已经过了半小时,天慢慢地亮起来,鸟叫不绝于耳。然而,三号房间里仍是一片死寂。嘉华斜倒在地上,他晕倒很久了,还是没有醒的迹象。而真夜也是一样,他一旦睡着,好像就不打算管任何事了。他的面色还是很苍白,没有随着睡眠有任何好转。不过之前被夜露打湿的头发慢慢干燥了,看上去有精神了一些。
他皱起眉头,身体微微一动。过了几秒,慢慢睁开了眼睛。
钻石坐在椅子旁边,本来无精打采地拖着脸,看到这动静,朝他走过去。
“……几点了?”真夜眨了眨眼,还不适应晨光,声音嘶哑地。
钻石回答他:“快五点了吧。”
没有时钟,他是靠经验判断的。
真夜面色还是很白:“那快到了。”
他缓缓地坐起身来,看了眼四周,最后目光落到晕倒的嘉华身上。
什么快到了?钻石有一肚子疑问,包括真夜几小时前去荒野外做了什么,回来时为什么这样?脸色又为何怎么苍白?他一概不知。
他张开嘴,正要问,忽然听到轮胎碾过地面的咔啦声。他第一反应是朝窗外看,按理说这儿很难来汽车,还是早上四五点。而窗下,他看见,一辆崭新的黑色小汽车停在了旅馆前。
门口的牛不紧不慢地吃着草,见有人来了,慢悠悠地摇着尾巴。男女主人都诧异地望着这阵仗:今天来的不速之客可太多了。
汽车先下了两个人,他们匆匆忙忙地绕到另一面车门,替人开了门,而这里面显然含有某种等级的意味。果然,第二个人下车时,马上就让人感觉到了他的不一般。
是个英俊的年轻人,他身穿一件深灰色的双排扣外套,让人觉得气度不凡。只是他头发是深棕色,面色又阴沉,不像金发的真夜那么唬人。
他径直走进旅馆。男主人和女主人反应过来,叫了他几声。
您好!您好!
他充耳不闻,这让叫他的声音变得茫然、不自信起来。而这个年轻人有自己的目的,他进旅馆后,脚步根本不停,穿过厅堂,径直迈向楼梯,一步步上了来。其他人跟在他后面,完全尊重他的决定,不提任何疑问。很快,他们就站在了和他格格不入的狭小、黑暗的小长廊内。他左右看了看,锁定了自己的目标——三号房间。
啄、啄。
三号房间开了,正是真夜。而钻石茫然地跟在真夜身后,还没有理解情况。
那位年轻人朝真夜点了点头,接着朝钻石,还有倒在地上的嘉华瞧了瞧。
接着,他让开位子,叫他身后两个跟着他的人进来:“把他带走吧。”
那两人应该是他的仆从,并不说话,涌进门来。年轻人指着的是地上的嘉华。他们点点头甚至不说一声是,便按照叮嘱,将那晕倒的可怜家伙拖了起来,扛在肩上,飞速地走了。
而年轻人自己,注意力已放到别的地方去了,他向前一步,蹲下身来,盯着地上的两个钱箱,仔细打量一番后,他提起其中一只,站起身来。
“真夜先生,我谨代表巴特克家感谢你。”他客气地对真夜说。
真夜只是朝他点点头,脸色还是苍白无比,没有回话的意思。
巴特克?钻石许些惊讶地打量着他。他听到了好几次这个名字,还以为巴特克是个老头子呢,眼前这个年轻人,和他的想象完全不同。
巴特克没有给钻石衡量的时间。说完那话后,他就匆匆离开房间下楼了,重新钻入那辆小黑汽车,消失不见了。
本来真夜睡醒后看起来好了一点,巴特克来过后,他的病态像是加重了。钻石见着这样,便先咽下问题,赶紧找旅馆女主人烧了壶水,倒给真夜喝,现在女主人更热情了,很愿意给他们服务。
钻石把碗端到真夜面前,真夜有些惊异地抬头看他一眼,目光茫然,简直像认不出钻石了,不过很快他反应过来,简单地说了声谢谢,接过去水。
他刚把水拿到嘴边,旅馆楼下,有传来紧急的刹车声。真夜喝了水,脸色还是没好多少,钻石有些担忧,没顾着往外看,只听着车门啪的关上,三四个人细语声。然后他们走进了旅馆。然后,女主人的招呼声响起来,她听起来极不自然:“您——您几位——?”
没有人回答她,只有脚步,她的声音变得更不自然了:“请停下来!停下来!”
“你们不会有事的,我们和楼上的住户约好了的。”她好像是拦住他们,不要他们走,有个人不耐烦地回答了她。
她总算放行了,有人上了楼梯,在二楼徘徊了一阵,接着在三号房间前停下来。
“你们在这儿。”
钻石回过头,吓了一跳,是警察署长海诺,他还带了三四个手下。还有一个钻石意想不到的人,西维家的厄灵,他也跟来了,但他回避着和所有人眼神接触,神色十分不快。
“情况我都在电话里了解了。”海诺一上来,便简短地对真夜说,“我们会处理好的。”
他马上就带着手下出去了,去的是露易丝在的房间。没有人知道他们在做什么,因为基本没有动静。过了不久,海诺带的手下回到走廊上,钻石从门口瞥到,他们将一只沉重的麻袋搬下了楼。而海诺自己回到他们这里来了。
“好了。”他满意地说,“收拾干净了。”
他语焉不详,钻石有些奇怪。趁他和真夜讲话的时候,钻石出了门,朝七号房间瞧了瞧,那儿已经大门紧闭。他皱着眉,下意识地走过去,拧住把手,门已开不了了。
“露易丝。”钻石回三号房间时,海诺正在感慨万千,“谁能想到她活得比我们还短?”
钻石诧异地:“您认识她?”
“以前有幸在西维家的宴会厅见过。”海诺说,“是吧,厄灵先生?”
刚才起,钻石一直没注意到厄灵,和厄灵从头到尾一声不吭有关。其他警察忙忙碌碌撞进露易丝的那个房间时,他就站在三号房间门口等着,没有任何去打探的意思,也不愿意进门,和真夜、钻石待在一起,就只抱着胳膊,倚靠三号房间的门。
说起来,钻石还不明白他出现在这儿是干嘛呢。
“谁知道呢?”厄灵皱着眉,他看上去有些烦躁,“我忘了。”
“贵人多忘事。”海诺却很愉悦地说,“我倒是记得很清楚——有名的地下杀手,以前我们警局一直想逮住她,但她做事很细致,无懈可击,我们找不到证据。估计这次接了谁的任务,盯上了巴里吧。真是感谢——”
他还想继续说下去,厄灵却制止他的话:“结案吧。”
他说的很突然,这话海诺和钻石一样,都没想到。
海诺扬起眉毛:“等等,那案子就这么结了?”
“杀巴里的是露易丝,现在已经清楚了。”厄灵走进房间,将地上仅剩的那只钱箱拎起来,“你一早打电话给我,带我来就不是为了看现场的吗?我看清楚了,也知道怎么回事了,那案子就这么结了。”
海诺穷追不舍:“要是西维先生不满意呢?”
“那我会说服他的。”厄灵丢下这句话,带着箱子匆匆离开了。
“好吧,那就这样了,您就在车上等我。”海诺大声说。
厄灵肯定没听到,他已走到楼梯那里。
海诺望着他离开的背影,朝钻石耸耸肩膀,有些得意的样子。
厄灵态度和之前比可谓是一百八十度大转弯,钻石糊涂了。
“……真夜大人,这次谢谢您的帮忙,要不是您,万一事件报社报道了,那就是另一个样了。”海诺一转身,语气感激又不失尊严,“有几个八卦小报的记者不知从哪儿听到了风声,据说正准备提笔写‘巴里之死’,我们赶回去正好,把办案结果一起交代了,避免无谓的猜想……”
钻石回过神来。奇怪的是,海诺朝真夜说话,却完全能无视真夜如此苍白的脸色,简直视而不见,也许是天色未全部亮透,室内还是太模糊不清,也可能他完全不关心,正沉浸在破案的喜悦里。
真夜正要说什么,但钻石忽然想起来,插嘴道:“那露易丝呢?”
海诺见他贸然打断自己和真夜的讲话,皱起眉头,但保持了礼貌:“什么露易丝?”
钻石困惑地:“……那杀露易丝的是谁呢?你们不调查吗?”
海诺像看白痴一样看着钻石:“先生,那当然是自杀。”
自杀?钻石匪夷所思。怎么会是自杀呢?她后脑勺的那滩血,嘉华讲的话,还有,警察们做事太匆忙,看起来根本没调查过。
“好了,真夜大人,我先离开处理事情了。”
但还不等他讲话,提出问题,海诺和真夜讲了一声,昂首阔步地离开了。
钻石不自觉地朝真夜瞧过去,那算得上是一种求助。长官,这个早上太莫名其妙了。嘉华啊,巴特克家啊,西维家啊,还有警察局啊,他们的态度啊。钻石什么都没搞懂,一切就发生了。
但一看到真夜那苍白的脸色,钻石忽然想起真夜还很不舒服,他赶紧抛开所有的问题,问他说:“你还好吗?”
他跳到真夜面前来,真夜却目光闪烁,躲闪开了他的目光,抿住嘴唇,一言不发。
房间诡异地安静下来。然后汽车按了几下喇叭,飞也似的开走了。
真夜忽然站起身来,走出门去。钻石一愣,赶紧跟出去。
“那儿有什么吗?”真夜问。
他在和旅馆女主人说话,不知何时,她溜到了二楼,跑到七号房间前,用钥匙打开了门,正探着脑袋往里面瞧。
“什么都没有。”旅馆女主人被他吓了一跳,捂着胸口,“很干净。”
她似乎松了口气。钻石趁机也凑上前去看。
和她说的一样。七号房间干净着呢。里面一尘不染,十分整洁。露易丝死的那个位置已没了任何东西。没有血,没有死人,甚至没有味道。如果不是海诺他们来过,钻石差点怀疑昨晚的事只是一场幻觉。太干净了,以至于有几分诡异。
真夜没有讲话,只默默地盯着她。长廊里透进早晨的阳光,显得真夜面色极白,几乎透明,毫无血色,可以当做死人。
女人有些吓到了,她咳了一声,飞快地关了门:“那请你们好好休息吧。”
说完,她躲着真夜和钻石,匆匆地下楼去了。
是啊,好好休息。真夜靠着门,忽然冷笑了两声,回了房间,这倒是有他平时的目中无人之态。
“长官,我们现在要干嘛?”钻石问他。
“等着吧,等会有人来。”真夜很不快地,还带着点心烦意乱。
难道还有线索?钻石以为如此,乖乖拉板凳坐下,听真夜的话。十几分钟后,果然有车来了,有人等在楼下,说是请真夜大人下来。钻石马上跳起来。
那辆宽敞、漂亮的顶棚绿汽车在荒野里格格不入,它停在牛旁边,牛眨着眼,不信任地望着这架机器。
“请进。”司机是个二十几岁的人类小伙,小麦肤色,有一口洁白的牙齿。他下车来,替他们开了车门,微笑时牙齿闪闪发光,“两位先生。”
钻石在车垫子上扭了扭身子。此时,汽车在荒野里流畅地行驶着,将风景光滑地甩至他们身后。
坐了一阵子,钻石已经感觉到这车和他们之前开过的那几辆截然不同,更新,内部装潢也更漂亮,所以他十分不适应。
真夜问了一句:“有酒吗?”
“时刻给大人们备着呢。”司机爽朗地笑了,他以握方向盘之外的那只手,不知从哪儿取来一瓶酒,“管家叮嘱过,要让大人们在车上也能舒服——才从酒庄运过来的,一半用于宴会,一半给各位大人们。”
“真不好意思,我挪不开手,要你们自己开酒瓶。”他抱歉地说,“其实我的开瓶技术一绝。”
真夜垂着眼,干脆地开了酒瓶塞,穿着那身船员服,看上去像个酗酒的漂亮小伙子。
“你……是来干嘛的?”钻石本以为真夜要向司机提问,但屏住呼吸,一番话下来,他反而越发疑惑。他皱着眉头,目光在他们两人间转着,问司机道。
司机理所当然地回答说:“接送真夜大人回玛尔啊。”
“就这样?”
“是啊……”司机露出困惑的笑容,“或者大人们有其他喜欢的地方,我拉你们去?”
钻石一口回绝:“不了。”
“银眼区最近上的电影不错,你们可以去看看。”司机好心地建议说。
真夜窝在车座上,金发从帽子下散下来。他手颤抖地握住瓶身,将酒一个劲地往嘴里灌。
“对,对,对,喝空。”司机赞赏地说,“就是这样,喝个烂醉,极有风范。”
空气里有酒香,又很快消逝了。真夜面色渐渐红润起来,仿佛它们供养了他,而他从中吸取了力量。他昂起头,深呼吸一口气,像活过来一般,醉醺醺地看向车顶,这一瞬间,他看上去比平时的真夜还要真夜一百倍,甚至都有点像西维了。
钻石不喜欢他那样子,觉得讨厌之外,还十分悲伤。
真夜发现他在看着自己,转过头来,盯着钻石。
钻石正想稍微说一说他,长官,这是怎么回事?见目光对上,他顺带着就开了口。
“长官你——”
“你是谁?”
真夜和钻石同时说出的口。钻石听完真夜的话,怔在原地。
这一刻,真夜的目光看上去特别清醒,甚至一点醉意都没有,那目光具有很强的穿透性,且抱着尖锐和怀疑地刺向钻石。
钻石吓了一跳,几乎毛骨悚然,他万万没想到真夜突然问了这样一个问题,就好像一个警察终于有揭穿盗贼的意思。
“我、我是钻石啊。”钻石不知道他的用意,结巴了一下。
真夜琢磨了他的话一阵,好像在细想。
“……那我又是谁?”真夜还是冷冷地。
钻石试探地回答说:“你是真夜啊。”
“那真夜是谁?”钻石说完,真夜马上紧盯着他,身上甚至有种紧绷感。
“……钻石的长官。”
真夜盯了他片刻,身体松懈下来。他放下酒,没有再喝。
接下来他们没有说话。真夜靠着椅背,闭上眼睛。钻石松了口气,也望向窗外的风景。当然,他并没有真正看它们。真夜这是怎么了?他抱着奇怪的心虚,怀疑地想。这没有答案。处于谨慎,他也不敢再问真夜什么。
其他的思绪不受他的控制,也跑了出来,徘徊在他的头脑中。
……他意识到有人杀了索伦,杀了巴里,这两件事也许串在一起,有关联,一定是有理由的。但钻石串不起来,因为他很多事都不清楚,不明白。死掉的巴里和露易丝,还有那些人,巴特克、伊思、西维、厄灵……真夜,还有真夜。天使们。
汽车驶过荒野,从南向北,进入到玛尔这座城市。外延人烟稀少,大多都是平房和田野,而随着向北,拐入不同的街道,城市逐渐展现出它更美丽的一面:车水马龙的景象,剧院和电影院……
车忽然停下来。
钻石回过神时,真夜正在和司机说话:“接下来我们自己走吧。”
“不用我送大人们吗?”司机听上去有些困惑。
“不用。”
“酒呢?”司机讨好地露出洁白的牙齿,“管家吩咐过我,要送给您。”
真夜并不领情:“你喝吧,要么拿去倒掉。”
“不合您的口味?”
“合我口味的就没几样。”
没等司机反应过来,真夜就走了。
“去哪儿?”钻石问他。
“想随便逛逛吗?”真夜问他,“考生?”
钻石无所谓,他在那辆车上呆久了,总觉得浑身不自在。还有车上残留的酒香,他闻了昏昏沉沉的,有机会下车,呼吸新鲜空气,比什么都要强。
他们停的附近是商店街,街前摆了许多食物小摊,烤香肠、冰淇淋、面包的气味混合在一起,惹得许多人驻足购买。钻石也好奇地望来望去,他一下就发现了一个特别的摊位,摊旁挂了个明黄色的布,上面笔写着:“正宗蜂蜜酒”。因为没太多人光顾,摊主左顾右盼,十分无聊。
“你要喝吗?”
钻石一看到那牌子就移不开眼睛了,他回过头,疑惑地唔了一声。
原来真夜知道他在看这个,问他道。
“有点想买。”钻石摸自己的衣服口袋,摸不出半个子儿,尴尬地朝真夜笑了笑,“算了。”
“我请你吧。”真夜说。
钻石怀疑地盯着大天使:“……真的?”
“车上我喝了酒,你还没喝。”真夜走到蜂蜜酒摊面前,向摊主说,“麻烦要一杯。”
但真夜当时似乎并不喜欢喝酒,喝得像是在残酷地报复他自己。
钻石想了想,没把话说出口,他总觉得,说出来对真夜不太好。于是,他只是凑到摊子前,只见摊主拿出一大罐装在玻璃罐的蜂蜜酒,往小小的纸杯里倒。钻石嗅了嗅,没有闻到蜂蜜香,不太满意地摇头。
真夜问:“你那么喜欢蜂蜜酒?”
“本能啊。”钻石随口说,“我们都是这样。”
真夜咀嚼着用词:“我们?”
钻石一怔,赶紧补充说:“我朋友们。我有个朋友开餐馆的,他的蜂蜜酒酿得很好。”
金池的恶魔们都很喜欢蜂蜜酒,或者说蜂蜜酒就是金池的特产之一。平时钻石说惯了,完全忘记了改口。
好在真夜应该对恶魔们的风俗并不太了解,没再问下去。
纸杯里明黄色的酒液泛出一层气泡,有几个破了,和酒液融为一体。老板拿起一个小罐,朝里面洒了些白色琐屑,又插上一个柠檬,一杯蜂蜜酒酒完成了。
真夜问:“你不问我什么吗?”
钻石把酒接过来,吸了一口,试探地:“你会回答吗?”
他明白了真夜的意思。那就是今天早上的事,之前,他们一直没聊起这个。钻石确实想问,有很多问题几乎脱口而出,关于露易丝,关于巴特克和西维家。然而,另一个念头在钻石心里升起来——那就是稀客的警告。这又关他什么事呢?他已经是第二场考试。三次考试之后,他就不会和这一切发生联系了,那何必自讨苦吃呢?
“算了。”他有些泄气地讲道。
真夜凝视了他一阵:“真的不问?”
“你不要诱惑我。”钻石为难地说,他顿了一下,又说,“反正,肯定就是一大堆人类的事对不对?”
“差不多吧。”真夜轻描淡写地说,“露易丝死了,他们发现有人杀了她,因为一些原因,这事就算了。”
“你知道是什么原因吗?”钻石问他。
真夜笑了笑:“大致算清楚。”
钻石说:“这是你不开心的原因吗?”
真夜面不改色,回答说:“我没有不开心的理由。”
钻石没有再问下去,他捧着酒杯,发着呆。
“……我已经被西维家追杀了,不想再来几家。”钻石突兀地说,“现在应该不会了吧?”
“说不定啊考生。”真夜笑笑说,等钻石惊恐地抬起头看他时,“但暂时不会了,这件事结束了。”
“不喝了?”真夜见钻石捏着纸杯,没再喝第二口的意思。
“难喝。”钻石无情地评价。
他们人还没走开呢,摊主人听到,抿住嘴唇,瞪了钻石一眼。
真夜接过去纸杯,在摊主期待的目光里喝了一口,缓缓评价道:“确实难喝。”
摊主发火之前,大天使和恶魔若无其事地离开了。
他们走,走了挺久,可以说是漫无目的地在玛尔城里闲逛。这一体验对钻石来说挺新奇的:和一位天使,漫游一座人类城市。平时司空见惯的景色,都变得十分新鲜。
“你要去哪里?”真夜问他说。
他们拐弯以后,顺便把那杯酒倒进了广场的泉水池,泉水中央有一位天使的雕像,他面带微笑,穿着一件长袍,双臂张开,做出拥抱的姿势。池子里洒满了人类的硬币。有些时间已久,开始生锈了。
“回金——”钻石有些眼馋地瞧着它们,改口说,“回家。你呢?”
“不回家。”真夜说。
莫名其妙的答案。钻石说:“恩典街?”
“算是吧。”真夜抬头望了那天使一眼,他对这位雕像同类毫无尊重,“现在我要差不多过去了。”
“哦。”钻石有些意外,但是说,“好啊,那你去吧。”
真夜点点头,面容稍微疲惫。他再看了钻石一眼,接着又说了一句:“那我走咯?”
“你走啊。”钻石向他做了个鬼脸。
真夜看着他的鬼脸,觉得好玩似的笑了笑:“下次考试在后天,星期七。”
“还是老地方?”
“对。”
“我会去的。”钻石承诺说。
真夜最后看了看他,快步离开了。
钻石抬头望,望了眼微笑的天使,也回过头走了——得回金池啊。
和上次回家的感觉完全不同。钻石走得很慢,也很累,他一直想着真夜,搞不懂他怎么想,一会是他平时傲气的样子,一会是他微笑的样子,两个形象交织在一起,变得像一团迷雾,最后浮现的,竟是真夜惨白的面容。于是,他突然萌生了回头看看真夜的**,他需要看他。但好像实在有些奇怪,他才见过真夜呢。他便把那念头压制了下去,一次头也没回过。
梦远书城已将原网页转码以便移动设备浏览
本站仅提供资源搜索服务,不存放任何实质内容。如有侵权内容请联系搜狗,源资源删除后本站的链接将自动失效。
推荐阅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