丹木回到棠海院里时满脑子都是那句“榆木脑袋”。
到底哪里榆木脑袋了。
回来的时候天已经快黑完了,天边是一道墨红色的线,往上都是暗沉的黑蓝。
定天山上的油灯每年都用不完,大多是山里人供奉的,所以太阳刚一沉下去就会将油灯点亮。但今天棠海屋里没亮。
丹木敲了敲门,道:“棠海,我回来了。”
“进吧,以后不用敲门了。”棠海的声音传了出来,有些闷,好像隔了一层东西。
他一推开门,扑面的酒气差点把他熏晕。
棠海从不在屋里喝酒,要么去海棠林里,要么在院子里,屋里这么大的酒味还是第一回。
“你喝酒了,怎么突然喝酒?”丹木耸耸鼻尖,朝里屋走去。
棠海从屏风后探出头来,笑道:“没喝酒,新酿的酒存在这儿了,开盖味就浓,现在取出来散散酒气,过年喝正好。”
“我来帮你吧。”丹木撸起袖子,绕过屏风伸手去抱离他最近的酒坛子。
他一手拎一只,回头问道:“要搬到哪去?”
“放院子里。”棠海放下手里的坛子,转身去取帕子,把这活完全给了丹木。
“以前不都是喝的时候才取出来开盖吗,今年怎么这么早。”
一共只有四坛,丹木两趟就运出去了。
“这不是为了照顾某个酒量不佳的小孩。”棠海笑着,给窗开了条缝,“很快能散味,早知道味这么大,就拿出去开了,这是新的配方,过两日丹木先尝尝?”
“你知道我不能喝酒,你不是说会给我换成别的?”丹木把窗又开大了些。酒味太浓,他光是闻着就有些晕了。
“改主意了,一两杯不碍事。”棠海道。
丹木轻嘶一声,道:“你……”你什么他没敢说,棠海不害臊他还害臊呢。
“我怎么?图谋不轨?”棠海笑着问。
他还真这么想的。
“不是。”丹木摇头。就算他的确这么想的,也不可能承认。
“不是……那意思是默认我做什么都行?”棠海继续逗着他。
“不是!”丹木头摇得像拨浪鼓。不对,他好像是希望棠海图谋不轨的。
“不……是。呃……”丹木拍拍脸,捂着眼睛缩到了角落,“不要问了!你总是套我的话。”
他根本都不知道自己在胡言乱语些什么。不知道棠海喜欢他之前,他尚且还能控制自己的嘴,从刚刚上山开始,他就像退化了一般,棠海不过是说了一言半语,就把他整个人都搞乱了。
身后棠海的笑声好像催情的药,笑得他也跟着烫起来了。
“丹木,所以……”
他能感觉到棠海在靠近他,现在已经站在了他身后,呼吸就打在他的颈侧,比猫挠还抓心。
“你想好了没?”
潮湿的热气喷在他的耳边,丹木猛地回头,差点撞上将头凑过来的棠海。
他捂着耳朵,整个人都要熟透了,结巴道:“想,想好什么?”
棠海比他淡定多了,慢慢退了一步,看着他道:“不是说,想清楚了再来睡觉?”
敢情来睡觉的条件是想清楚了啊。
丹木眨了好几下眼,被棠海盯着太不自在了,他不知道摆出什么姿势,只好维持着捂耳朵的样子,道:“我早就想清楚了啊。”
棠海抱臂看他,道:“想清楚了你躲什么。”
“我没躲啊。”丹木下意识地反驳,但他很快反应过来,自己现在一副防御的姿态,这话显得更心虚了。
他放下手,尴尬地扯了扯自己的衣服,道:“没有啊……”
棠海被逗笑了,道:“丹木,来睡觉就是承认了你要的是爱人的身份,不是只有师徒的身份。”
丹木轻咳一声,低声道:“我,我知道。”
如果他不要爱人的身份,断然不能再和棠海睡在一起了。
“做过春Ⅰ梦吗?”棠海突然问了这么一句。
丹木被问傻了,他第一反应就是自己做梦被棠海知道了。可仔细一想,棠海又没有入梦的本事,怎么可能会知道。
于是他一本正经道:“没有。”
棠海眯着眼道:“小丹木,你不会骗人,眼睛里藏不了事。”
他还是摇头。棠海总这么说,每次他都上当,这次无论如何都不能被被骗了。
“望月城回来,你喝了酒,酒里放了一朵海棠花,还记得吗。”棠海徐徐道。
丹木睁大了眼,眼里满是惊愕。棠海真的动了手脚?!
“你说你梦见了我。”棠海继续道。
“你,你……”丹木被惊到说不出话。
“梦里好意思,现在反倒不好意思了?”棠海得到了自己想要的反应,嘴角笑意更深。
丹木脑子疯狂转动,有一点灵光忽地闪过,他退了半步,声音发虚道:“你之前睡觉的时候是不是抱我了。”
即便棠海不回答,他现在也确信对方一定做了,不是他的错觉,只是他一直不信,再加上香囊惯会迷人心智,他才始终没当回事。
“抱了,丹木没拒绝,我也当我是做梦。”棠海大方承认了。
丹木静默了很久,终于委屈道:“不带你这样的。”
五彩鸟不知道从哪钻了出来,跳到丹木肩上蹭他的脸。
“丹木觉得我了占了便宜可以再占回来。”棠海朝床的方向抬了抬下巴,“今晚你可以抱着我。”
“不,不要说了……”再说下去丹木真的要烧坏了。
棠海轻轻叹口气,道:“丹木,太不经逗可不行啊。”
丹木沉默,背过身把自己的枕头和被子丢到了里侧:“今天我要睡里面。”
那面墙好像可以掩盖他被撩拨乱的心似的,他根本不敢去看棠海。
棠海没再说话,去把窗关上,躺在了他旁边。
夜更深了。
丹木抱着被子,紧绷的神经放松不下,回想棠海今天同他说的所有话,都好像做了一场梦,美得太不真实。
他听见身后棠海的呼吸渐渐均匀,等了片刻后慢慢翻了个身。
棠海的香囊失效了,他一点困意都没有。
丹木伸手轻轻抚上面前那大片的乌发,屋里没有亮光,他看不见,所以头发光滑柔顺的触感和淡淡的香味就愈发突出。
棠海是背对着他睡的,也许是怕再撩拨会吓到他,所以今晚并没有抱他。
细微的呼吸声刺激着丹木的耳朵,鬼使神差地,丹木撑着身子半坐起来,想起睡前棠海说的那句“今晚你可以抱着我睡”。
他往前挪了一寸,又轻声躺下,憋着气伸出一条胳膊,小心翼翼放在棠海腰上,等了一会儿看棠海没有动静,这才把那口气慢慢吐出来,将重量往下压了些。
正当他要将胳膊再往前伸一些时,已经搭在棠海腰上的那只手忽然被抓住,温热的温度传到他的手背,吓得他急忙抽回了手,一个挺身从床上坐了起来。
棠海回头,道:“怎么做贼一样,又不是不让你抱。”
“你没睡!”丹木心跳得要飞起来了。
“没睡。”棠海也坐了起来,“这么快睡着,心也有点太大了,毕竟我和丹木是一样的,都以为做了场梦。”
“你白天明明表现得很正常,没有一点惊讶,也没有欣喜若狂。”丹木道。
“我是师父,师父也要面子,不能像小孩一样沉不住气。”棠海淡声道。
丹木缓了缓神,道:“不行,你要睡了,最近山鬼集会你要忙很多事,不能熬。”他觉得自己还是有点懂事的,现在还能想到棠海需要休息。
“那怎么办呢,丹木让不让抱?以前抱着的时候睡得很好。”
丹木吸了口气。棠海都这么说了,他怎么可能不让,但“让”字烫嘴,吐不出去。
“让不让?”棠海又问了一遍,语气里有揶揄,也有一丝委屈。
这点委屈一定是装的,丹木听得出来。
最终他还是败下阵来,认命似的躺回床上,道:“让。”
棠海没跟他客气,躺下后就抱着他的腰,把头放在了他肩上。
这个姿势太顺手了,顺手到丹木自然而然地揽着棠海的肩,让棠海枕在他胳膊上,他的手则绕过棠海的背放到了棠海腰上。
好像一对老夫老妻。
丹木自己都感觉到胸腔在强烈震动。
怀里的棠海轻笑了一声,道:“再这样吵,我还是睡不着的。”
丹木也不想啊,可是他控制不住。
“等一会儿,等一会儿就好了。”丹木喃喃道。
闻言,棠海也没再催他,闭上眼道:“丹木也闭眼吧,香囊能安眠,闭眼就能睡着了。”
丹木听话地闭眼,尽管他神志还是很清楚,可香囊却不允许他一直清醒,他被拉进了梦里,重复今日发生的一切,他不知道自己到底是睡着了,还是脑中一直在回想今日的事情。
第二日醒来果然已经日上三竿,棠海早没了踪影,身旁的位置都是凉的。
丹木揉揉发胀的脑袋,坐在床上缓神。
昨晚睡到一半,他察觉到棠海从他怀里滚了出去,他想把人抓回来,奈何胳膊被枕麻了,只能僵着身子,好不容易恢复知觉,棠海已经背对着他重新睡了过去。为了不打扰棠海,丹木只好自己蹭到棠海背后,轻轻抱住棠海的腰,像之前棠海偷抱他那样,抱着对方睡了一晚。
只是他睡得太熟了,以至于棠海离开他都丝毫不知。
他正想着,几声不大不小的敲门声吓了他一跳。
“丹木,你醒着嘛?”
是姜荷师姐的声音。丹木连忙套上裤子,整理好衣服,下床披上外套,去给姜荷开门,结果走得太急,转身的时候撞上了桌角,腰处传来钝痛,疼得他嘶了一声。
姜荷似乎也听到了屋里的动静,道:“丹木,你还好吗?”
“没事师姐,我这就来了。”丹木慌里慌张地去开门,低头就对上姜荷探究的目光。
那道视线在他脖子上停留了格外久,终于移开对上了他的眼睛。
“师父说让我看看你有没有醒。”姜荷不自然地轻咳一声,错开他往屋里瞧。
看他醒没醒做什么,这种事叫五彩鸟来看不就行了。
丹木抓了把乱套的头发,道:“师姐只有这件事吗?”
“啊,不,我顺带过来取本书。”姜荷分心看了他一眼,眼底有一丝失落,似乎是没看到自己想看的东西。
“什么书?”丹木没看见棠海屋里有书。
“就法器的那本。”姜荷道,“怎么不让我进屋,有什么见不得人的吗?”
这有什么见不得人的。
丹木侧过身让出路来,道:“书在炬归师兄那里,不在师父这儿。”
姜荷装模作样哦了一声,还是进了屋。
丹木后知后觉,这哪里是来找书的,分明就是来看热闹的吧。
信炬归不会胡说还是信我是如来佛祖[哦哦哦]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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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6章 窥一金羽藏私情(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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