陶初然觉得自己睡了很长一觉。
她似乎做了很多光怪陆离的梦,睡得也并不安稳,但却有一种奇妙的熟悉感,就好像她曾经也睡了很长时间、妄图醒来而不能一样。
身上暖洋洋的,身下是柔软蓬松的被褥,把脆弱的人类身体包裹其中。有什么悄悄擦过脸颊,带着几分小心翼翼的眷恋。
陶初然醒过来时,在海底受过的伤已经痊愈,和怪物斗智斗勇的回忆也渐渐远去,只剩下满室松香,漆黑的帐幔带来了无与伦比的安全感,她如同过去三年的每一天一样,发了一会儿呆,给自己做好了心理建设之后才坐了起来。
透过床幔的缝隙,陶初然看到了熟悉的白色空间,和地上跪着的熟悉的人。有那么一瞬间,她真的以为自己回到了星月宫,但她马上就反应过来,这是不可能的。
近侍中的背叛者无法再靠近她,遑论带她回到星月宫……在她昏睡期间,小普自动加载了周边地图,除了这个房间相似的装潢之外,这里没有生命之树,更没有人口聚集的星月城,取而代之的是一条遍布洞穴、四通八达的山脉,周围环绕着宽阔无边的水域。
这里是乌丝星,云水山。
不用小普提醒,陶初然已经辨认出了地点。毕竟这也是她看中的退休圣地之一,完美符合她的生活习惯,曾几何时她还非常期待要到这里来。但她绝对不想像现在这样,被自己的下属强取豪夺,迷昏了绑到这里。
……虽然,对方看起来十分有礼貌,甚至在诚恳地反省了。
高大魁梧的身躯跪下来时也如同一座小山一样,但因为距离比较远,倒没有那么重的压迫感。凌乱的短发遮住了棱角分明的脸颊,快低垂到胸口的头昭示着臣服——好久不见的松壑,也和在星月宫没什么不同。
可是,他当值时是不会踏入辉光之间的。
再一看,他的穿着也和星月宫时大不一样。那时他穿得严实,无论何种天气都是雷打不动的厚重马甲和足以把自己藏起来的披风。可是现在,他脱掉了沉重的衣物,只穿着衬衫和西裤,蓬勃的肌肉几乎要把扣子撑开。双腿岔开双手背后,在陶初然偷偷摸摸的视线当中,抵住地面的膝盖没收住力道,差点把不太结实的地砖弄出裂缝。
两个人谁也没有开口。沉默是今晚的康桥,无言的尴尬弥漫在四周,汗水滴落在地板上的声音都显得如此突兀。
陶初然不太理解松壑想要做什么。
来到星月宫的三年中,她真正打过交道的人两只手就能数的过来,这其中理应包括执掌生产之事的松壑。但实际上,她见到松壑就会呼吸急促、全身发抖,往往对方还没靠近,她就已经在可怖的阴影中逃避起来,不愿再迈出一步了。
蓝幻,玄络,白玉,红蔷,陶初然虽然也排斥他们,但总算是明白他们的性格,能够有些共同的回忆。唯有松壑是最熟悉的陌生人,现在想来,除了那道经常徘徊在辉光之间门口的阴影,以及寝宫花瓶里偶尔能看到的松枝之外,陶初然竟然丝毫记不起与他相关的任何事情。
这样一想,松壑的背叛理由很充分了。可是他现在这样又是为了什么?
乌丝星是玄络的地方,缠丝坊本就消息灵通,这里更是蛛网遍布的大本营,他难道就不怕把女王的位置泄露出去?
陶初然试图捕捉更多的信息,可人心毕竟不如实验对象好懂,再怎么捕捉也不可能给她提供切实的科学数据。她只能默默把疑问压在肚子里。
刚刚在蓝海星练出来的勇气几乎被消磨殆尽,面对着这样一个人,陶初然很难打起精神社交。
双方好像在较什么劲一样,谁也不肯先开口。刚缓过来的身体还有些疲乏,陶初然对峙了一会儿便又有些犯困,不知不觉躺下又睡了一会儿。然后起来一看,松壑还跪在地上,姿势和位置动都没动。
这种程度的惩罚,对超甲级来讲简直是洒洒水般的程度。他想跪,跪到地老天荒也不会有任何问题。陶初然再次体会到了脆皮人类和高达之间的差距,硬着头皮拨开了床幔,下了床。
在她有所动作的同时,松壑也同样动了。陶初然只觉得眼前一花,原本离自己仍有几米远的人影就到了跟前。排斥感立刻从心底涌起,紧接着而来的是浓郁的恶心,那种被覆盖在阴影之中、无论如何无法挣脱的荒谬感和记忆中的那一刻重合了,陶初然捂着胸口退到床里,慌乱中踩到了松壑的肩膀,紧实的肌肉僵硬了一瞬,又很快松懈下来。
再然后,这座充斥着力量感的“小山”就被陶初然这一脚踢倒了。他仰面被掀翻在地,早被汗水浸湿的衬衫肩头多了一个脚印,整个人激烈又难耐地喘息着,看起来被蹂躏得不轻。
陶初然被突如其来的变故吓到了,抱着自己缩在床里,不自觉偷偷看向床下的他。虽然她挣扎的时候确实拼尽全力,但是这可是超甲级啊!
哪怕自己化身为炮弹直接发射出去,也不至于把超甲级一下撞倒吧!松壑这是在碰什么瓷呢?
“陛下……”他在地上缓了一会儿,慢慢爬了起来,又在陶初然的床前跪好了。整个过程他都没有和陶初然对视,高度也始终比陶初然的视线低一头。
“我只是想为陛下穿上鞋子。”他小心翼翼地托起陶初然的小皮鞋。
颇为眼熟的款式,正是女王在星月宫时常穿得那种,样子和颜色都没有丝毫亮点,但材质和细节上却花了不少巧思。小巧的皮鞋在他手里跟个玩具似的,完全被包裹容纳在手心里。
洪钟般的声音也刻意放得又轻又缓,但还是粗糙,听上去像是受了欺负,瓮声瓮气地解释。肩膀和腰都塌了下来,大灰熊似的体型刻意凹出了小白兔的感觉,陶初然只觉得非常怪异,无所适从。
她想要拿过鞋子,但又抗拒离奇奇怪怪的松壑近一些。但离开了“近侍”身份的松壑也没那么听话了,往常善解人意的他这次没有退缩,半举着鞋子,耐心地等待陶初然的抉择。
“陛下能和红蔷谈笑风生,却害怕被我服侍吗?”
陶初然就知道躲不掉了。
她慢吞吞移到床边,还没想好下一步要怎么办,松壑的大掌便附上了脚踝,不容拒绝地把它放在膝盖上,先穿上一层纤薄暖和的袜子,再拉开鞋带,把小皮鞋套上去,熟练得像是练了千百次,就等着这一刻一样。
等两只鞋子都穿好,陶初然刚想跳下床,还未离开松壑膝头的脚踝就又一次被抓住了。他像实在忍耐不下去了似的,低下头用嘴唇碰了碰鞋尖。火热的掌心像是要融化了掌中之物一般,让陶初然冰冷的肌肤也沾染上了他的温度。
这种程度的碰触实在是太过了,完全不是现在的陶初然能接受的。惊吓之下,她想要退回床里,可是松壑又拽得太紧。这样一来一去的拉扯让力道失了控,陶初然的鞋尖划过松壑的下颌,一脚踹进了他嘴里。
尴尬。但莫名其妙的,恐惧的阴影稍稍退却了些。毕竟对方太好欺负了嘛。
松壑又一次被陶初然踹倒了。这次他更加狼狈,仰面朝天瘫倒在地上,眼瞳中的神色隐藏在碎发下无法分辨,只有喉结上下激烈地滚动。
他的手中还拽着陶初然的脚踝,皮鞋踩在厚实的胸口上,随着呼吸起伏。粗大的手指摩挲了几下细腻的肌肤,这才恋恋不舍地放开。
陶初然火速把自己的脚缩了回来。她试图立刻逃开,但是松壑躺在地上,几乎堵住了陶初然的下床的通道。要想离开这里首先得从他身上踩过去……不不不,这种想法太过可怕还是算了。
至于依赖小普利用科技的手段强行突破……倒也不是不可以,但是她下一个目标就是松壑,要从他身上得到携带M基因最多的部分,如果现在就用上强硬的手段,未免有些本末倒置。
狂化针对剂完全版马上就能做好了,她可不能在这个时候功亏一篑。没有了狂化,也就没有了他们对她莫名其妙的执着,这样一想,现在的窘境也不是不能接受了。
陶初然这样想着,但实际上却非常怂地猫在床榻里不愿意出来。最后还是松壑自己收拾好了自己,膝行拿过来了早就准备好的饭食,又拿起勺子打算喂她。吓得陶初然立刻端起了碗筷,看都没看就往嘴里放,然后后知后觉地发现意外的好吃,正是她在星月宫熟悉的味道。
离开星月宫半年,她难得吃一顿正常饭。吞咽的速度慢下来了,松壑耐心等她吃完,才去接她手里的碗。
结果不知道是陶初然急于将碗脱手,还是松壑缺乏一些和她的默契,总之他没能顺利接到。带着米粒的半口粥泼在了松壑身上,碎瓷片溅落在地上又弹起,刮伤了松壑裸露在外的手臂。
“是松壑没有侍奉好您,请陛下责罚。”
他很快反应过来,跪伏下去。宽阔的脊背如同蝴蝶般伸展,带着尖刺的松枝被他双手举起,呈于她面前。
一而再,再而三。哪怕是陶初然也看出了不对。
松壑(躺倒,挺起呼之欲出的两块胸肌和八块腹肌):我都这么过分了,还不打我?
小陶(日常满头问号):他干啥呢???
……
被踹倒在地的松壑(因得偿所愿而心满意足):比巴掌先过来的是她身上的香气……爽!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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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65章 跪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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