迟岫白把地上的碎片全都收拾干净,连同门口的酒瓶一块拿下去丢掉,丢完垃圾一转身就看到了不远处的路灯下好像站着一个人。
“哥咳……迟岫白!”
迟岫白皱着眉,似乎对从这里见到裴矜有些不悦,“你怎么在这?跟踪我?”
“不要说得这么难听,我没有地方住,你能不能收留我一晚?”
裴矜话说得很诚恳,但迟岫白现在家里还没解决好,断不可能收留他。
“抱歉,家里没有多余的地方住。”迟岫白指了指对面那条街,“你顺着这条街往右直走,那里有一个二十四小时营业的旅馆,你可以去看看。”
要是真心想找住的地方不可能找不到,但这人偏偏就这么“巧”在他家楼下站着,就这么“巧”碰见了他下楼扔垃圾。
迟岫白手指捻了捻自己的衣角,“我还有事,先回去了,你要是不喜欢的话,你可以自己的去找找有没有其他愿意收留你的人。”
似乎怕裴矜跟上来似的,迟岫白急急忙忙的回了家。
裴矜还站在迟岫白楼下,看着迟岫白房间亮起的灯——那碗盘碎裂的声音他听到了,男人吼叫的声音他也听见了。起初他不确定这是不是迟岫白家,即使他知道迟岫白小时候家庭条件不好,但他没想到会是这样。
裴矜是一直处在温室的花,他从小到大连父母吵架都没见过,他不知道原来一个父亲还会对他的孩子这样吼。
他站在楼下迟迟没有动,直到有人从他身边经过,嘴里振振有词——
“天天在这吼,天天吵,就没有一天不吵的。”
裴矜过去问,或许是他长得好看,在下城区没见过,也或许只是看着觉得裴矜不是他们下城区的人,那阿姨很热情的替他解答了,“他家儿子叫迟岫白,听说考上了斐尔,考上也没用!”
阿姨啐了一口,“他妈死得早,生下他就没了,就剩了他和他爸,他爸还是个酒鬼,一天没有酒,就开始把火气都发到他孩子身上,这孩子也是可怜,谁又能可怜谁呢,下城区都这样。”
裴矜第一次听这些,之前他只觉得迟岫白可能是不幸福的,但以他对幸福的定义来说,他根本没办法相信迟岫白是在这种地方、这种环境下长大的人。
之前他对迟岫白说的那些话不对,不是“辛苦了”,他从来没有对迟岫白的生活身同感受过,他也不应该说出这句辛苦了。
他不知道自己在楼下站了多长时间,直到路上的路灯灭了,迟岫白房间里的灯也灭了,他才想起来往迟岫白说的那个旅馆走。
迟岫白早上去上学的时候还特意往周围看了看,看到外面没有那人的身影之后才继续走,他说不上来自己是什么感觉,他从来不在意自己家里的情况会被别人知道,但他那人给他的感觉却不一样。
下午放学后,迟岫白出来得特别早,昨天说得不见不散迟岫白一直说服着自己不相信。
他攥了攥手里的那两枚星币,到了昨天见到那人的地方,他还是忍不住抬起眸子往周围看了一眼,只一眼迟岫白就精准定位到了倚在树下看着通讯器的那人。
似乎感受到了迟岫白的视线,那人抬起眸子跟他视线交汇。
“你今天出来的好早啊。”裴矜凑到迟岫白身边。
这时候的迟岫白并不高,只到他下巴往上一点,这个身高跟后来迟岫白的身高还是不太一样,迟岫白本来已经到他耳朵左右了的,看来他后来还是长了的。
“今天还去兼职吗?”
迟岫白没答,把手里的星币塞到裴矜手里,“给你,昨天谢谢。”
两个星币不足以吃到那么好的菜,确实该谢谢的。
昨晚裴矜一夜没睡,他一闭眼,脑海里全都是迟岫白的身影,一些被他忽略的、遗落的角落里的迟岫白的碎片。
他记得有一次自己下楼的时候看到了迟岫白,迟岫白裹得很严实,明明都已经夏天了,他还穿着长袖的校服,迟岫白似乎也看到了他,脸上闪过了一丝慌张,然后转身下了楼。
但他现在才想起来,当时迟岫白抬起眸子看他的瞬间,他脸上似乎是有伤的。
这些被他忽略的关于迟岫白的碎片像是利刃一样一点一点的刺伤裴矜的心,心痛且鲜血淋漓。
“现在是不是距离你的兼职还有点时间?那你能不能带我在这里逛逛?”裴矜尽量找能说服迟岫白的理由,“我第一次来这里,星币就不用了,你要是能给我介绍介绍这里就行了。”
迟岫白看着又被放进自己手心里的星币,“你为什么要到这里来?你不是下城区的人,对吧?”
裴矜笑了笑没有说话,他也不知道为什么会到这里来,但他很庆幸能够见到这个青涩又倔强的迟岫白。
“不会让你白给我介绍的,我会付给你星币的。”
迟岫白将手里的星币收起来,“不用了,算是扯平了,以后不要再来找我了。”
裴矜一怔,迟岫白的话像是点醒了他,他是意外来到这里的,说不定什么时候就要离开,他对迟岫白的生活不会产生任何改变,所以他迫不及待的想要对迟岫白好,但迟岫白的生活本就不应该因他而有什么变化。
他点点头,“好。”
这么爽快的答应倒是让迟岫白有些不适应了。
下城区没什么好介绍的,除了臭水沟就是垃圾堆,他给裴矜介绍了一个小山头,这是他之前偶然发现的,从这里可以看到外面的好多东西——外面的城市、外面的风景。
裴矜看着迟岫白从这里看向外面的眼神里好像多了些什么,迟岫白的眸子里不再只是一滩死水。
“你……有什么想要的吗?”
迟岫白敛了眸子缓缓转过来,“我想要钱。”
那双眸子看向他时又平静得像死水一般。
“你……”
“我兼职的时间要到了。”
“迟岫白。”裴矜的声音夹在风里,“你知道吗,你以后会有好多好多人喜欢你、敬仰你。”
你值得时间所有美好的东西……
迟岫白没答,甚至步子都没有因裴矜的话顿一下,他不确定迟岫白有没有听见。
他看着迟岫白离开,他们说好的两清……
但最后他还是没忍住跟了上去,在跟迟岫白隔着段不远的距离处跟着,他不再打扰迟岫白,他看到了迟岫白完整的一天——
迟岫白今天没有去昨天的那家店,先去了一家超市,换上员工服的迟岫白还是瘦得让他心疼,抱着比他还高很多的货物往里搬,搬完后换下衣服来等工钱结了又跑去下一个兼职。
迟岫白一天白天上课,晚上基本都是兼职。
裴矜一直在后面跟着不说话也不打扰,就隔着安全距离看着迟岫白兼职、生活、赚钱。
临回家的时候,迟岫白去了离家不远的超市,从里面赚了一圈拿了两瓶酒回家,他想起来之前那个阿姨说得迟岫白的父亲是个酒鬼。
他跟着迟岫白到了家门口,迟岫白知道他跟着他,但是没什么都没说打开门就进去了。
裴矜看着迟岫白的房间亮起了灯。
或许迟岫白想要的不只是钱,而是能把自己从这泥潭里拉出去的绳索,但他又何尝不知道没人能从这种困境中把他解救出来,也从来没有人向他伸出过手,而他也习惯了自渡。
“就这个?”瓶子摔在地上碎裂的声音之后接着就是无尽的谩骂,“老子养你是为了什么!你就这么对你老子!”
裴矜听这声音不像是单纯的吵架,更像是动了手的之后的愤恨。
裴矜准备踹开门,却发现在自己的身体竟然穿透了迟岫白家的门,他看着迟岫白周边四散的玻璃碎片和他胳膊上蜿蜒下流的血迹。
“迟岫白!”
纵使他已经冲到了迟岫白面前,但两人对他依旧无动于衷,他伸手要去看迟岫白的伤,自己的手竟直直的穿了过去,他看着迟岫白自己站起来,撑在地上的手被小碎片扎破。
迟岫白似乎没有感觉一般,自己回了房间。
这跟他现在印象里的迟岫白不一样,明明印象中的迟岫白是很怕疼的,现在却对这些一点感觉都没有。
他跟着迟岫白进了房间,看着迟岫白熟练的从抽屉里拿出药来上药,熟练得像是早已做了千百次。
他看着迟岫白涂完药去窗边收拾书,现在迟岫白也看不到他,他也没什么负担的跟了过去,那些熟悉得不能再熟悉的试卷被迟岫白小心翼翼的呵护。
迟岫白一一扫过那些试卷,然后夹在一本书里,放进书包的最里层。
迟岫白的喜欢是安静却炙烈的,迟岫白的那颗心比他的还要滚烫。
他环住迟岫白,想抱他,但却根本触碰不到。
“裴矜……”
迟岫白叫他的那声像是感受到了他的存在一般,周边嘈杂的一切逐渐变得安静起来,就连门外的谩骂也在渐渐消失,裴矜再次睁开眼时,周边全变成了自己熟悉的场景。
听着门口响起开门声,裴矜一下从沙发上起来往门口去,正好跟刚进门的迟岫白撞了个满怀。
“怎么了?”迟岫白捋着裴矜的毛,“怎么这么着急?发生什么事了?”
“哥哥,我好像梦到你小时候了……”
裴矜不想说出他看到的那些,尽管对他来说迟岫白的那些事都不算什么,但在迟岫白看来却是不想让他知道的不堪,迟岫白不想让他知道,他就可以装作不知道。
“我小时候?你梦到什么了?”
“梦到你小时候特别可爱,好可惜没亲一口。”
迟岫白听着裴矜惋惜的语气就知道裴他又在瞎扯了,“要是你真见到以前的我,或许就不会喜欢我了……”
“不对!”裴矜捏着迟岫白的脸,“我喜欢的是你,不管什么样子都是你,我都喜欢你、爱你。”
“你永远值得世间所有美好的东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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