洞外天光渐亮,熹微的晨光艰难地穿透浓郁的山雾,给冰冷的岩石镀上一层朦胧的灰白。
洞穴深处,那令人面红耳赤的声响早已平息,只余下一种事后的、混合着冰冷与暖意的奇异宁静。
玄尘先一步醒来。
意识回笼的瞬间,身体各处传来的清晰感知让他浑身一僵。他依旧被那条有力而冰凉的蛇尾紧密地缠绕着,几乎动弹不得。后背紧贴着的是微凉却结实的胸膛,青垣的手臂横亘在他腰间,以一种绝对占有的姿态将他圈在怀里,下颌还抵在他的发顶,呼吸均匀绵长,似乎睡得正沉。
两人身上仅存的破碎衣物早已不足以蔽体,肌肤相贴,冰冷与温热交织,提醒着昨夜发生的、远超疏导范围的种种疯狂。
玄尘的耳根不受控制地泛起薄红。他试图稍稍挪动身体,脱离这过于亲密的桎梏,然而刚一动弹,腰腿间难以言喻的酸软与某处隐秘的异样感便清晰地传来,让他瞬间僵住,倒吸了一口凉气。
“……别动。”身后传来带着浓浓睡意的、沙哑慵懒的嘟囔声。青垣非但没有松开,反而收紧了手臂,蛇尾也无意识地蹭了蹭,将人搂得更紧,仿佛抱着什么稀世珍宝,生怕跑了。“冷……”
玄尘:“……”
他沉默地感受着身后传来的、那与自己同源却更加磅礴的冰冷妖力,以及那理直气壮喊“冷”的语调,一时竟无言以对。
挣扎片刻,他最终还是放弃了徒劳的抵抗,重新放松下来,任由自己陷在这个冰冷又温暖的怀抱里。心境是从未有过的复杂,有些许不适,有些许羞赧,却奇异地……没有预想中的后悔与厌恶。
或许,早在默许那条蛇一步步靠近时,他便早已预见了可能的结局。只是没想到,会是以这样一种……激烈又自然的方式发生。
又过了许久,直到洞外天色大亮,青垣才心满意足地哼哼唧唧醒来。他先是下意识地低头,用鼻尖蹭了蹭玄尘微凉的发丝,嗅着那令他安心的、混合了自身气息的冷香,然后才彻底睁开那双恢复清明的幽绿竖瞳。
眼底没有了情热期的混乱与疯狂,只剩下一种餍足的、懒洋洋的愉悦,以及一丝……小心翼翼打量玄尘反应的窥探。
见玄尘虽然闭着眼,但睫毛微颤,显然早已清醒,却并未挣扎或发怒,青垣的胆子便大了起来。他得寸进尺地将人又往怀里带了带,嘴唇贴着玄尘的耳廓,低笑着邀功:“昨晚……本君表现可好?”语气里满是毫不掩饰的得意与求表扬的意味。
玄尘眼皮跳了跳,依旧闭着眼,懒得搭理他,只从鼻腔里发出一声极轻的、意味不明的冷哼。
这反应显然取悦了青垣。他低低地笑开,胸腔震动透过相贴的脊背传来,震得玄尘耳膜发麻。
“小道长如今……可是彻底与本君‘密不可分’了。”他故意拖长了语调,指尖暧昧地划过玄尘腰间细腻的皮肤,感受到手下肌肤瞬间的紧绷,笑得像只偷腥成功的猫,“感觉如何?”
玄尘终于忍无可忍,猛地睁开眼,冰蓝色的眸子冷冷扫向他:“你若再多话,便滚回你的寒潭去。”
语气虽冷,却并无真正的怒意,反而像是某种无可奈何的纵容。
青垣立刻见好就收,做出委屈表情,却依旧紧紧抱着人不放:“好嘛,不说便是。真是……提上裤子就不认人,比本君还像妖孽。”
玄尘懒得与他做口舌之争,试图再次起身:“松开,该回去了。”
“回哪儿去?”青垣却不肯松手,蛇尾反而缠得更紧了些,理直气壮道,“静心崖冷冰冰的,哪有这里好?本君觉得此地甚好,幽静无人,正是……修养的好去处。”他特意加重了“修养”二字,意有所指。
玄尘蹙眉:“胡闹!此地阴寒,于你……于我修为并无益处。”更何况,若是被观中之人察觉……
“怕什么?”青垣浑不在意,指尖卷起玄尘一缕墨发把玩,“有本君在,谁敢来扰?再说了……”他忽然凑近,语气又带上了那熟悉的、令人牙痒的调侃,“昨日那般辛苦,小道长难道不该好生‘休养’几日?莫非……是嫌弃本君伺候得不够周到?”
“青垣!”玄尘耳根更红,终于忍不住肘击了他一下,却被对方轻易化解,反而顺势抓住了手腕。
四目再次相对,一个羞恼,一个戏谑。
空气中那冰冷的异香早已散去,只剩下两人交融的气息,暧昧地萦绕着。
青垣看着玄尘那难得染上绯色的冰冷面容,看着那强作镇定却眼波微动的眸子,心中那点恶劣的玩闹心思渐渐被另一种更柔软的情绪取代。
他缓缓收敛了笑容,幽绿的竖瞳变得深邃,带着一种难得的、近乎认真的神情,低声道:
“别赶我走。”
“就这样……再待一会儿。”
他的声音低沉下来,褪去了所有戏谑,竟透出一丝不易察觉的……依赖与恳求,仿佛昨夜那个脆弱无助、只能紧紧缠绕着他的妖物又回来了些许。
玄尘所有挣扎的动作,因他这突如其来的认真和那丝罕见的脆弱而顿住了。
他看着青垣的眼睛,那里面清晰地映出自己的模样。拒绝的话语在喉间滚了滚,终究还是没能说出口。
他沉默地移开视线,算是默许。身体却不再紧绷,重新放松地靠回那冰冷的怀抱里,甚至……极小幅度地调整了一个更舒适的姿势。
青垣的眼底瞬间迸发出璀璨的光彩,得逞的笑意几乎要满溢出来,却又被他强行压下,只是将下巴重新抵在玄尘发顶,满足地喟叹一声,将人抱得更安稳。
洞穴内重归寂静。
阳光终于彻底驱散山雾,有一缕恰好透过石缝,斜斜地照进洞内,落在交织的蛇尾与衣袍之上,映出一小片温暖的光斑。
玄尘闭上眼,听着身后那平稳的心跳,感受着周身那不再令人排斥的冰冷怀抱,心中一片前所未有的宁静。
罢了。
是债是缘,是劫是恩,都随他去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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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那日洞穴之后,静心崖依旧是那个静心崖,云海孤寂,寒气凛冽。但某些东西,确确实实,再也回不去了。
譬如,某条万年老蛇妖,终于彻底将这方寸之地,视作了自己的地盘兼……暖榻。
清晨,玄尘惯例于崖边巨石上调息完毕,甫一睁开眼,一条冰凉滑腻的蛇尾便极其自然地从身后缠绕上来,精准地圈住他的腰肢,尾尖甚至还不安分地在他道袍的系带上勾了勾。
“早啊,小道长。”带着浓浓睡意的、沙哑慵懒的声音自身后传来。青垣大半个人还赖在玄尘方才打坐的蒲团上,墨发铺散,衣襟松垮,露出一片精致的锁骨,下半身的蛇尾却已诚实地将人圈住,仿佛怕他跑了似的。那双幽绿的竖瞳半眯着,像是还没完全清醒,又像是享受着晨间这点难得的温存。
玄尘早已习惯了这每日清晨的“蛇尾缠绕”,面无表情地抬手,指尖凝起一丝微不可察的寒气,在那过分活跃的尾尖上轻轻一弹。
“嘶——”青垣立刻夸张地抽了口冷气,蛇尾却缠得更紧了些,委屈巴巴地控诉,“好冰!你这人,怎地睡完就翻脸不认蛇?”
玄尘懒得理他这每日必备的戏码,试图起身,却被那尾巴箍着动弹不得。“松开,今日需去藏法阁查阅丹方。”
“又查丹方?”青垣不满地嘟囔,蛇尾却依言稍稍放松了些力道,只是依旧懒洋洋地搭在他腰间,“那些破丹药有什么好炼的?还不如多陪本君晒会儿太阳。”说着,他竟真的调整了一下姿势,将脑袋枕在玄尘腿边,眯起眼,一副准备继续赖床的模样。
玄尘垂眸,看着膝边这颗毛茸茸、却装着万年修为的脑袋,以及那截固执地圈着自己的青色蛇尾,沉默片刻,终是没再强行挣脱,只淡淡道:“你昨日不是说,想吃那‘凝雪酥’?”
青垣的竖瞳倏地亮了,瞬间抬起头:“你肯给本君做了?”那凝雪酥是玄都观膳堂的一种高阶灵食,以极寒灵果的果肉混合冰髓炼制,口感清甜酥脆,蕴含精纯寒性能量,对青垣的妖体大有裨益,只是制作极其繁琐,玄尘平日极少动手。
“嗯。”玄尘应了一声,算是承认,“需几味辅药,藏法阁的记载或许更全。”
青垣立刻眉开眼笑,方才那点不满瞬间抛到九霄云外,蛇尾愉快地轻轻摆动,蹭着玄尘的腰侧:“快去快回!本君等你!”那模样,活像只盼着投喂的大型犬类。
玄尘眼底掠过一丝极淡的笑意,稍纵即逝。他起身,那蛇尾虽依依不舍,却还是乖乖滑落下去。
待玄尘自藏法阁归来时,已近正午。刚踏上崖顶,便见青垣并未老实待着,而是正蹲在那株冰晶灵植旁,手里拿着个玉瓶,小心翼翼地往灵植根部滴灌着什么液体,那液体散发着淡淡的血腥气与精纯妖力。
“你在做什么?”玄尘蹙眉。
青垣头也不回,语气随意:“喂点吃的。本君瞧它这几日长得慢了些,定是你这崖头土地贫瘠。”他灌完最后几滴,才站起身,拍了拍手,看向玄尘手中的药材,眼睛一亮,“都齐了?何时开始做?”
那株冰晶灵植的叶片在吸收了那液体后,似乎真的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变得愈发晶莹剔透,隐隐流光闪烁。
玄尘看了一眼那灵植,又看看一脸“求投喂”的青垣,最终没再多问那“饲料”究竟是什么,只道:“现在便可。”
于是,静心崖头一次飘起了淡淡的、清甜的食物香气。
玄尘于院中架起小巧的丹炉,手法精准地操控着火焰与材料。青垣则搬了他的软榻到旁边,歪在上面,一手支颐,目不转睛地看着玄尘忙碌的背影,时不时出声指挥:
“火候小些!酥皮要脆!” “那个冰髓多放点!甜!” “哎哎!凝形时要用妖力震荡一下!口感更松软!”
玄尘被他吵得烦不胜烦,回头冷冷瞥了他一眼:“闭嘴。要么你来?”
青垣立刻缩了缩脖子,做出乖巧状,却又在玄尘转身后,无声地笑得见牙不见眼。
待到夕阳西下,金色的余晖洒满崖顶时,一碟散发着诱人寒气、晶莹剔透如冰雪雕琢而成的凝雪酥终于出炉。
青垣几乎是瞬间便凑了过来,不等玄尘放下碟子,便伸手拈起一块最大的,迫不及待地塞进嘴里。
“咔嚓……”酥脆的声响伴随着他满足的眯眼哼唧声,“嗯……就是这个味道!比膳堂那些老古板做的好吃多了!”他吃得极快,却又带着一种奇异的珍惜,连指尖沾到的碎屑都舔得干干净净。
玄尘看着他那副馋样,将自己面前那碟也推了过去。
青垣一愣,抬头看他:“你不吃?”
“于我无益。”玄尘语气平淡。这酥糖蕴含的寒性能量对他如今体质已无太大作用。
青垣眨眨眼,忽然凑过来,将手里咬了一半的酥糖递到玄尘唇边,笑眯眯道:“尝尝嘛,就一口?本君喂你。”
那半块酥糖上还留着他清晰的齿印。玄尘看着近在咫尺的、带着期待笑意的妖异脸庞,沉默一瞬,竟真的微微低头,就着他的手,极快地在那酥糖上咬了一小口。
清甜冰脆的口感在口中化开。
青垣得逞地笑起来,像是完成了什么重大仪式,心满意足地将剩下半块丢进自己嘴里。
夜幕降临,寒意渐深。
青垣的蛇尾越发不耐寒冷,总是下意识地寻找热源。于是,玄尘打坐的静室内,便时常出现这样的景象:玄尘端坐于蒲团之上,闭目凝神,而一条巨大的青色蛇尾,则毫不客气地、一圈圈地缠绕在他腿上、腰间,甚至试图往他温暖的怀里钻,只留下个上半身还勉强维持人形、靠着玄尘肩膀睡得昏天暗地的青垣。
玄尘起初还会试图将这“大型挂件”扯开,但每次刚一动,睡梦中的青垣便会不满地哼哼,蛇尾缠得更紧,甚至无意识地用冰凉的鳞片蹭他,仿佛在抱怨“暖炉”不老实。
几次之后,玄尘便也放弃了。甚至会在青垣睡得不安稳、蛇尾滑落时,下意识地伸出手,将那截冰冷的尾巴尖重新捞回来,盖在自己的衣袍下。
夜复一夜,竟也习惯成了自然。
有时玄尘深夜醒来,会借着窗外透入的微弱月光,看着枕在自己肩头、睡得毫无防备的妖孽容颜。那平日里或戏谑或妖异或幼稚的表情尽数褪去,只剩下一种纯粹的、近乎稚气的宁静。
他会伸出手指,极轻地拂过对方额间那点细微的金纹,感受着那与自己同源的力量在对方体内平稳流淌。
然后,极轻地叹一口气。
这纠缠不休的孽缘,这冰冷又温暖的相伴,这吵吵闹闹却再也无法割舍的日常。
他重新闭上眼,调整了一下姿势,让肩头那颗脑袋枕得更舒适些。
蛇尾无意识地缠紧了些,发出细微满足的呓语。
窗外,月华如水,静照孤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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