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知微的手指还停留在那行小字上,纸面微微泛潮。她没松手,程雪阳的电话就响了。
来电显示是国际区号。
他接通后只听了几秒,脸色变了。许清和立刻抬头,手中的笔停在半空。
“红色通缉令发布了。”程雪阳挂掉电话,声音压得很低,“国际刑警在克罗地亚边境拦下了任远舟的车。他当时正准备过境去黑山,随身带着一本外交护照,但伪造痕迹太明显,边检直接扣人。”
沈知微缓缓放下那页会议纪要,转身走向投影屏。她调出全球执法协作系统的公开界面,刷新页面。几秒钟后,一张熟悉的面孔出现在屏幕上——任远舟穿着深灰风衣,双手被铐在背后,镜头捕捉到他嘴角抽动了一下。
“被捕时发生了什么?”她问。
“据现场报告,他刚被带下车就突然倒地,四肢抽搐,口吐白沫。”程雪阳打开一封加密邮件附件,“法医做了紧急检查,在他贴身西装内袋发现一个金属药盒,里面装的不是药,是微型存储卡。初步扫描显示,内容加密等级极高,可能是离岸账户的最终密钥。”
许清和迅速接入东欧合作媒体的直播信号。画面里,警员正将任远舟抬上救护车,他的头歪向一侧,眼镜已经碎裂,一只镜片卡在领口。
“这不是突发疾病。”沈知微盯着屏幕,“是反应。”
程雪阳点头,“我们之前推演过,他在私人医生那里长期服用一种神经抑制剂,用来控制焦虑。如果突然断药,或者体内混入拮抗成分,就会引发痉挛。”
“有人动了他的药。”许清和说。
“他自己。”沈知微低声,“他知道逃不掉了,所以提前做了准备。发病是假象,拖延时间才是目的。”
她走到战术地图前,目光落在克罗地亚与塞尔维亚交界的山区公路段。“他们不会让他留在边境医院。司法引渡程序一启动,证据链就必须完整移交。他要争取的,是那几个小时的空白期。”
程雪阳立刻拨通国际刑警联络官的号码,请求确认嫌疑人当前羁押地点。对方回复称,因医疗紧急状况,任远舟已被送往萨格勒布中央医院,由武装警卫看守,禁止探视。
“但医院属于地方管辖。”许清和翻着资料,“只要没正式立案,检察系统就不能直接介入。这意味着,至少十二小时内,他的随身物品不会进入证据封存流程。”
沈知微沉默片刻,忽然问:“药盒是谁送进去的?”
“随行保镖。”程雪阳查到了现场记录,“名叫赵坤,曾服役于某境外安保公司,五年前因涉嫌非法持枪被注销执照。这次是以‘私人助理’身份陪同出行。”
“不是助理。”沈知微摇头,“是清理者。”
她让许清和调取赵坤过去七十二小时的通讯记录。结果显示,他在任远舟被捕前两小时,曾拨打一个未注册的卫星电话,通话时长四十七秒。信号源位于波斯尼亚北部一处废弃雷达站。
“指令早就发出去了。”她说,“等的只是执行时机。”
程雪阳立即起草紧急协查函,通过司法互助渠道要求克罗地亚方面对药盒进行独立化验,并封锁医院所有出入口的监控数据。许清和则联系当地线人,确认是否有外部人员试图接近医院。
消息在四十分钟后传来:一名穿白大褂的男子曾在急诊楼外徘徊,被保安驱赶。监控拍到他离开时从口袋里掏出一个小型电子设备,按了两下后扔进路边垃圾桶。
许清和放大画面,看清了那台设备的型号——是市面上常见的信号干扰器,但改装过频段,能短暂阻断特定频率的无线传输。
“他在干扰什么?”她皱眉。
“不是干扰。”沈知微盯着照片,“是在接收。”
她让技术组还原干扰器最后激活时的信号流向。分析结果显示,一段加密数据曾在短时间内从医院内部发出,经中继跳转,最终指向瑞士一家数据中心。
“药盒里的存储卡,有远程唤醒功能。”程雪阳明白了,“只要靠近特定信号源,就能自动上传数据。”
“但他不知道,国际刑警的安检系统会做电磁屏蔽。”沈知微笑得极轻,“那几十秒的数据外泄,是唯一一次机会。现在,卡里的东西已经被复制了。”
许清和立刻追查数据接收端。经过三层跳转后,IP地址锁定在卢森堡一家虚拟主机服务商。该账户注册邮箱为一次性匿名邮箱,但支付方式留下了线索——使用的是茂宇集团旗下的子公司信用卡。
“陈茂宇的人。”程雪阳冷下脸,“他们想截胡。”
“不光是陈茂宇。”沈知微看着屏幕上不断跳动的日志,“林婉也在动。”
她刚刚收到一条来自瑞士律师的消息:林婉名下的托管档案馆,在过去一小时内被访问过两次。虽然没有提取任何实体介质,但系统日志显示,有人尝试调阅2019年11月18日存入的加密文件包。
“她在确认安全性。”程雪阳说,“一旦发现异常,就会远程销毁。”
“那就让她看到‘正常’。”沈知微笑道,“把我们掌握的部分信息,反向注入她的监控路径。让她以为,我们还在找A-9画作的资金链。”
许清和立刻开始伪造一份虚假调查报告,内容围绕艺术品洗钱展开,故意遗漏南辰投资的真实控制人信息。同时,程雪阳协调国际团队,将真正的核心证据转移到另一条司法通道,绕开所有可能被监听的节点。
深夜,萨格勒布医院传来新消息:任远舟恢复意识,拒绝接受进一步治疗,要求联系律师。他的辩护团队已在路上,预计六小时内抵达。
“他会提出保释。”程雪阳说。
“不会。”沈知微笑得平静,“他知道一旦走出医院,就没有第二次机会了。他要做的,是拖到引渡程序出现漏洞。”
她站起身,走到窗前。城市灯火稀疏,远处一架航班正划过夜空。
“他在等一个人。”她说,“那个能帮他彻底消失的人。”
话音未落,许清和的手机震动起来。是一条加密推送:边境海关截获一名持假护照女子,试图从匈牙利入境奥地利。该女子随身携带一枚戒指,内圈刻有“Y.Z.”字样。
沈知微瞳孔微缩。
Y.Z.——叶蓁。任远舟大学时期的恋人,也是他第一家公司最初的出资人。十年前神秘失踪,所有人都以为她死了。
“她还活着。”程雪阳声音沉下去,“而且,一直是他在暗处的最后一张牌。”
许清和调出女子照片。约莫五十岁,短发染成深棕,眼角有细纹,但轮廓清晰可辨。她被捕时没有反抗,只是反复念叨一句话:“他说会在湖边等我。”
沈知微闭眼。
滴。
心跳回响启动——
画面是三年前一场暴雨中的停车场。她躲在柱子后,看见陆明川颤抖着把一份文件交给任远舟。后者接过时冷笑:“你以为这是你的退路?错了。真正的退路,从来不在国内。”
旁边副驾上坐着一个女人,侧脸模糊,但手中握着一枚戒指,正巧翻转过来,内圈刻字一闪而过。
Y.Z.
滴。
回响中断。
她睁开眼,声音很轻:“他知道我们会查到底。所以他早就安排好了替身、资金、身份转移路径。甚至连自己的被捕,都在计划里。”
程雪阳盯着屏幕上的引渡流程表,“只要他能在审判前失踪,所有指控都会陷入僵局。”
“那就不能让他活着离开医院。”沈知微笑道。
不是威胁,是判断。
许清和猛地抬头。
“不是我们动手。”沈知微看向她,“是陈茂宇的人。”
她点开陈茂宇近期的行程记录。就在任远舟被捕后三小时,茂宇集团有一笔两百万的跨境汇款,收款方是一家位于贝尔格莱德的私人安保公司。该公司法人代表,正是赵坤的堂兄。
“灭口。”程雪阳说。
“顺便拿走药盒。”沈知微笑,“他们不怕事情闹大,只怕别人抢在他们前面。”
她拨通国际刑警联络官的号码,用最简短的语言说明风险等级提升,请求立即转移嫌疑人至军事医院,并切断所有非授权通讯设备。
电话刚挂,许清和的电脑弹出一条实时警报:萨格勒布医院电力系统出现短暂波动,持续十三秒。期间,三楼急诊监护室的摄像头信号中断。
“他们动手了。”程雪阳站起身。
沈知微盯着屏幕,心跳加快。
滴。
心跳回响再次启动——
画面是任远舟办公室的保险柜开启瞬间。他背对镜头,手里拿着一张SIM卡,轻轻吹了口气,然后塞进西装内袋。
那是他被捕前最后一晚的动作。
滴。
回响中断。
她立刻下令:“查他所有已知手机号的基站历史记录!重点看被捕前二十四小时内的离线设备!”
十秒后,结果跳出。
一个号码在克罗地亚境内无信号,但在波斯尼亚北部有过一次短暂注册。位置坐标指向一座废弃疗养院。
“他在那里留了话。”沈知微笑,“不是给律师,是给叶蓁。”
她抓起外套,“通知当地警方,封锁那片区域。任何人接近,都必须录像备案。”
程雪阳跟着起身,“你怀疑他还藏了原始账本?”
“不。”她拉开门,“我怀疑他根本不想活到审判那天。”
电梯门关闭前,许清和喊住她:“如果他真想死,为什么还要演这场病?”
沈知微站在轿厢里,目光平直。
“因为死,也要死在规则之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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