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翊楠。”
这一声饱含了纠结与不舍，南辰安听了很奇怪地回头望他。
明明两个人只见了昨天一面，为什么对方会用这样的语气叫他？
“我们之前认识吗？”南辰安歪头，很认真地问他，“我是说，在成亲之前。”
“不认识。”顾辞野愣了一下，但很快又说，“但我们已经成亲了，现在认识也不迟。”
成亲之后好好认识？
他知道，民间很多夫妻成亲前都没见过面。
但是他们俩……？
小狐狸想抖抖耳朵，但耳朵已经收起来了，所以只能歪一下头：“为什么要认识？”
对他来说，他们本就不相熟，成亲那天的事情也已经过去了，两个人已经没有什么必要联系了，为什么顾辞野还要认识他？
而他的问题一出，顾辞野居然深深地凝望着他，一字一句道：“因为我喜欢你。”
这话是实实在在踩在小狐狸的理解盲点了。
人类的感情怎么这么奇怪吗？
只是睡了一觉就会喜欢上别人吗？
他皱眉抽回自己的手，不太自在地侧过身：“你的喜欢好奇怪，我们只是见过一面而已。”
对方的嫌弃与不解溢于言表，顾辞野这才恍然意识到两个人的初见着实算不上美妙。
何况那晚行房事也是半愿意半强迫的……
顾辞野突然有些懊恼地垂下眼睫。
沉默持续漫延，顾辞野忽然开口：“翊楠，抱歉。”
虽然很不可思议，但那晚第一眼看清沈翊楠的双眼后，他就已经动摇了。
一开始确实是因为他仪表非俗的样貌，但对方的小动作也很可爱。
用湿润眼眶看着别人委屈撒娇说不要的时候很可爱，因为不熟悉或者害怕所以牢牢抓着别人的手很可爱，怕冷所以喜欢睡在别人怀里像小动物一样窝起来很可爱。
睡醒后有些毒舌、对待感情认真也很可爱。
如果对方还愿意，自己也可以从第一步开始和沈翊楠从朋友做起。
其实从他道歉的那一刻之后南辰安就已经原谅他了。
南辰安自从被方雪颜捡到后开始就是被宠着长大的，无法无天惯了，平日里都是他调皮捣蛋被抓包然后哭丧着脸别扭地给别人道歉，少有其他人对他说对不起的。
他不自在地转了转身子，撇撇嘴：“哦，我原谅你了。”
虽然不知道顾辞野在道歉什么。
顾辞野闻言一笑，下意识想去拉他的手，又忽然想起自己刚刚发下的誓言，硬生生忍住，小心翼翼问他：“你住在这里吗？下山去做什么？”
“唔，”南辰安自动忽略前面一句，想了想回答，“我要去镇上买些吃的。”说着，还不自觉把手放在了肚子上。
顾辞野察觉到了他对自己身世的躲避便也装作若无其事的样子，他舔了舔自己有些干涩的嘴唇，试探着问道：“我能不能和你一起去？”
说罢，赶忙拿出自己的钱袋子：“我可以给你买零嘴儿！”
南辰安眨眨眼睛看着那个打着补丁还冒着线头的钱袋，忍不住笑了一下：“你自己留着吧，我有钱！”
知道他爱偷摸跑出去玩，方雪颜总是会给他塞些银钱在身上。
听见他拒绝的话语，顾辞野呼吸一滞。
正当他以为沈翊楠要自己离开时，已经走到了几步之外的人又转头，歪着脑袋道：“喂，你！”
“你”抬头望过去。
就见小狐狸抬着手臂催促他：“快过来呀。”
顾辞野一愣，几秒后应了一声，赶忙三步并两步地跑过去。
等跑到了沈翊楠身边，他低下头，看见对方的睫毛颤了颤，然后不自在地小声嘟囔了一句不要看我。
这样的小举动也很可爱。
顾辞野忍着笑意，抬头看向前方呼出一口气。
“好。”
两个人本来是准备去附近的乡村，但在走了一半的时候顾辞野忽然问他有没有去过京城。
南辰安懵懵懂懂摇头。
方雪颜管得严，他没离开过太远。
他的法术也不太好，有些师兄师姐也会忽悠他说外面的人都很坏，时间久了，他也就坚信外面没有雾雪峰好了。
他摇摇头，转头问顾辞野他口中的“京城”是什么样的地方。
顾辞野笑笑，斟酌着开口，尽可能地用自己匮乏的语言来描述那个繁荣的世界。
两个人边走边说，本来还能再挤下一个人的空隙也逐渐变窄。
南辰安逐渐沉迷在顾辞野话语中的那个地方，忍不住越靠越近。
顾辞野口中的那个他未曾涉猎过的地方听起来繁华热闹，夜晚的街上也充满人流，车水马龙，络绎不绝。
他忍不住好奇起那个宛如异世的地方。
看出他眼里的向往与憧憬，顾辞野顿了顿，张口问道：“你想去看看吗？”
“如果你想去，我可以带你去看看。”
这句话的吸引力对小狐狸来说实在很大，但他也记得方雪颜说的，不要轻易相信别人。
他纠结的模样实在有趣，顾辞野忍不住笑了笑：“翊楠，你不用着急做决定，以后也有机会。”
“我才没有纠结。”南辰安回神否认，快步向前走了好几步，留下顾辞野在后面跟着。
等到了镇上正当午间，街上多的是吆喝卖货的商人小贩。
不管来多少次小狐狸都是这里充满新奇的感觉，左看看右看看，肉眼可见的开心。
顾辞野在后面跟着，每一个他拿起来的东西都要留意一下，只不过还没等他要付钱沈翊楠就会跑会到他身边说自己已经有了这些小玩意儿。
即便如此顾辞野还是会在路过下一个摊子时拿起他看过的东西。
次数多了，迟钝的小狐狸也终于意识到这个人是在逗他玩，便不再理他。
他不理顾辞野，顾辞野真就把他看过的东西全都买下来了，等他逛完一圈回来，看见的就是手上拿着各种吃食玩具的顾辞野，像个琳瑯满目的大架子。
他这样子又好笑又好玩，南辰安围着他转了一圈，最后抽走了顾辞野紧紧捏着的一串糖葫芦。
看见他吃了自己买的东西，顾辞野傻傻笑了笑，一点也没有传闻中那个狠毒的山匪模样。
他笑得明目张胆，好像被南辰安拿走了什么东西是一件很幸福的事情。
两个人一直逛到晚上，日暮西山，人渐渐散去，南辰安又忍不住想到顾辞野口中的那个地方。
夜晚也充满行人的地方，会是什么样子？
他侧头看了眼顾辞野，却发现顾辞野也在看他。
两个人都愣了一下，不等南辰安开口，顾辞野忽然伸手替他带上了一张狐狸面具。
“……”南辰安一顿，把面具往头上抬了抬，“你干什么啊。”
顾辞野偏开头说：“这个狐狸面具很适合你。”
面具当然适合沈翊楠，但他真正给他戴上面具的原因其实是刚刚有一瞬间他又很想吻他。
不知道为何，沈翊楠的眼睛非常清澈，不掺杂一丝杂质，像是一条山间溪流，干净得可以见底。
却能让人不自觉沉溺其中。
顾辞野忽然开口：“翊楠，如果你以后还想去别的地方，不要自己一个人去。
“要叫上别人一起陪你。”
他本意是想说叫上我，但又觉得自己实在是太自作主张，只好改口。
这句话方雪颜曾经也和南辰安说过，他还追问过为什么，然后得到了一句你看起来就比较好骗的回答。
“哦。”
南辰安心里奇怪，不知道为什么和顾辞野无亲无故对方还要这样提醒自己。
难道真是因为喜欢吗？
他没有喜欢过别人，也不知道喜欢是这么一件没有缘由的事情。
狐狸面具遮住了南辰安的脸，连带着两个人说不清道不明的感情也一起被遮挡了。
真奇怪，南辰安想。
为什么只是见过一面，他却那么容易接受边上这个人？
等把沈翊楠安全送到山下，顾辞野便回了灭世岭。
一窝子山匪盼天盼地等了他一整天，才终于在晚上等回了山大王。
他刚走进屋一步，其他人就凑上来围住他。
离他最近的是灭世岭的二当家叶兰之。
叶兰之长得比较凌厉，看起来不怒自威。
她和顾辞野给人的感觉差别很大，虽然是二当家，但灭世岭的很多事情其实都是她来解决，顾辞野更像一个挂名的山大王。
二人对视片刻，一起走进里屋。
叶兰之偏头看了一眼他干得起了死皮的嘴，倒了一杯水推过去。
“事情解决了吗。”
顾辞野接过杯子应说：“嗯。”
叶兰之皱眉：“嗯是什么意思？”
“…解决了。”顾辞野做出讨饶的手势，“意思是解决了。”
“你别不耐烦，我只是几天不在你们就弄出这种丢人的事情来。”叶兰之说，“得亏人家姑娘没出什么事，要是发生点意外……”
“哼。”
她冷哼一声敲了敲身侧的飞镖，意思不言而喻。
顾辞野赶紧又摆摆手：“你不回来我也没想成亲……”
他前几天见到沈翊楠第一眼就知道对方不是手底下那群傻子劫来的新娘，且不说对方是男子，光是那一头白发就非比寻常。
隔天一早他无声无息地离开，他寻下山去找人，路过隔壁村子时听村里人说新娘子已经回家了。
听说她本来是坐在轿子里，却不知怎么轿子里忽然起了阵烟，再睁眼时她就身处一堆草垛上。
好在新娘没什么事情，回去后担惊受怕了几天，又重新挑选了个黄道吉日与夫家结亲。
可以说是非常有惊无险的一场接亲宴。
顾辞野好好收拾了一顿手下的人，又买了些补品悄悄送去了新娘的家里表达歉意。
叶兰之暂时还不知道沈翊楠的存在，顾辞野也不知道怎么告诉她。
现在在其他人眼里，大家都以为是顾辞野亲手放走了新娘。
他心里燥得慌，又尴尬又不自在，被冠了个“好人”的名号，还不知道怎么解释。
他自认和好人不沾边，不然也不会在那晚哄着沈翊楠做那些事。
顾辞野叹了口气，对着叶兰之摆摆手，表示要自己一个人待会儿。
对面的人平淡无波地看了他一会儿，最终还是没有再开口。
但走之前叶兰之淡淡地叫了声顾辞野的名字，重新倒了杯水，一下子全洒在他脸上，然后才起身离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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