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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章 灯影里的牵挂

灯影里的牵挂,黄土下的疼

1980年秋的晨雾,把大巴山裹得严严实实。我坐在炕沿上,手里攥着针,把蓝布缝成的包袱角翻过来,又折回去——这布是我结婚时娘给的陪嫁,靛蓝色的底,洗了十年,颜色浅得像天边的云,我还是舍不得扔,想着给星儿缝个包袱,让他背着去部队,能沾点家里的暖。

星儿蹲在灶间帮他爹烧火,柴火噼啪响,映得他脸上红扑扑的。他刚满十八,个子蹿得比他爹还高,肩膀却还没完全舒展开,穿着他爹那件洗得发白的蓝布褂子,袖子挽了三圈,还是盖过手背。我看着他,眼泪就忍不住往眼眶里涌——这是我头一个娃,从小就懂事,三岁就跟着他爹去坡上捡柴,五岁就能帮我喂猪,现在要去那么远的地方当兵,我怎么能不惦记?

“娘,您别缝了,包袱够结实了。”星儿回头看我,手里还拿着根烧得半焦的柴火。我赶紧把眼泪抹了,笑着说:“再缝几针,路上不容易破,你里头装的衣裳、鸡蛋,可不能漏出来。”他爹沈老实蹲在门口抽烟,烟杆是竹子做的,抽了多少年,杆头都磨得发亮。他看了我一眼,没说话,只是把烟锅里的灰磕在地上——我知道,他也舍不得星儿,只是男人家,不善于说软话。

奶奶从屋里出来,手里攥着个红布包,往星儿手里塞:“这里头是我戴了一辈子的银镯子,戴着,保平安。”她的手很糙,指关节肿得老高,那镯子是她嫁过来时带的,平时宝贝得很,现在却毫不犹豫地给了星儿。星儿攥着红布包,眼眶红了:“奶奶,您留着吧,我在部队会照顾好自己。”奶奶却板起脸:“让你拿着就拿着,哪那么多废话!”

送星儿到村口时,雾还没散,黄泥路滑得很。星儿背着包袱,走几步就回头看一眼,我站在原地,挥着手,嘴上说“别回头,到了给家里写信”,心里却像被什么东西揪着,疼得慌。直到星儿的身影消失在山坳里,我才忍不住靠在他爹肩上哭——我这一辈子,没走出过大山,不知道部队在哪里,不知道星儿会不会冻着、饿着,更不知道他什么时候才能回来。

星儿走后,我每天都要去村口等信。邮递员是个二十来岁的小伙子,骑着辆二八大杠自行车,每次他一进村子,我就跑过去问:“有沈家的信吗?”刚开始,他总说“没有”,我就站在村口,看着他的自行车消失在雾里,心里空落落的。直到一个月后,他终于递给我一封信,信封上是星儿歪歪扭扭的字,我攥着信,手都在抖,赶紧跑回家,让他爹念给我听。

信里说,他在部队一切都好,训练虽然苦,但他能扛住,班长还夸他是块当兵的料。他还说,部队里的馒头管够,让我和他爹别担心,等他立了功,就回来接我们去山外住。我把信贴在胸口,哭了又笑,笑了又哭——我的娃,在外面没受委屈,还想着我们,这就好。

可没过多久,村里就传来消息,说边境不太平,星儿他们部队要去前线。我每天都在灶间烧香,求菩萨保佑星儿平安。夜里睡不着,就坐在油灯下,给星儿缝衣裳,缝了一件又一件,总觉得不够。他爹看我这样,就蹲在灶间陪我烧火,说:“秀兰,别太担心,星儿是个有福气的娃,会平安回来的。”我点点头,可心里的慌,怎么也压不住。

1981年冬天,部队寄来一封信,是连长写的,说星儿在执行任务时失去了联系,至今杳无音讯。我拿着信,字都看不清楚,只觉得天旋地转,要不是他爹扶着我,我早就倒在地上了。他爹把信叠好,揣在怀里,说:“秀兰,别慌,星儿只是失去联系,肯定会回来的。”我知道,他是在安慰我,可我还是愿意相信,我的星儿,会平安回来。

从那以后,我就像丢了魂一样,每天坐在村口,看着那条黄泥路,盼着星儿能突然出现。奶奶看我这样,心里也不好受,却还是嘴硬:“哭有什么用?男人家出去干正事,丢不了!”可我知道,她夜里也会偷偷抹眼泪——她虽然重男轻女,可星儿是她唯一的孙子,她怎么能不惦记?

没过多久,我就发现自己怀孕了。摸着肚子里的小生命,我又哭了——这娃来得正好,是星儿的念想,也是我们全家的希望。我跟他爹说:“咱给她取名叫梦星吧,做梦都想再见着星儿。”他爹点点头,眼眶红了:“好,就叫梦星。”

1982年冬,梦星出生了。接生婆把她裹在粗布襁褓里递到我手里时,她那么小,手腕还没我的拇指粗,小脸蛋红扑扑的,像个熟透的苹果。我抱着她,眼泪掉在她的脸上,她却咧着嘴,像是在笑。奶奶站在炕梢,沉着脸说:“又是个丫头片子,沈家的根都要断了。”我没理她,只是小心翼翼地抱着梦星,心里想:星儿,你有妹妹了,你要是回来,肯定会喜欢她的。

梦星慢慢长大,跟星儿小时候很像,眼睛大大的,透着股倔强。可奶奶重男轻女的心思没变,总支使梦星干这干那。梦星四岁那年,冬天特别冷,奶奶让她去院里捡玉米芯,说要烧火取暖。梦星蹲在院里,冻得手指发僵,不小心把篮子打翻了,玉米芯撒了一地。奶奶抄起拐棍就要打她,我赶紧把梦星护在身后:“娘,她才四岁啊!这么冷的天,冻坏了怎么办?”奶奶却不依不饶:“四岁怎么了?我四岁时早就跟着我娘纺线了,丫头片子就是娇惯不得!”

我抱着梦星,躲在屋里,看着她冻得发紫的小手,心里疼得慌。梦星却很懂事,拉着我的手说:“娘,我不疼,下次我会小心的。”我把她搂在怀里,眼泪掉下来——我的娃,还这么小,就要受这种委屈,都是我没用,没本事保护她。

梦星六岁那年,村里的小学在山坳里开了课。我跟他爹说,想让梦星去读书,他爹很高兴,说:“再穷也得让娃读书,星儿要是还在,也该读书了。”可奶奶却不同意,说:“女孩子读什么书?不如早点学针线,以后找个好人家嫁了。”我跟奶奶吵了一架,这是我嫁过来这么多年,第一次跟她吵架。我说:“娘,现在都新社会了,男女都一样,梦星想读书,就该让她读!”奶奶气得浑身发抖,好几天没跟我说话。

最后,还是他爹背着梦星去报了名。梦星很喜欢读书,每天天不亮就起来,揣着我蒸的玉米窝头,踩着露水去学校。有次下暴雨,黄泥路滑得没法走,梦星摔在泥坑里,课本全湿了,她坐在路边哭。他爹从坡上赶回来,看见她那样,二话不说就把她背在背上,把湿课本揣进怀里焐着。我看着他们父女俩回来,梦星的衣服全湿了,他爹的衣服也湿了一大半,心里又酸又疼。

梦星读书不算聪明,老师教的生字,别的孩子读两遍就会,她得念上十几遍;算术题更是让她头疼,手指头数完了就数脚趾头。有次期中考试,她考了全班倒数第二,奶奶拿着成绩单,当着邻居的面把她的课本扔在地上:“我说什么来着?丫头片子不是读书的料!还不如回家喂猪!”梦星蹲在地上捡课本,眼泪掉在书页上,我走过去,把课本捡起来,拍掉上面的泥:“梦星,别听你奶奶的,娘知道你尽力了,慢慢来,一次不行就两次。”

夜里,我坐在油灯下,帮梦星抄错题。梦星趴在我身边,看着我写字,小声说:“娘,我是不是很笨?”我摸了摸她的头,笑着说:“咱梦星不笨,只是还没找到窍门,只要坚持下去,肯定能学好。”她点点头,靠在我怀里,很快就睡着了。我看着她的睡颜,心里想:星儿,你妹妹很努力,你要是在,肯定会为她骄傲的。

初中要去镇上读,学费和住宿费是笔不小的开支。他爹把家里养了一年的鸡全卖了,又去山上采了半个月的山货,才凑够钱。送梦星去镇上那天,我给她缝了个新的布包,里面装着新纳的布鞋和煮好的鸡蛋。梦星抱着布包,看着我,眼泪掉了下来:“娘,您放心,我一定好好读书,不辜负您和爹的期望。”我点点头,把她的头发捋了捋:“在学校要照顾好自己,冷了就加衣服,别不舍得吃。”

梦星上高中那年,我的风湿更严重了,每到阴雨天就疼得直咧嘴,连炕都下不了。他爹白天扛着锄头去坡上种玉米,晚上就给我揉腿,揉到自己的手都麻了。奶奶的身体也不好,经常咳嗽,我得让梦星放假回来时,给她带点药。家里的重担全压在他爹身上,可他从来没抱怨过——他就是这样一个人,老实、本分,什么事都自己扛。

有次梦星放假回家,看见我手上的老茧和他爹头上的白发,抱着我哭:“娘,我不想读书了,我想回家帮您和爹干活。”我拍着她的背,笑着说:“傻丫头,读书是好事,娘和爹不累,你只要好好读书,就是对我们最好的报答。”梦星点点头,可我知道,她心里不好受——我的娃,从小就懂事,从来不让我们操心。

梦星高考了三次,前两次都没考上。第一次差二十分,第二次差十分,奶奶骂她:“你就是个讨债鬼,读了这么多年书,花了家里多少钱?”我没骂她,只是给她煮了个鸡蛋,说:“梦星,想考就再考一次,娘支持你,家里的钱,你爹会想办法的。”梦星看着我,眼泪掉了下来:“娘,谢谢您。”

第三次高考前,奶奶病倒了,躺在床上骂梦星。梦星坐在炕边给奶奶擦脸,没说话,只是把复习资料放在炕头,趁奶奶睡着时偷偷看。我知道,她心里压力大,可她没说过一句放弃的话——这娃,跟星儿一样,骨子里有股韧劲。

高考成绩出来那天,梦星在县城的邮局给家里打电话,说她考上省医科大学了。我拿着电话,手一直在抖,眼泪忍不住掉下来:“好,好,丫头出息了,娘这就去给你爹和奶奶报喜。”挂了电话,我跑到星儿的房间,看着他小时候穿的衣服,哭着说:“星儿,你妹妹考上大学了,你听见了吗?你要是在,肯定会很高兴的。”

送梦星去大学报到那天,我和他爹送她到火车站。梦星穿着新做的蓝布褂子,背着装满家乡特产的布包,笑着跟我们挥手。火车开动时,她趴在车窗边,看着我们,眼泪掉了下来。我和他爹跟着火车跑了几步,直到火车看不见了,才停下来。我靠在他爹肩上,哭得浑身发抖:“他爹,咱娃长大了,要去山外了。”他爹点点头,拍着我的背:“是啊,咱娃有出息了。”

梦星在大学里很努力,靠着奖学金和兼职读完了书。毕业后,她没留在城市,而是回到了县医院。她给家里打电话时说:“娘,我想回大山,给乡亲们看病,这里的人更需要我。”我笑着说:“好,娘支持你,你做的是正事。”

后来,梦星又主动申请调到乡镇卫生院,离沈家坳更近了。她经常背着药箱,走在山路上,给村里的老人看病,给孩子们接种疫苗。有次她回家,跟我说她给一个没钱看病的老人垫付了手术费,还说:“娘,您常说,做人要善良,要对得起自己的良心,我没忘。”我拍着她的肩:“好娃,你做得对。”

2003年,**疫情爆发,梦星主动请缨,负责接诊发热病人。她给家里打电话时,声音很轻:“娘,我没事,你们别担心,等疫情过去了,我就回家看你们。”我和他爹每天都在灶间烧香,求菩萨保佑她平安。可我心里总有种不好的预感,总觉得要发生什么事。

没过多久,就传来了梦星病倒的消息。我和他爹赶到医院时,看见梦星躺在病床上,脸色苍白,身上插着管子。我扑过去,抓住她的手,她的手很凉,我忍不住哭:“梦星,你别吓娘,你要是有事,娘可怎么活啊。”梦星拉着我的手,笑着说:“娘,我没事,过几天就好了,我还得回去给乡亲们看病呢。”

可她的病情却越来越严重。临终前,她拉着我的手,小声说:“娘,我对不起您和爹,没能带你们去山外住……我走后,把我的骨灰带回沈家坳,埋在村口的山坡上,我想看着乡亲们,看着咱们的家……”话没说完,她就永远地闭上了眼睛。

我抱着梦星的身体,哭得撕心裂肺——我的星儿没了,现在梦星也没了,我这一辈子,到底做错了什么,要让我承受这样的痛苦?他爹蹲在病房门口,抹着眼泪,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梦星走后,乡亲们都来送她。他们抬着她的骨灰,走在她曾经走过的山路上,山路两旁的玉米长得很高,像在为她送行。我把她的骨灰埋在村口的山坡上,那里能看见沈家坳的每一户人家,也能看见远处的山峰——就像她小时候,坐在山坡上,看着月亮,憧憬着未来的样子。

从那以后,我就像丢了魂一样,每天坐在炕边,看着梦星的照片,想着她小时候的样子,想着她背着药箱走在山路上的背影。他爹看我这样,心里也不好受,每天都给我煮我爱吃的小米粥,陪我说话。可我知道,我的心,已经随着星儿和梦星一起,埋在了黄土里。

没过多久,我的身体也垮了。躺在病床上,我看着窗外的月亮,想起了星儿去参军时的那个夜晚,想起了梦星出生时的那个冬天。我知道,我要去见我的孩子们了,我要告诉他们,娘很想他们,娘从来没有忘记过他们。

临终前,我拉着他爹的手,小声说:“他爹,我走后,把我和星儿、梦星埋在一起,我想陪着他们……”他爹点点头,眼泪掉在我的手上,很凉。我笑着闭上眼睛,心里想:星儿,梦星,娘来了,咱们一家人,再也不分开了。

现在,沈家坳的山路已经修成了水泥路,村里盖起了新的卫生院,卫生院的门口挂着“沈梦星医生纪念馆”的牌子。每年清明,都有乡亲们来给梦星扫墓,给她献上一束野花——那是梦星最喜欢的野花,开在山间,不起眼,却有着顽强的生命力。

我知道,我的孩子们,虽然不在了,可他们的精神,会像这大山一样,永远存在。他们用自己的方式,守护着这片土地,守护着这里的人,他们是我的骄傲,是沈家的骄傲。

灯影里的牵挂,终究化作了黄土下的疼。可我不后悔,我为我的孩子们骄傲,我为他们所做的一切骄傲。如果有来生,我还想做他们的娘,还想陪着他们,看着他们长大,看着他们实现自己的梦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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