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知微的手指从手机屏幕移开，指尖还残留着湖面倒影的微光。游轮甲板上的横幅在风里轻轻摆动，红底白字写着“云光动力年度股东大会”。她将那张写有代码的纸片重新折好，放进内袋，动作很轻，像是怕惊扰了什么。
程雪阳站在她身后半步的位置，声音压得很低：“林婉不会无缘无故把线索指向陈茂宇。她在赌，有人会顺着这条线挖下去。”
“不是赌。”许清和靠在车门边，手里握着刚导出数据的U盘，“她是逼我们动手。她知道今晚这艘船上藏着任远舟最后的备份服务器。”
沈知微没说话，目光落在远处码头入口处的安保岗哨。两名穿制服的保安正在检查参会人员证件，金属探测门旁立着一个不起眼的黑色机箱——那是临时架设的数据中继站，连接着船上的内部网络。
“042号席位不只是座位。”她终于开口，“是权限端口。陈茂宇迷信风水，也迷信编号。他办公室常年挂着‘四平八稳’的匾额，042是他太太的生日，也是他私账的验证码。”
程雪阳眼神一凝：“你是说，整个系统的主控节点，设在他的座位终端上？”
“不止。”她转身走向后备箱，“他不知道自己只是个载体。林婉说的‘下一个042’，不是人，也不是位置，是接入密钥的身份认证通道。只要有人以042身份登录系统，就会自动触发隐藏协议——释放所有被封锁的数据包。”
许清和拧开笔帽，在本子上快速画出结构图：“也就是说，我们必须让他本人登入，再诱导系统完成同步上传？可我们没有他的生物识别信息。”
“不需要。”沈知微取出一枚小巧的银色装置，嵌在掌心，“我带了信号模拟器。只要你能让我靠近他的终端十分钟。”
三人迅速分工。许清和先行登船，伪装成财经媒体记者混入会场，负责干扰现场监控循环。程雪阳则联系国际刑警驻地小组，申请对云光动力海外IP段进行实时追踪，确保一旦数据流出，能在七秒内锁定源头并启动拦截程序。
沈知微换上一套深灰套装，胸前别上那枚珍珠母贝胸针。她没再挽发，任长发垂落一侧，遮住耳后贴着的微型接收器。登船前，她停下脚步，抬头看了眼桅杆顶端闪烁的导航灯。
心跳忽然快了一拍。
滴。
画面闪现：三年前某个雨夜，陆明川坐在电脑前敲击键盘，屏幕上跳出一行提示——“L-7项目核心数据库已迁移至离岸节点，本地仅保留镜像副本”。他按下回车，又补充一句语音指令：“授权ID：CHN-L7-DATA-042，仅限紧急情况激活。”
滴。
回响中断。
她闭了闭眼，抬脚踏上跳板。
会场在三层宴会厅，灯光柔和，投影幕布正播放公司年度财报摘要。陈茂宇坐在前排中央，红色唐装格外扎眼。他右手小指空荡荡的袖口随着翻页动作微微晃动，左手正拿着雪茄剪来回摩挲。
沈知微找到自己的座位，距离目标席位仅有三排之隔。她打开平板，接通程雪阳的加密频道。
“信号稳定。”他的声音传来，“许清和已经黑进会务系统，你的参会编号已被替换为临时特邀顾问，拥有后台调阅权限。”
她点头，起身走向茶水区。服务生递来一杯咖啡时，她顺势将一枚纽扣大小的干扰贴片粘在对方托盘底部。片刻后，那人走向陈茂宇所在区域，弯腰更换烟灰缸的瞬间，贴片脱离，精准吸附在座椅下方的数据接口盖板内侧。
十分钟后，主讲人宣布进入问答环节。沈知微举手提问，声音清晰：“关于Q3新能源储能项目的资金流向，能否公开与远舟资本的合作细节？”
全场安静了一瞬。陈茂宇脸色微变，随即干笑两声：“这个问题……涉及商业机密，不便当场回应。”
就在此刻，许清和在控制台按下按钮。大屏突然跳出一段视频：某实验室爆炸现场，几名工人慌乱逃生，镜头扫过墙角铭牌——“茂宇集团第七研发中心”。
会场骚动起来。记者们纷纷举起设备拍摄。主持人急忙切换画面，但系统卡顿了一下，弹出一个登录窗口：
【身份验证】请输入授权ID启动应急协议。
沈知微立刻低头操作平板。她输入代码CHN-L7-DATA-042，同时启动信号模拟器。
系统沉默两秒，弹出二次验证框：【请插入生物密钥或等待管理员确认】。
她抬头看向陈茂宇。后者正皱眉盯着自己的平板，显然收到了异常警报。他伸手去摸西装内袋，准备取出身份卡。
不能再等了。
她快步穿过人群，在保安反应过来前猛地撞向陈茂宇座椅。对方惊愕回头，她已迅速掀开座垫，手指探入底部接口——干扰贴片成功触发短路，系统误判为管理员强制介入，自动降级验证等级。
登录成功。
数据同步开始。
程雪阳的声音在耳机里响起：“上传速度1.2Gbps，预计98秒完成全部传输。国际刑警已锁定境外三个接收端，正在布控。”
沈知微退到角落，背靠墙壁。她能感觉到胸口起伏加快，太阳穴隐隐作痛。
滴。
回响再次浮现：母亲躺在病床上，手指艰难地指向床头柜抽屉。护士拉开柜子，里面是一本泛黄的日志，封面上写着“L-7临床观察记录”。镜头一转，任远舟站在门外，低声对林婉说：“烧掉原件，但留一份电子档。万一哪天需要反制她女儿……”
滴。
中断。
她睁开眼，看见陈茂宇正朝她走来，脸上怒意翻涌。两名保安紧随其后。
“你做了什么？”他声音嘶哑，“我的系统刚刚自动发送了上千份文件！”
她没答话，只是缓缓抬起左手，将平板转向他。屏幕上正滚动显示一条条加密邮件往来记录——时间跨度三年，内容涵盖虚假合同、行贿名单、以及她母亲用药剂量被人为调整的指令日志。
陈茂宇瞳孔骤缩。
“这些……不可能……”
“你以为你是棋手。”她平静地说，“其实你连棋子都算不上。你只是个储存器。”
话音未落，会场大门被推开。一名身穿深色夹克的男人走进来，肩章上的徽记清晰可见——国际刑警网络犯罪调查组组长。他直奔主控台，出示证件后迅速接管现场网络权限。
“沈女士。”他对沈知微点头，“我们抓到了正在接收数据的境外服务器地址。其中一台位于加勒比海注册的离岸公司名下，法人代表是任远舟的情妇。”
“另一台呢？”她问。
“IP归属显示为国内某三级医院的信息科服务器。”
她心头一震。
顾南舟所在的医院。
程雪阳此时赶到她身边，脸色凝重：“他们还在试图远程擦除痕迹。最后一次上传日志显示，有人在十分钟前访问过‘记忆稳定性实验’子目录。”
“不是擦除。”她低声说，“是唤醒。他们在尝试重启L-7的数据模型。”
许清和匆匆赶来，手里拿着打印出来的日志片段：“你看这个——最近一次登录使用的是你母亲的名字和工号。但她的账户早就注销了。”
沈知微盯着那行字符，呼吸微微一顿。
她忽然明白林婉最后一句话的意思。
“下一个042”，从来不是终点。
而是触发新一轮连锁反应的开关。
她转向程雪阳：“联系顾南舟。现在。”
“他已经失联超过六小时。”
“那就去他办公室。”她抓起包，“如果有人想用我母亲的身份激活系统，唯一能提供原始验证密钥的地方，就是当年存放实验档案的物理终端。”
三人快步走向出口。码头风势渐强，吹得裙摆猎猎作响。
沈知微掏出手机拨号，听筒里传来漫长的等待音。
直到一声忙音响起，通话失败。
她抬头望向岸边那栋灯火通明的医疗大楼，第十三层的一扇窗后，忽然亮起一道蓝光。
像极了火焰纹身在紫外线下的颜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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