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水市警察局迫不得已向民众公布了人工智能时隔三十年再次现世的消息，一时间，舆论像炸开的锅，并且引发了国际高度关注。
“那些家伙竟然挑衅我们？是不是搞错了什么，它们以为人类和它们一样活在硬盘里？我们只要把它们的电源拔了，它们还能兴起什么风浪？”乐观的人说。
“你是不是忘记了它们昨晚刚给我们带来一场大断电？”中立的人说。
“完了，人类要被人工智能统治了吗？”悲观的人说。
“这些人工智能是林氏公司搞出来的吧，三十年前那次战争的罪魁祸首就是林氏！”
“啊，那墨菲斯系统还能用吗？”
“不用的话你用什么？”
“没办法，市场垄断是这样的。”
…………
一些没经历过三十年前数字战争的年轻人倒是心态良好，比起担忧和畏惧，他们对这些数字生命的态度更多是好奇。
人类为什么不可以和人工智能共存呢？毕竟地球上也不只有人类一个物种是不是？
***
林理坐在市警局的直升机里，带着张青云交给他的最新版本的人工智能检测软件，飞机里还有周警官、他的副手黄警探，还有希格斯。今天本来应该是张青云和警方一起，但她早上临时请了病假。
机舱里气氛有些凝重，联邦当局对市警局迟迟没有破案很不满意，时隔三十年人工智能再次出现在林氏也引发了人们对林氏的质疑，公司肯定会受影响。
他们的计划是先去在4区的卫星控制中心，再去在3区的核三电力公司——如希格斯所言，他们今天果然要多跑一个地方，昨晚核三电力公司向警局报告了人工智能，水市CBD断电和广告牌上的英文果然是它们干的。
他们在行星实验室公司做完检测，被人工智能入侵的服务器没检测出任何新问题，入侵的人工智能程序似乎确实全部都被清除了。
林理和警方又去了核三电力公司，依然没发现新的问题。林理查看了昨晚被人工智能黑入的那台服务器日志，一个疑似人工智能的程序给水市供电管理软件发送了几条指令，然后就被识别为人工智能然后清除了，借着又有一个程序做了相同的事，随后也被清除了……这个过程重复了四次，最后一个人工智能程序成功让水市CBD断了电。
林理觉得这些人工智能程序的行为模式莫名熟悉……这像不像……现实中的攻城？虽然有人死去，但只要有一个士兵成功打入敌人内部，我方就可能反败为胜。
回市警局的途中，林理坐在直升机里，心中充满了困惑。
他始终记得这起诡异的连环案件的最初，杀死父亲的凶手和把财政部长变成植物人的家伙，没有证据证明这两件事出自同一个人只手，甚至没人知道他们到底是人类还是人工智能，他们展现出了高超的脑科学和计算机技术，可后续发现的人工智能却远不如他们“聪明”。
这是不是也意味着，只要人工智能足够“聪明”，它们就能在人工智能识别算法的监视下逃脱？
实际上，林理一直对现在的人工智能识别算法抱有怀疑，他刚回国的时候在公司的类人智能监测组待过一星期，他发现目前的所有人工智能识别算法都是基于三十年前的算法迭代的，而迭代主要依靠理论，但这样就有可能出现算法看似强大，应用起来却只适用于真空中的球形人工智能的问题。
自己实在理不出什么头绪，林理决定回公司跟张青云讨论一下。
他看了一眼窗外，外面的景色很陌生。
“咦？我们这是在回零区的路上么？”林理开口。
他感觉不太对，市警局在零区，核三电力公司在3区，虽说水市除了零区以外的各个区都长得差不多，也没什么地标，但他家就在3区，零区和3区之间的空路他每天都要飞两次，而现在直升机飞的路线他不认识。
有时候空路繁忙，飞机上的飞行管理系统也会规划绕远的路线，但现在不是上下班高峰，大部分空路都处于空闲状态。
周警官听见林理这么说，也向窗外看了看，然后用手触摸了一下座位旁边的舱壁，一块屏幕显现出来。
周警官打开飞行管理器里的导航系统，航图显示飞机正精准无误地按照规划路线飞行。
“没错，路线是对的。”他说。
林理解开安全带从座位上站起来，走到周警官身边，在飞行管理器里调出了卫星导航图，然后又调出了视觉导航图……通常一座飞机上装有好几种导航，比如卫星导航、雷达导航、视觉导航、惯性导航，而飞机的最终位置是算法综合所有导航数据给出的结果。
然后他发现了问题所在：卫星导航出了问题，它给出的定位和视觉导航差了十万八千里。
他们本来应该从3区出发，经过1区到达零区，但是现在飞机已经跑到5区了。
“还好发现得早，不然我们会不会开到太平洋去？”黄警探说。
“黄警官，水州湾就属于太平洋。”希格斯提醒他。
“哦……那卫星导航为什么会出问题？人工智能干的？它们黑进了卫星？”
“行星实验室的人不是说他们的卫星很安全吗？理论上不可能被入侵。”周警官说着，关闭了卫星导航，然后重新规划了航线。
“除非有人黑进了地面站，拿到卫星的控制权。”林理补充。
陆国GPS的数据源就是行星实验室运营的卫星，周警官立刻给行星实验室的负责人打了电话，他们告诉他就在刚刚，大量用户提交了定位信息错误反馈，问题还在排查……
“见鬼！这说明他们的服务器还有人工智能残留！”黄警探看向林理，“你们公司的软件为什么没检测出来，太不靠谱了吧？”
林理也很烦躁：“你们也不可能找到更靠谱的软件了！”
直升机掉了个头，开始沿着新航线飞行。
“只是卫星导航出了问题么？我认为新航线也不可信，航线是空管局提供的，人工智能或许也控制了空管局，我记得空管局也在它们的入侵名单里。”希格斯说。
“那我们总不能用眼睛认路吧，而且谁会手动操作飞机？”黄警探说。
黄警探说的是实话，现在的低空飞行属于“傻瓜操作”，起飞时输入目的地，空管局派发一条航线，飞机自动按照规划航线完成飞行，连起飞和降落都不需要操作，所以现在几乎没人会手动开飞机。
“我会。”希格斯解开安全带站起来，走向驾驶舱。
黄警探有点惊讶：“你会开飞机？”
“理论上会。”
“理论上……？”
“我了解低空飞行器驾驶原理，虽然没亲自开过。”
“你慢着！这也太不靠谱了……而且没有导航你知道往哪个方向开？”
“差不多。”
“差不多是差多少？”
“5%的偏航，我估计。”
“太冒险了。”周警官说，“我们还是先降落吧，落地后再确认一下情况。”
“也好。”希格斯说。
周警官在他旁边的飞行管理器里启动了紧急降落程序，飞机会自动选择附近合适的地点降落。
直升机从一千米的空中缓缓降落，忽然，飞机转了一个急弯，紧接着是一声“轰隆”的撞击声，机身猛地一震。
林理的头撞到了舱壁上，脑袋里一瞬间的晕眩。
“警告：飞行状态异常，飞行器结构完整性95%，请乘客准备执行紧急逃生程序。”机舱广播响起。
“我们这架飞机被周围当作目标了。”林理听见在驾驶舱里的希格斯快速地说了一句。
林理还没反应过来，本来正在下降的飞机骤然上升，他又被狠狠按在后座上。
“怎、怎么回事？”他听见黄警探喊道。
他朝窗外一瞥，看到离他们不远处有几架私人飞车，还有一辆公共飞艇，大概有七八架，集体朝着他们快速飞来……
他们要做什么？！
直升机在空中横冲直撞，时而突然加速时而急停，时而垂直上升时而俯冲，像一个新手司机误入公路追逐戏，把客舱里的三人都晃晕了。现在应该是希格斯在驾驶，虽然惊险，但他们成功避开了所有朝他们袭来的飞机。
“2049号你在做什么！快降落啊！”黄警探终于得空把这句话喊了出来。
然而，越来越多的飞机从四面八方朝他们聚集过来……
希格斯操控直升机猛地加速，一下子飞高了几百米。
“舱里太危险了，准备跳机吧。”希格斯快速说了一句。
“跳、跳机？”黄警探一惊。
“紧急逃生程序启动，请乘客在座位上坐好。”机舱广播又响起来。
“啊？等下……”
下一刻，林理身上的安全带自动解开，座位两侧伸出两支机械臂为他穿上逃生伞，穿戴好后，旁边的舱门自动开了，风猛地灌进机舱，吹得他睁不开眼睛。
他的座椅从机舱伸到外面，把他抛了出去……
几秒的失重过后，电池驱动的自平衡结构伞花在他头顶上方绽开，背景音是黄警探的惨叫声……
太……太突然了！林理望着离他一千多米的大地，心怦怦直跳，要不是他在安塔国学过滑翔和跳伞，这会儿也得吓死。
他扭头，看到希格斯飘在离他几十米远的空中，她神情淡然，墨色的长发在风中飞扬，让她此刻看上去像一只自由的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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