松壑的身体在陶初然长久的注视下微微颤抖。可是这种颤抖,究竟是因为恐惧,还是因为兴奋?
陶初然不想知道。
但她也绝不会责罚松壑。实际上,在星月宫时女王就从不惩罚任何人,只要她露出一丝排斥、一丝恐惧,对这个世界的公民来说就是最大的惩罚了,根本无需她亲自动手或者下令。
松壑应该也知道这一点。
他想被她伤害,至少在□□上。为什么?
要说这样的情况陶初然也不是没遇到过。前世,有些实验品实在痛苦得受不了,就曾请求她杀掉他们。还有极其个别的实验品,她越是给予痛苦就越兴奋,甚至很长一段时间内,出任务之前都要她在他身上留下难以愈合的伤疤,他说这样才能在发疯的时候记得自己有主人,才能活着回来。
陶初然不是很理解他。现在也不理解松壑。但她觉得这两者是不太一样的,至少松壑在此之前从未表露出“想要更多伤口”的想法。
果然还是因为狂化程度加深了吧。
想来也是,虽然当时她留下了压制狂化的“药”,但看其他几个人的状态,也知道这些“药”并没有发挥应有的作用。松壑能够保持意识清醒,已经比某个压在海底被人利用的家伙好上太多。
他也许用了和f173药剂类似的方法,出现了抑制狂化的副作用……这样想着,陶初然接过了松壑递过来的松枝,试图给他些甜头来帮他抵抗狂化的反应。
“你想要……”
入手了新的物质,小普例行工作起来。相当简略的数据却让陶初然停顿了,因为这一段看上去普普通通的松枝,正是她的实验最需要的东西。
松壑的防御力是“辉光五子”中的佼佼者,没人能在他的领域当中伤害到他,更不要说从他身上截取器官或者别的什么东西。这一段松枝恐怕来自于他最接近根系的部分,不仅承载了近乎完整的基因片段和高浓度W病毒载量,同时也是破开他防御的有效利器。
哪怕是陶初然这种肩不能扛手不能提的废柴,拿着这段松针也能轻而易举把松壑抽个皮开肉绽。更何况失去了这样重要的器官,他自身实力也会下降,如果陶初然狠心一点,把他打个半死不活也不是没可能。
……简直就是叼着绳子塞到主人手里的狗。
如今,这只看似忠心耿耿实则心怀不轨的“狗”正乖巧地跪在地上,等候主人的下一步发落。
“……你想要做什么。”陶初然终于说完了这句话。
“我想要陪着陛下……不,要陛下陪着我,只陪着我。”似乎早就在等陶初然发问,松壑想都没想,说道,“是的,是我利用了您的消息分化离间辉光教,也是我背地里支持身奉的行动,诱惑祭司融合红蔷的能力……陛下,我把您的宇宙搞得四分五裂,您一定恨我吧?没关系,无论是打骂还是其他什么惩罚我都接受,但是您不能离开我,也不能到其他人身边。”
“我知道陛下不喜欢我……但是没办法,您现在就在我身边,除非您杀了我,不然我会一直跟着陛下,还会好好把陛下藏起来,不让任何人找到。”
话音未落,一片阴影拂过,他刚刚递出的“鞭子”抽了下来。日思夜想的这一刻终于来临,从未被如此对待过的肌肉下意识紧绷了起来,却又被他强行松开。他把脆弱的肩颈伸了过去,确保下手不太准的陛下能够一击即中,获得很棒的击打感。
但是,没有。
这样僭越的他没有得到预想中的惩罚。一个透明玻璃瓶砸在了脑门上,松壑下意识接住。
“喝下去。”陶初然平静地说。
玻璃瓶中荡漾出醉人的红色波澜,熟悉的甜美气息从瓶口处逸散而出。被当做“万能药”滥用的液体又一次出现在他手里。他该高兴吗?
陛下还没有放弃他。可是,还不如直接放弃他。
松壑低低笑了一声,却并未听从主人的命令。他把玻璃瓶紧紧攥在手里,灼热的温度使血液沸腾起来。
“陛下是想拿这个打发我吗?您大可放心,就算是狂化我也不会伤害您。但您可不要想着逃跑,我和蓝幻他们不一样,心硬得很,犯过一次错误,就不会犯第二次。”
王离开星月宫的时机选得很好。这也是后来他反复回忆那一天发生的事,才逐渐回味过来的。五人之中,唯有他不可进入辉光之间,不能第一时间发现她的离开;再加上红蔷飘忽不定、容易暴躁的性格,狂化之后也能为她争取一些时间。
她什么都考虑到了。唯独没有考虑到深爱着女王的他们会自责、会伤心。但是没关系,他早就摆正了自己的位置,工具是不配被主人放在眼里的,但是工具可以跟着主人,做一个阴魂不散的恶鬼,或者是亦步亦趋的宠物,又或者是发泄情绪的沙袋,都无所谓。
不如说,这样他心里还踏实一点。
松壑抗拒喝药,陶初然也不想在这种事情上和他争辩。不听话的病人她见过的多了,也不差这一个。她能做的就这么多,对方不愿意接受她也没办法。
不过……
“我不逃,你会限制我做事情吗?”
“您是想联系玄络和白玉?您大可以试试。”
陶初然完全不想试。倒不是说联系不到什么的,只是凭借松壑超强的防御力,就算联系到了,恐怕其他几人也无法见到她。更何况引得更多的人来这边,很容易爆发冲突,她又会被争夺来争夺去……这样的情景陶初然想想就万分抗拒。
“我不会联系他们。但是,我需要一些东西。”
“您说。”
陶初然就让小普列了个清单发到了松壑的光脑上。她说的“一些东西”长长一排,往下拉都看不到头。其中不乏一些昂贵的仪器和罕见的材料,但松壑没说什么,表示一周之内会给她备齐,她想做什么都可以。
真是不可思议的顺利。
但松壑并没有因为要替她做事而离开她,反而寸步不离,在把她的要求照单全收的同时,也牢牢坚守着自己的底线。无论她在光网上处理舆情,还是和小普一起制作之后的研究计划,松壑都老老实实跪在那里,不阻挠也不离开。
这一晚,松壑睡在了她的床下。他的身下没有任何铺垫,冰冷的地面却被灼烫的身躯烤得暖和起来。
翠色的眼眸在黑暗中才敢于望向女王。那里面是蚀骨的贪婪和痴恋,明明如此有生机的颜色,却在贪妄和绝望中变得浑浊。抢到了心爱公主的巨龙愿意把所有珍宝送上,但公主却不屑一顾。除了用尾巴尖划出一片属于自己的领域,把公主圈禁在自己的洞穴里,他还能怎么办呢?
这一晚,陶初然同样没有睡好。她十分不习惯身边有旁人的存在,哪怕另一个人在床下,可是刻意放缓的呼吸、对方身上蒸腾的温度都让她无法入眠。无论是社恐的本能还是身为研究者的压力,陶初然睡眠轻且浅,还一度有非常严重的睡眠障碍。可能也是这些天睡得有点多,她睁着大眼睛看床幔顶,毫无睡意。
“陛下……睡不着吗?”
果不其然,她听见松壑轻声问。她的身体状态是大事,在星月宫时,哪怕是白玉和红蔷这样相对比较粗心的近侍,都练出了察言观色的本事,能根据她的呼吸判断她的情况。但像这样直白的表达出来,在松壑身上还是第一次。
陶初然听到了窸窸窣窣的响声,似乎是松壑翻了个身,他的声音也近了一点。
“那么陛下和我说说话吧……哦,我忘了,陛下不喜欢说话。可是现在陛下偶尔愿意开口了,是因为在王都星之外遇到了什么事吗?”
陶初然也跟着翻了个身,原本仰面躺着的姿势变成了朝向床里。
不合作的态度相当明显。
“其实陛下不说话也很好。”松壑也没想着得到回复,就这么自言自语说了下去,“虽然和您说话的时候我确实很高兴……但如果陛下勉强自己的话,还是算了。”
“就和之前一样,您有什么想法,可以写在纸上,或者直接发到我的光脑上。说起来那个机械鸟是您自己做的吧?玄络说那是缠丝坊都无法达到的技术。您真的很厉害,我有时候想,如果没有我们,也许您会更幸福吧?”
被突然提及的小普停驻在床柱上,骄傲地拍了拍翅膀。
“但是我就是没办法……”松壑自嘲地轻笑,“也许您说的对,这都是狂化带来的……可是……”
可是,我爱您啊。
怪物也会有爱吗?有陌生的声音在心底回响。可是,如果这都不算爱,那种惊心动魄的感受又算什么?痛彻心扉的恐惧、超越时空的等待又算什么?
植物本不该有心脏。是对她的幻想让他长出了心脏。有了心脏就会疼痛。他不后悔。
“可是……您怎么确定,解决了狂化就能解决一切呢?或者说,这是您希望的吗?”
松壑是有点抖M在身上的。长年累月被忽视导致了极致的自卑,不被爱的男人连奢求爱都不敢。蓝幻、红蔷他们偶尔会做一些绮丽的美梦,但在松壑的梦境中,他永远是被凌虐的一方,结束后还要亲亲主人的手,真心实意地说一声“谢谢陛下教导,辛苦陛下了”。
不过,从和小陶初见时的场景来看,这或许是他的本性?也说不定?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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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66章 伤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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