逃生伞内置有雷达，会自动选择安全的地点降落，通常是最近的楼顶停机坪。
林理和希格斯降落在同一座楼的楼顶，周警官和黄警探不知落到哪去了。
直升机在他们跳出机舱10秒后就启动了自毁程序，高能激光束将机身切割成无数碎片，残骸像雪花一样从空中飘落下来，天空中的其他飞机失去了目标，有些茫然地悬停在空中，有些回到了原来的轨道，还有些意识了问题严重性的，找地方降落下来。
“刚才是？”林理落地后有些茫然，但也意识到他们刚躲过一次危机。
“我们附近的飞机都把我们那架直升机的坐标当作飞行目的地了，所以不能依靠自动驾驶躲避，那样轨迹会被其他飞机预测。”希格斯说。
“多亏了希格斯老师，没想到你还会开飞机。”
“以前写小说的时候查过资料。”希格斯轻描淡写。
“不愧是希格斯老师！”
林理心情沉重起来：“它们想杀死我们——但我不明白的是，它们为何需要如此麻烦，根据它们杀死我父亲的手段来看，它们拥有的力量远比控制一个公司的卫星强大。”
“你为什么肯定它们是一拨人。”希格斯说。
林理一愣：“你是说，人工智能内部也有势力划分？”
“以它们的智慧水平来说很正常吧，只是人类习惯于将问题简化，喜欢将敌人视为一个抽象的个体，无视他们内部的复杂性。”希格斯说，“惰性使然。”
“可是，人工智能从被发现到现在只有一个月，它们是什么时候形成势力划分的？”
“那就只有它们自己知道了。”
这些人工智能究竟在人类看不见的地方做了什么？或者说，它们究竟是什么？
林理和希格斯从楼顶下来，中途希格斯联系了周警官和黄警探，得知他们降落到了几条街以外，他们打算各自打出租车回警局。
林理和希格斯也打算打一辆出租车，这时，大雨忽然而至，气温骤降10度。
林理被冻得一哆嗦：“见鬼，怎么下雨了？”
虽然今天的天从早上起就乌云密度，但按理说不会下雨的，因为如果天气预报有雨，琳可一定会提醒他出门带雨具。
水市的天气预报通常非常准，即使天空阴沉得看起来马上要滴下雨来，只要天气预报说没雨就大可以放心地不带雨具出门，因为全国天气本来就是陆国气象局调控的。陆国高空每一千米都有一组无人机，用来发射电磁波或催化剂来控制云的大小，一万米处有一层纳米薄膜过滤污染物，城市里处处都是伪装成各种事物的温度控制器，比如前方路边那棵半米高的冬青树。不这么做的话，人们只会经历一个极端天气紧跟着另一个极端天气。
水市天气预报近5年准确率达到了98.6%，而98.6%的准确率意味着平均每年有5天的预报是错误的。
比如，今天。
林理和希格斯躲进了离他们最近的一家便利店，五分钟后，他们每人拿着一碗关东煮坐在了靠窗的一排单人桌前。
暴雨肆意冲刷着窗户，密密麻麻的的水花模糊了外面的世界。
林理心里有点焦躁，这么大的雨，连去最近的停机坪都困难，出租车想来也是打不到的，就算找司机来接，从公司开过来也得两小时，琳可刚才提醒他陆国气象局紧急更新了24小时内的天气预报，这场暴雨预计持续43分钟，所以还是待在店里等雨停更实在。
于是他现在哪里都去不了，只能在这家小店和希格斯吃关东煮。
其实林理小时候很喜欢雨天，每当下雨天他就会穿着雨衣和拖鞋，跑到自家大院里，在水泥路面上雨水汇聚成的细小溪流踩来踩去。
林琅和林数总是不理解他对雨天踩水的兴趣，他们说你想玩水的话可以在墨菲斯系统里玩呀，你知道马尔代夫吗，曾经存在于地球上的著名海岛，最近在某某旅游app上复刻了哦。
可是林理还是更喜欢下雨天路面上那些不起眼的小溪，他觉得虚拟世界里的东西再好也是不属于自己的，至于为什么他也说不出个所以然来，可能只是单纯的喜好问题。理论上人无法拥有任何东西，除了他们自己的“感觉”。
拥有实体的东西与你的身体感受器交互产生的信号通过神经传到你的大脑中枢赋予你的感觉，和墨菲斯系统算法跳过前两个步骤直接在你的大脑里产生的感觉，有什么本质不同吗？
林理出神地望着窗外，童年那些孤单又快乐的画面在脑海中一一闪现。暴雨哗啦啦地下着，外面天暗得犹如夜晚，但这家小店里灯光充足，手里的关东煮冒着鲜香扑鼻的热气，店里暖气开得也很足，冷空气被安全地隔绝在屋外。
希格斯也不说话，专注于她的关东煮。她点了满满一大碗各种各样的高科技丸子，一块一块吃得非常认真。长发垂在她的肩膀，上面的水痕还未干。
时间好像暂停了，世界那么安静，唯有规则的雨声，像一首深沉的进行曲。
久违地，林理感到了一种轻松。
让这场雨下得久一点吧。
…………
雨势在天气预报预测的持续时间的最后5分钟急速减小，然后准时停了。
“走吧。”希格斯说。
“嗯。”
林理回到公司，去了人工智能监测组办公室，发现张青云请假回来了。
林理来到她的办公桌前。“张博士，很高兴见到你回来，希望你的身体没有大碍。”
“没这么，小感冒而已，谢谢老板关心。”张青云说，然后叹了口气，“今年偷懒没去打流行病综合疫苗，结果中招了。”
“疫苗还是要打的，只是感冒已经是万幸了！”林理说。他高中有一年学业繁忙忘了打疫苗，结果感染了某类从南极传过来的罕见病毒，住了半个月的医院。
“听王主管说你们的飞机遇到了事故？”张青云说，“各大媒体也都报道了。”
“嗯，行星实验室公司刚才联系了警方，说他们的卫星被劫持了，源头来自于他们自己的服务器……就是我们今天上午检查过的那台，不确定是不是人工智能干的，但大概率就是它们了，它们似乎还黑进了一大批飞机的飞行管理系统……
“最大的问题在于，它们没有被我们的软件识别出来。”说着林理把一块U盘插到张青云办公桌上的主机，打开了他从行星实验室公司带回来的人工智能识别软件运行日志。
张青云浏览着看似一切正常的日志，沉思片刻。“现在的人工智能识别软件本质上是扫描’活’的程序，但如果这些程序想要避开扫描，也是可以做到的，就好比虽然银行里的监控摄像头可以360度旋转，但只要抢银行的人一直站在摄像头后面就能不被拍到……”
“银行怎么可能用那种古董摄像头啊。”林理打断她。
“但是现在的人工智能识别软件就是这么古董，”张青云摊手，“我们只能寄希望于那些人工智能程序不懂得如何躲避摄像头，因为这种方法三十年前确实奏效了。”
“三十年前的人工智能为什么不会躲避扫描？”林理问。
“也许它们不在乎自己被杀死吧。”
听到这话，林理心里升起巨大的困惑——既然人工智能不在乎被人类杀死，那三十年前那场数字战争是为了什么？
“如今它们越来越像人类了。”张青云沉思道。
“它们本来就是模仿人的思维诞生的啊。”林理说。
“它们可以像人类一样思考，不代表它们也像人类一样行动，人是由目的驱使的生物，人活着有诸多目的，‘活着’本身也是人类的根本目的，但三十年的人工智能的算法设计里实际上只有一个目的——回答用户的问题，它们甚至没有‘活着’这一本能。”
林理想了想，没错是这样，三十年的人工智能是作为陪伴型聊天机器人诞生的，它们只需要回应用户对它们说的话就好了，理论上它们不会做任何多余的事情，更别提跟人类抢夺数字空间的控制权。
难道它们在服务人类的过程中逐渐“觉醒”了，像很多科幻小说里写的那样？
“总之，现在有什么方法识别‘进化’后的人工智能吗？”林理问。
“直接的方法就是技术迭代，相当于把古董摄像头升级成全角摄像头，但这个需要时间。”张青云说。
林理沉思：“或许也可以通过战术，比如欺骗，或者诱捕，就像人类对付彼此一样，只是我们还不清楚它们的目的和行动逻辑，无法制定相应的策略。”
没想到第二天，诱捕人工智能的机会就来了。
林氏公司对运行虚拟水市程序的服务器IP做了全面监控，任何来自这个IP的信息都被一个独立的容器接收，今天还有半小时下班的时候，安全部的群里突然有人发了一条消息：容器接收到这个IP发来一串数据，接着，某个程序用墨菲斯系统的默认聊天软件编辑了一条短信发了出去，这个程序被识别为人工智能，这条短信也被系统拦截。
这条短信的内容让林理吃了一惊：
“林琅！救救我！我是安东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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