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民女许桐，今日要状告承恩伯和他外室李氏，求陛下为我主持公道。”她在地上重重磕了三个响头。
赵恪停下脚步，身后的仪架也跟着停下。
谢昙抬头，肤色较深，高大有气势，这不是许美人的那个婢女吗。
【宿主，当时就是她拉住了你】
系统记得很清楚，宿主快要撞到安嫔的时候，是这宫女从后面拉住了她的手臂。
最后宿主还是撞了夜光杯，但并不妨碍系统对她产生好感。只要帮了宿主的都是好人。
原来是她拉住的我。谢昙还以为是采薇或者福贵，可后来一想，采薇的力气没那么大，福贵当时离她较远，也不能是他。
她叫许桐，和承恩伯又有什么关系。想到她和许大郎相似的面容，谢昙嗅到了狗血的味道。
“承恩伯？许季的儿子。”赵恪皱眉，自打上任承恩伯死后，他就很少听到这个称谓。
来福回道：“是，现任承恩伯是许将军的独子许成林，如今领了銮仪卫使的职。”
“他今年多少岁？”
“已经到不惑之年。”
四十多岁身上还只有一个管仪仗的官职，又是个吃祖宗老本的勋贵子弟，难怪这些年他不曾听到承恩伯府的消息，想来再过不久就落败了。
盛京有太多这样的家族，赵恪对承恩伯府的未来不感兴趣，但这还是第一次有人来告御状。
“状告承恩伯和他的外室？你姓许，与承恩伯又是什么关系？”
“民女是承恩伯与其夫人王氏的亲女。十八年前，承恩伯的外室李氏用她的女儿和刚出生的我调换，取代了我的身份享受荣华富贵，认我的母亲为母，而民女却被迫与亲母分离，还被那李氏卖给人牙子，辗转了多年才回到盛京。”许桐捏紧拳头，眼中是掩饰不住的愤怒。
外室调换正妻的女儿，果然是一口大瓜。谢昙脑袋往那边偏了点。
采薇一看就知道自家娘娘的“老毛病”又犯了。
她在她边上小声说：“陛下在这，您克制一下。”
“我知道。”多年的大家闺秀训练，早就让谢昙练就了一副优雅吃瓜的仪态。
【高兴值加一】
天音的再次出现让赵恪心里一跳。
辛亏这回是好消息。
他那爱妃总算又高兴了。
他看向谢昙。
就见她脊背挺直，纤长的脖子宛若天鹅的长颈，配上乌黑顺直的长发，和白皙莹润的肌肤，站在那就像一副赏心悦目的仕女图。
他这爱妃的皮相确实好看。
这样的想法也只是一瞬，他收回目光看向许桐，对于她的话，他并没有轻信。
“你有什么证据证明自己是承恩伯的亲女？”
许桐摇头，语气沉重：“民女没有证据，当初调换我的接生婆和参与的丫鬟都在一年前去世。”
“虽然没有证据，但民女能发毒誓，若是我话中有一句为假，就不得好死，死后不入地府。”
对于当下时代的人来说，这是极为严重的誓言，也说明许桐没有任何办法，只有这一个法子可用。
帝王半晌没有开口，跪在地上的人们只有余光能瞥见那片明黄，上面的五爪金龙威严煊赫，跪的越久，无形的压力便如同沉甸甸的重石压在心头。
许桐腰板挺得笔直，看上去不受影响，但谢昙从她攥紧发白的手还是能看出她的紧张。
毕竟，皇帝虽然一副体弱的模样，但到底是君，在这个时代，他既是天。
“陛下，嫔妾曾见过承恩伯还有他的夫人，许桐和他们长得很像，相反许美人不怎么像承恩伯夫人。”谢昙开口。
事实上，谢昙就见过承恩伯夫人，承恩伯没见过，但许桐和许大郎长得那么像，他们是嫡亲兄妹的可能性比许大郎和许美人是要大的多。
若是旁人，她就当吃吃瓜，冷眼旁观，但许桐好歹帮了她一把，她愿意为她说一次话。
从天音那知道举子的身份，赵恪心情很好，乐意给谢昙一个面子，好歹现在她是他的“爱妃”：“既然谢嫔这样说了，朕便信你是承恩伯的亲女，你是如何得知自己的身份，又是如何知道李氏换了你的身份。”
“民女当时被卖给人牙子已经三岁，记得李氏的面容，我流落在外这段时间，一直以为李氏是我生母，直到有一日我在泉州遇到行商的王氏族人，他们说我和承恩伯夫人年轻时长得极像。”
“之后，民女找到了当初发卖我的人牙子，她说是李氏将我卖给她的。”
“这桩桩事情，让民女对自己的身份产生疑惑，特地花费几年时间，找到昔日李氏身边的丫鬟婆子，才拼凑出我是被李氏替换这一事实。”
许桐越讲越冷静，除了刚开始还有些情绪波动，越到最后她面容越冷肃，竟有一种说不出的气势。
也对，她这些话的背后就已经昭示了她不平凡的过往。
历经坎坷，还能活着来到盛京，走到天子的面前。
又怎么会是个普通的女子。
谢昙对她多了几分欣赏。
系统，你找找跟承恩伯府相关的情报。
看能不能帮她什么忙。
【好的，宿主】
【承恩伯还没有继承爵位之前过得憋屈的要死，他爹日日操练他，起得比鸡早睡得比狗晚，一年365天，无论寒暑，都要三伏九练，最终……练废了，不光没成为他爹眼中支撑家族，带领日渐没落的家族向上跃升的台柱子，反而成了吃喝嫖赌样样行的纨绔子弟】
【20岁那年，他在盛京郊外跑马，遇见了貌比天仙的李氏，从此癞虫合虫莫找到了自己的青蛙，他将人抢到别庄，生米煮成熟饭。承恩伯认为李氏已经是他的人了，他就要给她一个名分，让她做他的妻子，做未来承恩伯府的女主人】
【他恨极了他爹多年来对他的管束，让他落下一身伤病，又没讨到什么好处，他就是要一个平民女子做他在意的承恩伯府的女主人，他不高兴他就高兴】
越听，谢昙越皱眉，这男的是什么败类，看中一个人就强抢，虽然大楚民风不那么保守，礼教对女子的约束也不像未穿越前明清两代那样严苛，但到底是封建社会，婚前无媒媾和，绝对会坏了女子的名声。
更何况这还不是你情我愿，是男人仰仗自己的权势欺凌弱小，是强女干犯罪。
赵恪也皱眉。
这许成林也太不像话了。
他一个銮仪卫使，每月却只上职几次，赵恪念及他是勋贵，祖上是和高祖打下大楚江山的功臣，其父又是抗倭将军，他睁只眼闭只眼，现在看来简直是目无王法，无法无天，将天子的威严置于何地。
他眼神一暗，此事他以前当太子的时候没听说过，说明这件事被前任承恩伯压了下来。
好，真是极好！
一个小小的承恩伯是想反了天吗。
【承恩伯的报复大计最终折戟成沙，当他得意洋洋领着李氏来到他爹面前，就被他爹的一双虎目吓得腿软，又连挨了几十鞭，被打了一天一夜，要不是老承恩伯夫人及时阻止，老承恩伯绝对会打死这个孽种】
【他到如今每晚都会被他爹那张凶神恶煞的面目惊醒，仍记得他爹当初掐着他的脖子说的话：“你生出来我就该掐死你，我承恩伯府未来要是败在你这个崽种手里，我就是到地府也不会放过你。”】
谢昙/赵恪：就该打死他！
只可惜到底是父子，又或许是独子的缘故，承恩伯没有下死手，赵恪心里遗憾，要是老承恩伯还有一个儿子，以这位在军队的作风，绝对会打断承恩伯的腿。
【承恩伯被打成了死狗，他娶李氏为妻这件事却没有泡汤】
欸，谢昙微微惊讶，现在承恩伯府的当家夫人并不是李氏，她还以为是那位老承恩伯嫌李氏身份低微，不让她进门的缘故，现在看来另有缘由。
【但世事无常，第二日福州发来兵报，倭寇来袭，老皇帝命承恩伯披甲前去抗倭，此行他战死沙场，再也没有回京】
【没了老承恩伯这根顶梁柱，承恩伯府很快就衰败下去，人走茶凉，儿子也不顶事，承恩伯的老夫人拍板让承恩伯娶江南富商王氏的嫡女为妻，至于李氏，她觉得这女人眼里有一股子精明，她不喜欢，不管承恩伯如何恳求，她也不肯松口】
【至此，李氏当了十八年的外室，从青春貌美到人老珠黄】
这样听下来李氏倒像一个可怜人，被贼人占有还没有名分，不明不白的跟着承恩伯十八年，心里生恨是必然的。
可这又不代表她这行为是对的。
【十六年前，她将自己的女儿和承恩伯夫人的女儿调换，三年后，故意让许桐走丢，实际是被早就安排好的人牙子抓走】
谢昙对李氏的怜惜瞬间消散，她不该对一个孩子这么歹毒，这个时代被卖给人牙子，轻则为奴为婢，重则采生折割。
她并不是圣母，但孩子是底线。
“陛下可要帮许娘子伸张公道，李氏不是好人，许娘子这么多年吃得苦可不能白吃。”
赵恪刚才在想老承恩伯那场战役的事，就听到谢昙的话，他拍了拍她的手背：“放心，爱妃，朕自会给许娘子一个公道，朕绝饶不了许成林和她那外室。”
在皇城脚下强抢民女，赵恪要关他一辈子。
接着他又想到一件事，继续问：“调换一事承恩伯是否也参与其中。”
一个外室，胆敢做出这样的事，要是无人帮忙，怎么会成功，其中没有承恩伯参与，赵恪是不信的。
外室调换伯府千金只能算承恩伯府的家事。可若承恩伯参与其中，事情就不一样了，这有悖人伦，僭越礼法的事赵恪绝不会姑息。
恰好此时，那天音又出现了。
【承恩伯发现了这事，他选择保住自己的爱妾，将接生婆和一干知情的丫鬟全部灭口】
许桐听不到系统的声音，她如实回答皇帝的问题。
“承恩伯不曾参与，但，他后来得知了，不光没有查明真相，惩罚李氏，反而为她遮掩，将几个知情的丫鬟都灭口，也正是因为这个，民女无法让她们来作证。”
说到承恩伯做出的恶事，许桐眉眼具是憎恶。她一年前打算再去找她们，收集李氏调换的证据，却只见到几座坟包。
谢昙没想到这人还会做出这样穷凶恶极的行为。
皇帝比她更不平静。
“混账。”他气极拂袖。
所有人连忙低头。
“承恩伯胆大包天，来人，押他和那外室进宫。”
杀人灭口，就是老承恩伯复生，他也要砍了他的脑袋。
“再召大理寺少卿入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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