妖兽消散后的空间，不知从何腾挪过来的大海也开始蒸发，整个空间湿得仿佛回南天。
但郁不觉看到祝隐之眼里，有两团火苗正在燃烧。
他跨步冲上去，抱住祝隐之的腰，大声劝阻。
“祝师，你别冲动！现在还不是时候！”
祝隐之原本就烧红了的眼睛，瞠目欲裂。牙齿咬得“咯咯”响，几乎是从牙缝里往外挤着字说话。
“放开我，我要去找南枫！”
郁不觉更用力地收紧手臂，他在异界之外可以凭借体型压制住祝隐之。但在异界内，两人的能力差距过大，他只能想办法口头劝服。
“祝师！你听我说！我知道你想去找南枫问个究竟，你现在的猜想，颠覆了你一直以来的世界观，而我们过往打败的每一只妖兽，都可能在不知不觉间成了被借刀的杀人凶手。南枫无疑是那个知道一切的始作俑者，但是！”
郁不觉松开钳制，迈步到祝隐之身前，试探着搂上祝隐之颤抖的身体，尝试捋着他脊背的骨节。
“你仅仅凭借今天我看到的回忆，是没办法作为筹码跟南枫谈判，或者去质疑他的。他大可以装作什么都不知道，事情也与他无关。”
顺着一节一节凸起的脊骨，往下捋，郁不觉终于感觉到祝隐之在逐渐压制体内的怒火，呼吸的频率渐渐减缓。
“我知道你不会完全听从我的建议，但我希望你给我一个机会，我们接下来每一次进异界，我都会尽力收集妖兽的回忆。看能否拼凑出，这操蛋的异界里面，全部的真相。”
郁不觉放开了拥抱，双手搭在祝隐之的肩膀上，稍微低了低头，弯了弯腿。尝试用恳切的上目线看着祝隐之，等待着他的反馈。
祝隐之闭上了眼睛，许多画面浮现在他眼前，像卡带的老电影一样，闪烁得明明灭灭。
片刻后，他将一只手抚上了郁不觉的手掌，垂着眼睫说。
“请你帮我。”
郁不觉这才敢长出一口气，意识到他这口气已经憋得太久。
为了不被祝隐之发现，他小心翼翼地多喘了几口氧气。
但表面上还要装着气定神闲。
“咳，祝师，你知道我现在做的这个程序circle，是比抑灵山的除妖师系统能够更早发现问题的线上社群，因此我们有比南枫更多的机会！”
祝隐之退后一步，微微躬身，朝着祝师做了一个请的手势。
“现在，我的疑似厌食症师父，我们经历了一场大战，您需要跟我一起出去，我们吃个夜宵或者早饭。”
郁不觉其实想做个吻手礼，但他心里，让他循序渐进的小天使跳了出来，用气锤砸他，告诉他为时尚早。
传送门再次开启，郁不觉跟在祝隐之身后踏入。
回到江边，已是凌晨，再过不久就能看到日出。
而这里距离早市儿非常近。郁不觉不着痕迹地，将祝隐之往那边引。
抱有同样想法的人，还有等待了快一夜的牛馨。
她左手牵一个花翎，右手牵一个鹿灵，不忘提醒打着哈欠的龙熙，走路看路。
两拨人，就这么相会在了早市儿街道的一端。
牛馨身上真的有不属于她那个年龄的成熟和坦然，她主动跟郁不觉他们打招呼，还示意两只手牵着的俩“顽童”跟“大人们”打招呼。
牛馨一个自己刚成年没生过孩子的妙龄女子，硬把自己活成了剩下仨姑娘的英雄母亲。
早市儿的烟火气，不像夜市儿那么悠闲。
买早饭的人，多数都还等着去上班，吃饭也都讲究效率。
整个早市的氛围，都蕴含在街头巷尾的几家包子铺里了，白色的热气直往上冒，显得一切都朝气蓬勃。
郁不觉有点担心祝师和花翎两人没胃口，边走，边跟祝师提议吃点什么。
“绿洲世界的早饭种类老多了，既有豆浆、油条、煎饼果子，又有小面、生煎、糯米鸡。祝师想吃哪个？”
郁不觉的余光扫到牛馨她们也没决定，只有独树一帜的鹿灵小妹妹，直接走到小笼包摊前，已经扫码付了款。
再看回眼前吃饭老大难的祝隐之，只见他摇了摇头，说现在吃不下。
郁不觉咬着下嘴唇思考了一会儿，拽着祝隐之到了姑娘们身旁。
“我们来玩个游戏好不好？我请你们吃早饭，每人限额十块钱。咱们分散10分钟后在这里集合，就买自己小时候最喜欢吃的早餐，有童年滤镜的那种。然后咱们交换吃~”
牛馨很配合，立刻小鸡啄米一般点头，双手奉上手机，等着郁不觉面对面转账。
散给几个小朋友早餐钱之后，郁不觉笑着转身看祝隐之无奈的脸。
“祝师，陪孩子玩嘛，来，收款！”
祝隐之确实是个比较顾全大局，且道德水平较高的人，还是接受了提议。
转眼间，6个人汇入了熙熙攘攘的人群中，看似无序，实则有两个人，偷偷地跟在在意的人身后。
其中一个是郁不觉，他拙劣地跟踪了不久，就被发现，干脆不演了，站在祝隐之身边给他推荐。
“你知道我为什么提议要吃童年味道吗？我们总是会怀念家乡，或者童年时代的物品。比如一碗妈妈做的蛋炒饭。因为那背后代表的，是家人对我们童年的保护和爱。祝应榕师祖，小时候都带你吃过什么好吃的？”
祝隐之想了想。
“他是北方口味，早上特别喜欢吃高油高糖高碳水的东西，类似麻团、糖糕。”
郁不觉立刻踮了踮脚，以他的身高，即使在人挤人的早市儿，也能迅速发现目标，他拽着祝隐之往人群中走，在一家不起眼的摊位前，发现了炸糖糕的老人。
“老板，来十块钱的！”
“哎哟，年轻人，10块钱5个呢，能吃完不，爷爷这个糖糕比别家大。”
老者边说边炸，动作一点没含糊，虽然头发花白，但是看着精神头，好过现在的脆皮大学生。
“能~老爷爷，我们人多，给我挑甜的~”
“哈哈哈，这又不是水果，都甜都甜。”
郁不觉和老爷爷买个早餐的时间都能聊成忘年交，临走前郁不觉还祝老人家身体健康。
走了没两步，祝隐之戳了戳他的肋骨。
“不是6个人吗？5个怎么够啊。”
郁不觉摊开双手：“我健身呢，不能吃，祝师替我吃就行。”
“好吧，那我的10块钱该买什么呢？”
“前面有卖鲜榨果汁或者豆浆的，买几杯给姑娘们分一下吧。”
六个人最终汇聚于早市儿的另一端，和进口不同，这边人少了一些。几个人得以找个空地儿交换战利品。
祝隐之把糖糕分给了四位女生，牛馨和龙熙都着急吃，差点被里面滚烫的糖浆烫到，即使如此也一边吸着气，一边感叹着“好甜，好吃！”。
郁不觉和祝隐之把买的饮料分给大家，从龙熙那儿顺了块酱香饼，又从牛馨那儿拿了半根巧克力味儿的油条。
只有花翎犹豫着不知道该怎么开口。
“那个，除妖师大人，我把钱还给您吧，给您添麻烦了。”
郁不觉赶紧追问。
“怎么了？没有想吃的吗？尝试着吃一点点童年的味道，或许对治疗你的厌食症会有些许帮助。”
花翎咬着下嘴唇，没说话。旁边的牛馨替她开了口。
“唉，花翎说小时候她家楼下，有一家卖小笼包的，特别好吃！一屉10个，皮薄馅儿大。”
“那我们去吃小笼包。”郁不觉提议，随即用他超高的身体优势，左右张望，寻找目标。
“我们刚刚逛了好几遍了，可能卖小笼包的，都收摊了。”龙熙说。
“啊……这么不巧吗？”
郁不觉有点尴尬，原本想借这个机会让花翎孬好吃一点，结果还弄出一场遗憾。
正当沉默在几个人上空形成乌云，快要把阴霾降落到每个人头顶的时候。
突然插入了一道女声。
这个场景很熟悉，花翎想跳江那天，也发生过。只是那时觉得冷嘲热讽的鹿灵，声音很尖锐，此时却犹如天籁。
“给，小笼包，这家小笼包排队，每天卖完就走，你们一开始聊天的时候就快卖完了。”
鹿灵的声音让在场所有人都看向了她，而她不太自在地挠了挠头。
“总之，趁热吃，不然不好吃了。”
接过那袋小笼包的花翎，先尝试闻了一下，近期厌食症将她折磨得很痛苦，闻到肉的味道就想吐，她也不确定自己能否吃下去，
但是她尝试拿了一个，逼着自己咬了一口。
松软的包子皮和鲜美的肉馅，在她嘴巴里迸溅汁水，一口咬下去，花翎的眼睛就亮了。
“和小时候……吃的味道，一模一样！”
郁不觉和祝隐之见此情景，适时地退出了属于女生之间的对话。
可以想象，有了一个突破口，接下来她们可以尝试慢慢打开话匣子，解释之前的误会。
虽然花翎距离真正的“醒悟”或“治好”还有很长的一段距离，但这是良好的开端。
郁不觉今天又可以省下敲电子木鱼的功夫，因为今日的功德已经积累到账。
走了两步，郁不觉突然想起来什么似的，回头问祝隐之。
“祝师，不对啊，你的糖糕吃了吗？”
祝隐之点点头，让郁不觉更疑惑了。
“诶！我没看见你吃糖糕啊！怎么样？好吃吗？”
“你尝尝不就知道了？”
祝隐之说着，点了点自己的嘴唇。
刚出新手村的郁不觉哪儿见过这阵仗，脑子里星球大战似的斗争了几个来回。
想问这个点嘴唇的行为到底是什么意思？！
结果趁他不备，祝隐之突然从身后变出了一个糖糕，没来得及反应的郁不觉被塞了一嘴。
被迫咬了一口。
“果然甜！”郁不觉感叹。
他看到祝隐之笑了笑，说：“都是糖，能不甜吗？”
然后祝隐之竟然将郁不觉咬了一口的糖糕，塞进了自己嘴里！
咽下去后，给了肯定地回答：“确实甜。”
撩完就走，头也不回。
留郁不觉在原地。
感觉眼前炸开一朵又一朵，绚丽的烟花。
老郁：急，我再修炼多少年才能如此浑然天成？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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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7章 四面八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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