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春灯暗潮
一、灯市初启
绍辰十四年，上元节。帝下旨：因双公主年满五岁，特许京师放灯三夜，与民同乐。栖鸾园外，御沟水畔搭起十二丈高的“蓬莱灯山”，骨架以湘妃竹扎成，外覆琉璃绢，内燃万支鲸脂烛。灯山之巅，悬着一枚鎏金小匣——内盛昭晚与灵珊剪下的两缕胎发，缠作同心结，取“双生同耀”之意。帝后亲临，举杯与万民共呼：“春灯长明，公主千岁！”
二、金蝉面具
灯市第一夜，太子昭泽偷偷带着两位妹妹溜出内苑。他命侍卫远远跟着，只留小太监喜宝贴身。昭晚着淡杏绫袄，灵珊披月白狐裘，两人各戴一只鎏金蝉翼面具——那是昭泽亲手所绘，一绘梨蕊，一绘雪蘅，恰合她们出生日的花信。人潮推涌，灯影摇金，面具下的眼睛却清亮异常。昭晚第一次看见宫墙外的天地：卖糖人的老翁、喷火的胡姬、掷套环的乞儿……她拉着灵珊的手，在灯谜摊前停下。
三、灯谜·谶
摊主是个青衫书生，笑揖：“小贵人若能射中此谜，灯王相赠。”
谜面：
“白玉盘中一泓水，风吹不动夜生香。（打一物）”
昭晚歪头想了想，轻声答：“是茶。”
书生愕然——他备下的正解是“月”，却被一个孩童随口点破。周遭喝彩，他只得将那盏“琉璃走马灯”递给她。灯壁绘有野茶生于峭壁，鹿蹄踏雾，风轮一转，似在眼前流动。昭晚捧灯，指尖忽被灯壁微芒刺了一下，血珠滚落，滴在茶纹鹿眼，竟像一抹血泪。书生面色骤变，喃喃：“茶鹿泣血……不祥。”喜宝忙掷下银锭，拖走三位小主子。人潮复涌，书生却被黑暗里伸来的一只手捂住口鼻，拖进巷深——那是姜天畅手下的“影卫”，专替皇家抹平“口谶”。
四、湖心舫
太子恐生事端，带妹妹们登上一艘小号御舫，泊于栖鸾园后湖。湖面浮灯万点，宛若星汉。舫中设矮几，新贡“梨春酿”已温，乳母又端来玫瑰酥。昭晚捧盏轻抿，酒甜微辣，她眯眼笑，却见湖心漂来一盏青玉莲灯，灯面写着小字：
“山河无恙，茶蘅永寂。”
字迹瘦劲，似新刻。她不识“蘅”字，却本能地觉得熟悉，伸手去捞，莲灯却自水中沉下，只余一圈涟漪。灵珊凑来问：“晚晚看见何物？”昭晚摇头，心底莫名空了一块。
五、刺客·影
回宫途中，暗巷忽起尖啸。三名黑衣人自屋脊跃下，刀光直扑太子！侍卫拔剑迎敌，金属撞击声撞碎灯市欢歌。昭泽把两个妹妹护在身后，袖中短弩连发，射倒一人。血溅在昭晚杏衣上，像早春第一朵榴花。黑衣人临死前嘶喊：“还我山河！”——口音带琉光国腔。
战斗瞬息结束。影卫拖走尸体，水龙冲洗街石，百姓只当一场灯花爆响。昭晚却死死攥着那盏走马灯，指节发白。她第一次明白：宫墙外不仅有糖人与火舞，还有刀光与血。
六、帝闻
次日，帝在宣室殿听暗卫禀报，面色沉若深水。琉光死士潜入京师，目标竟是太子与双公主。中书令跪请：“请陛下降旨，封锁灯市，缉拿余孽。”帝却抬手：“上元不可血染，孤自有计较。”他转向姜天畅，低语：“查一查，‘茶蘅’二字从何流出。”
七、微火不息
当夜，栖鸾园梨树下，昭晚独坐。她用小铲挖开泥土，把走马灯埋进去——灯壁的茶鹿泣血，被她用指尖抹下，封进一只白瓷小匣。匣盖合拢，她轻声道：
“我记住你了。”
月光穿过梨枝，落在孩子肩头，像一袭未成形的霞披，悄悄织就第一道暗纹。
——第三章·春灯暗潮·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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