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出闹剧闹到最后,只是一顶小轿从摄政王府出去,再原路回来罢了。
王楚从被窝里起来开门,小小一个侧门,一顶轿子做贼也似,轿夫轻手轻脚地抬进来,直到送回东院。雪又飘起来,轿夫们在薄薄的新雪上踩出含混不清的脚印,很快又被覆盖。王楚揣着袖子远望那顶轿子,口中的呼吸喷吐出来,变成几缕散不去的白雾:
“这真是鸡窝出了个金凤凰啊……”
酒桃又被带回他的小院,这一呆又是五日,期间他谁也没见。听人说元哥儿现如今到宫中办的太学去读书了,镇日见不到人影,酒桃也觉没脸见他,按下不想了。
第六日,他房中又来人了,是那日引他去书房的丫头,眉清目秀,笑意盈盈的,一进来先是一福:
“见过郎君。奴名唤碧水,往后总要来叨扰郎君了。”
话音一落,就从容自如地指挥身后带来的家丁小厮,一个个进来搬东西。
“那扇琉璃屏风郎君看惯了,一块搬走”“这个几都掉漆了,补甚么,不要补了,往后统统换新的”“架子上的旧书你们仔细着些,别给碰坏了,统统给我拾掇到小箱子里”……碧水形容干练,指挥有度,几个人搬大件,几个丫头收拾零碎,动作快速又谨慎,几乎没发出什么声音。
酒桃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见碧水忙里忙外地,见缝插针讷讷道:
“碧水姑娘,这是要怎么……”
“小郎别怕。”碧水掩口一笑,又盯着几个丫头拾掇了细软,才转回眼睛来,“往后小郎就不住这个院子了。今天收拾完,下午就能动身。”
“动身?去哪儿?”
“这奴就不知道了。不过小郎不必忧心。”
酒桃问了之后反倒更一头雾水了,只得在旁边找个地方坐下,没一会儿整屋就搬的搬扔的扔,空了大半。
傍晚时分,酒桃又被塞进一顶小轿,后头跟着两辆马车,一道出府,碌碌地驰远了。
一行人并未走得太远,约莫半盏茶功夫,小轿就停了。
酒桃从轿中下来,碧水也从后面马车上跳下来,张罗着把东西都搬下来。
眼前是一座小院。小院和王府自然比不得,但胜在清新雅致,收拾得也干净;门口栽着一棵大槐树,瞧着有不知道几十年了。
“这是怎么?”
“小郎,您还没明白过来呢!这是咱们王爷给您备的,从今往后,您就住这儿了。”
怎么?这是要学人金屋藏娇?
酒桃懵懵然不知所以,跟着碧水一道进门,这回走的可算是正门了。
早前在抱玉台也听人说过,有些男妓赎了身,家中主母不待见,就被养在外头,就是外室;可人家做外室,都是心不甘情不愿,铆足劲儿要争个出人头地的。他呢?他倒好,是不识抬举来的。
既来之,则安之。这地方到底清静。碧水引着几个干活儿的,动作利落收拾好院子,天也擦黑了。
“郎君饿了吧?”她办事周到,两只袖子系起来,露出白藕似的胳臂,笑道,“我去吩咐后厨给您做晚饭。”
“还、还有后厨?”
“瞧您这话说得!您要在这儿住,可不是得有后厨么!”
酒桃被安顿在他的卧室,也是这座院子的主屋,现今他也能住主屋了——好像他真能替自己、替其他什么谁做主似的。
厨房一班子二十多人,整个儿全是他小院的,就围着他一个人转,做了好些他爱吃的菜,还炖了一道鲫鱼豆腐汤,鲜得他把肚子都喝圆了。
碧水走了。酒桃捧着圆溜溜的肚皮昏昏欲睡地发呆。
孟庭蕤究竟是怎么个意思呢?
先说要把他送人,而后又叫回来,再后来又把他塞到这里来。他能活到现在,自己都觉着新奇。他想了一阵,没想明白,靠着坐榻上的小几睡过去了。
*
酒桃醒来时,模糊不清的眼帘内映出一盏油灯。
“醒了。”
他听见一人话声,发现自己的耳垂烫得厉害,原来是被两根指头捏在手里捻玩。修剪得圆润合度的指甲掐弄着他耳垂上那颗桃红色的小痣,现今红得要烧起来也似。
酒桃被吓醒了。
孟庭蕤在灯下看书。他似乎很爱看书,每次酒桃见他,都是手不释卷的。
“王、王爷……”
他想跪下行个礼,耳垂还在人手里头拈弄着,他一吃疼,鼻音很重。
“来的时候你还睡着。就没叫你。”
“哦……”
“傻死了。”
孟庭蕤面无表情地看着他,又狠狠掐了一下那颗小红痣,这才松开手。
酒桃不明所以,就知道耳朵烫得厉害,还有点莫名其妙的。
“往后你就在这里住着。”孟庭蕤随手翻过一页,暖黄的光映着他的脸,酒桃想,这人长得真好看,可我怎么没以前见他时要生病似的感觉了,“难伺候得很。在府里住着,就跟养不活了似的。现在没人和你抢厨房。”
他又上下打量了一下酒桃。
“瘦死了,难看。”
酒桃一头雾水,心想,难不成摄政王就是来埋汰他的?
他越是一脸空白,孟庭蕤的眉头就皱得越紧,似乎咬紧了后槽牙压着性子说话。
“你这听不懂话的东西……罢了。既然困了,早歇了吧。”
酒桃站起来准备送送他。
“你——”孟庭蕤怒极反笑,“我买的院子,你倒要赶我走了?”
他音调一提,酒桃打了个哆嗦,又有点委屈,心里也上来一股火。
你又没说你要住这儿!
不过他也就是腹诽几句。晚饭吃得很好又很饱,他才不去触霉头。
屋子里头被碧水收拾得井井有条,两个人和衣倒下。
酒桃本来困得厉害,马上就要睡着了冷不丁被一肘子往里怼了怼,他迷迷糊糊“啊”了一声,听见有人埋怨他“你快把我挤下去了”。迷迷糊糊的,他只好往墙内靠,靠得整个人都要贴到墙上去了。
“……蠢材,蠢材。”
他听见那声音又气急败坏地嘀咕,于是往墙上贴得更紧了。
那人嘀咕完,酒桃只觉被一股力一扯,整个人跌进了一个热乎乎的怀抱里去;他困迷了,也不管是谁,随手拂了一拂,就随人去了。
偷偷在午夜时分出现……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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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5章 第 25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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