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景阳钟破晓
凤阙宫墙高十丈，琉璃瓦沿叠如鳞，映着将亮未亮的天色，泛出幽蓝。卯初一刻，景阳钟撞响六声——一声风雷，两声山海，三声皇家，四声黎民，五声高台，六声入骨。钟波层层荡去，掠过千门万户，也掠过皇城东南角尚未完工的公主府脚手架。
绛霞殿内，铜鹤灯彻夜未熄，松脂噼啪溅出火星。吴嘉茗皇后躺在檀木榻上，十指攥着织金锦褥，骨节泛白。殿外梨花院树被春风一摇，花瓣扑窗，像细雪击玉。
"再使些劲！"稳婆额上汗珠滴在皇后手腕，瞬间就被锦褥吸尽。
一声清啼划破静寂——银瓶乍裂，珠玉滚盘。婴孩的哭腔带着初生的潮气，撞进每个人胸口，殿里跪伏的宫人同时松了肩膀。
"是位公主！"稳婆高唱，声音掩不住喜颤。
殿门轰然被推开。陆玉琅帝只着明黄中衣，外披狐腋大氅，赤金冠都未整，墨发散落几缕，却遮不住眸中灼光。他两步跨到榻前，将襁褓接入臂弯。
婴儿小脸皱红，睫毛极长，沾着细小汗珠，在灯下闪成星子。
"陛下，朝霞破云了。"贴身太监姜天畅低声提醒。
恰此时，一线霞光透窗而入，金粉般落在婴孩眉心。陆玉琅低笑，嗓音微哑："朕的第一位公主，便唤昭晚——朝阳破晓，星河向晚。"
吴后力竭，唇色苍白，仍弯起眼睛："愿她一生被光所照。"
二、金阶赐封
辰正，金阶大殿九声朝钟。百官列班，银烛尚未熄，殿外日色与灯影交辉。内侍姜天畅展开缂丝圣旨，声音不高，却足以让丹墀上下听得清晰：
"封皇二女为羽梦公主，赐府第于东南阙台，金五百万，珠十二斛，田三项，霞披一袭。其披以绛云锦为底，绣凤衔珠，光照金阶，世无其二。"
殿内屏息片刻，随即轰然跪拜。珠十二斛，抵中宫一年用度；田三项，足抵万户侯。而"光照金阶"四字，更将公主地位抬至与储君并肩。
太尉许凛抱子入贺。他怀中七日大的许肆冉，包在海水江崖纹襁褓，被帝点名"沾公主喜气"。同一刻，瑄义侯罗策牵女而来，罗氏嫡女与羽梦同日而生，取名灵珊，裹绯软毯，眸子黑亮。
陆玉琅望见，步下丹墀，亲手将灵珊抱过，与昭晚并置臂弯："双日同升，朕得两明珠。"帝大笑，当场口谕，"封罗氏女为柔嘉公主，食邑同亲王，入玉牒，赐府第与羽梦比肩。"
群臣面面相觑——一日之内，两位公主并立，皇恩之盛，史所罕见。
三、夜宴盟誓
当夜，凤阙宫小宴。帝与瑄义侯对坐，酒过三巡，忆起少年并肩救驾、雪夜渡河的旧事，皆已微醺。陆玉琅以杯叩案，忽发宏愿：
"朕与卿情同手足，不忍后世骨肉相残。自今日起，皇族子女，皆守一夫一妻，永绝夺嫡之乱。"
史官在侧，疾笔如飞。殿外，梨花纷扬，落在两府同时动土的基址——东为"羽梦"，西为"柔嘉"。月光把两座宅基照得银白，像并蒂花尚未绽放，已先盟誓。
四、暗纹
尚服局灯火通明，十二名绣娘轮班。绛云锦寸寸过手，金线里掺极细夜明珠粉，灯一照，便似霞光流动。最年长的韩嬷嬷捧针，指尖却颤。她低声道：
"凤衔珠，珠若泪，恐非吉兆。"
话音未落，灯花爆响，锦上多了一点焦痕。众人跪倒。尚服女官厉声："裁去焦处，重新起针。"无人察觉，被裁下的碎锦里，夹着半片茶叶纹——那原是韩嬷嬷年轻时为心上人绣的私样，今夜误挑入凤披。茶纹暗埋，像命运偷偷盖的印戳。
五、太子誓
太子陆昭泽时年五岁，被钟鼓惊醒，披衣摸黑至绛霞殿。碧纱橱内，小妹睡在檀木小榻，脸红若桃。昭泽踮脚，伸指轻碰她掌心，软若花瓣。他小声说：
"以后哥哥护你，一辈子。"
殿柱阴影里，吴皇后静静望着，含笑拭泪。
六、尾声·霞光
次日黎明，帝后抱公主登凤阙高楼。东方既白，霞光如海。陆玉琅将婴孩高高举起，像把一轮新日托上天际：
"朕以万里江山，换汝一笑。"
风掠过，梨花漫天而起，如雪。无人知晓，二十一年后，同样是梨花落处，会有一缕茶香，以血为引，为这段盛世写下哀艳的尾章。
——第一章·霞披初照·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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