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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章 第三章 课间操

季屿风回到租住的公寓时,雨势已歇,只在屋檐和树叶间留下断断续续的滴答声,像是未尽兴的余韵。西沉的太阳挣扎着从云层裂隙中透出几缕稀薄的光,勉强给湿漉漉的、泛着青灰色反光的街道镀上一层转瞬即逝的金边。

公寓是父亲助理一手安排的,位于一栋还算体面的居民楼里,两室一厅,家具电器一应俱全,风格是现代简约的冷淡风,干净得过分,也空洞得过分,像是一个长期无人居住的样板间,缺乏任何生活该有的温度和气息。

他将被雨水浸湿了肩头的校服外套随手搭在玄关的椅背上,换了拖鞋走进客厅。冰凉的瓷砖地面反射着窗外寡淡的天光。

他没有开灯,径直走向自己的卧室。房间里同样整洁得刻板,唯有墙角那只他從黎城带来的黑色行李箱,以及旁边一个略小的纸板箱,证明着有人在此暂住。

他的目光落在那个纸板箱上。里面装着他从黎城那个巨大而空旷的家里带出来的、为数不多的私人物品。犹豫了片刻,他还是蹲下身,打开了箱子。里面大多是书籍和一些必要的文具衣物,但在最底层,有一个深蓝色的、巴掌大小的硬质礼盒,被他用几件柔软的衣物仔细地包裹着。

他取出那个盒子,指尖在光滑的盒盖上停留了几秒,才轻轻打开。

里面没有什么值钱的东西。一枚颜色褪得泛白、边缘却打磨得异常光滑的贝壳书签;一张对折的、边缘起了毛边的便签纸,上面用稚嫩的笔触画着一条鼓着腮帮子的小鱼,旁边写着“谢谢”;还有一个早已停止走动、印着某个过时卡通形象的塑料钥匙扣。这些都是周溪留下的。

那个在他母亲去世后、他回到那个冰冷而陌生的“家”最初的日子里,唯一一个不带任何目的性、只是安静存在的女孩。

在他离开季家,决定来雾港时,清理自己那间几乎无人踏足的客房时,鬼使神差地,他将这些被她遗忘,或者说是她未曾想过要带走的零碎物件,仔细地收了起来,带到了这片她可能早已忘记他的海边。

为什么要带来?他给不出明确的答案。或许,只是因为这些东西关联着一段相对纯粹的时光,一段在他被冠以“私生子”名号、在偌大宅邸里像个透明人般生活时,短暂感受到的、不带怜悯或算计的微弱暖意。周溪的存在,像是一盏功率很小的夜灯,光芒黯淡,却曾在他少年时代最晦暗的角落里,固执地亮过一阵子。

他的指尖无意识地摩挲着那枚贝壳书签冰凉光滑的表面,触感清晰。然而,脑海中浮现的,却不是记忆中那个总是低着头、声音细弱、刘海几乎遮住眼睛的怯懦女孩,而是另一张面孔——带着清晰锐利的线条,眼神疏离,偶尔会流露出不耐烦的神情,却在废弃教室里抱着贝斯时,展现出一种近乎燃烧的专注。

殷祈溪。

那个名字,连同她弹奏贝斯时低垂的眉眼、微微蹙起的眉头、以及指尖在琴弦上移动时带出的低沉嗡鸣,像是一段无法驱散的背景音,强势地侵入了他试图维持平静的思绪。

两张截然不同的面孔,一个模糊而遥远,裹挟着旧日黎城的雨雾;一个清晰却带着尖刺,浸染着雾港咸腥的海风,在他脑中不断切换、重叠,那种挥之不去的熟悉感与无法调和的割裂感,像一团乱麻,缠绕在他心头,滋生出一股莫名的烦躁。

他“啪”地一声合上盒盖,动作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粗暴,迅速将它重新塞回箱底,用衣物严实地盖住,仿佛这样就能将那混乱的思绪也一并掩埋、封存。

冲了一个时间很长的热水澡,试图用氤氲的水汽驱散身上的寒意和心头的滞涩。

换上干净的居家服,他坐到书桌前,打开了笔记本电脑。邮箱里有黎城好哥们刚发来的邮件,附件是几套最新的物理竞赛模拟卷。

黎城的教学体系和难度与雾港有着云泥之别,这些试卷是他保持思维锋利、不与原有圈子脱节的重要工具。

他打印出试卷,拿起笔,深吸一口气,试图进入那种心无旁骛的解题状态。笔尖在雪白的草稿纸上划动,复杂的电磁学公式、需要巧妙构建的模型……这些曾经能让他迅速沉静下来、甚至感到愉悦的挑战,此刻却像是隔了一层毛玻璃,难以触及核心。

推导进行到一半,思路便会不受控制地飘远,耳边仿佛又响起了那不成章法、却异常执着的贝斯低音,嗡嗡地,带着某种原始的、不容忽视的生命力,干扰着他高度理性的思维频率。

那声音,不像他熟悉的任何乐曲,更像深海鱼类发出的、人类难以捕捉的次声波,穿透层层阻碍,固执地在他意识的深海区回荡。

他猛地将笔拍在桌上,笔杆与木质桌面碰撞发出清脆的响声。

他向后靠在椅背上,用力按压着突突直跳的太阳穴。这种被外界事物轻易干扰心绪的情况,在他过去十几年被严格规划、高度自律的生活里,极为罕见。他的世界向来是目标明确、路径清晰的,情绪和杂念都被视为需要排除的干扰项。

带着一股挫败感,他放弃了竞赛题,转而拿出雾港一中的作业本。数学、物理、化学……题目简单得令人发指,大部分是基础概念的直接套用,几乎不需要深入思考。

他几乎是机械地填写着答案,笔尖移动飞快,思维却处于半停滞状态。不到半小时,所有作业便已完成,桌面上摊开的练习册一片空白,等待填满的时间被压缩到了极致。

做完作业,时间依旧早得令人无所适从。公寓里安静得能听到自己清晰的呼吸声,以及窗外远处传来的、永恒不变的、低沉的海浪冲刷岸线的声音。一种前所未有的、巨大的空虚感如同潮水般漫了上来,将他淹没。他百无聊赖地拿起手机,拇指在屏幕上无意识地滑动,最终,停留在一个图标已经蒙上一层数字灰尘的游戏APP上——《幻界裂隙》。

那是他初中时期曾耗费大量时间的一款多人在线战术竞技游戏,曾和黎城那帮朋友组队开黑,在虚拟世界里挥霍过不少夜晚。

指尖迟疑了一下,还是点了下去。游戏界面加载缓慢,随后,各种花里胡哨的活动弹窗、限时礼包广告、战力提升道具的推销信息,如同闻腥而动的鲨鱼,瞬间挤满了整个屏幕,充斥着迫不及待想要榨干玩家钱包的喧嚣与浮躁。

他皱着眉,耐着性子关掉一个又一个弹窗,终于找到了登录入口。

输入账号密码,熟悉的角□□面出现,但好友列表里,大部分头像都是沉寂的灰色,最后上线时间停留在几个月甚至一两年之前。他的目光,不由自主地在列表中搜寻着一个特定的、带着点笨拙可爱的ID——“溪边看鱼”。

那是周溪的账号,当年还是他帮她注册,手把手教她最基础的操作,带着她在新手村做过几个简单任务的。她的头像一如既往地灰暗着,像一座离线的小小孤岛。个人信息栏里,最后上线时间,清晰地显示着:213天前。

二百一十三天……这个精确的数字像一根细小的冰刺,无声无息地扎进他心里,带来一丝微凉而清晰的刺痛。半年多,足以发生很多事情,足以让一个人彻底消失在另一个人的世界里。

他关闭好友列表,独自匹配进入一局游戏。地图还是那个熟悉的地图,英雄也还是那些记忆中的英雄,但整个游戏的节奏和氛围已经完全变了味。

队友和对手都在疯狂地追求击杀数和经济积累,毫无战术配合与策略可言,公共频道里充斥着浮躁的谩骂和毫无意义的指责。他试图按照记忆中的思路去游走、支援、控制地图资源,却发现自己像个从旧时代穿越而来的古董,与整个急功近利的环境格格不入。

一局游戏在混乱中草草结束,屏幕上弹出刺眼的“失败”字样。他盯着那猩红的提示,心中涌起的不是技不如人的挫败,而是一种更深沉的、弥漫开的厌倦和虚无感。什么都变了。

黎城那个熟悉的世界,曾经沉迷的虚拟战场,甚至连记忆里那个模糊的人都似乎被现实投射出一个截然不同的、让他感到困惑和烦躁的分身。

他没有丝毫犹豫,长按那个花哨的游戏图标,在弹出的选项中,果断选择了“卸载”。仿佛卸掉的不仅仅是一个占据内存的应用程序,而是某种与过去强行连接的、早已变质腐坏的纽带。屏幕重新变得干净,但那片空洞却似乎更大了。

他走到窗边,猛地推开窗户,带着浓重咸腥气息的夜风立刻呼啸着涌入,吹动了他半干的额发。远处,雾港的灯火在沉沉的夜色中零星地闪烁着,像是漂浮在黑色海面上的微弱萤火,勾勒出海岸线模糊而寂寞的轮廓。

这片深海,依旧陌生,深邃,难以测度。而他这条来自异域的淡水鱼,似乎无论游到哪里,都找不到真正能够自在呼吸、安然栖身的水域。一种前所未有的孤独感,在咸湿的夜风中,悄然将他包裹。

……

第二天,天气彻底放晴,被连日雨水彻底洗涤过的天空,呈现出一种近乎透明的、宝石般的湛蓝色。阳光毫无保留地倾泻下来,驱散了所有的阴霾,也将夏末的余热毫不留情地带回大地。

上午第二节课后,那首刻入每个雾港一中学子DNA的、节奏明快却略显聒噪的运动员进行曲,准时在校园的每一个角落高声响起,如同一道不可抗拒的指令,瞬间打破了课间的松弛与喧闹——这是雷打不动的课间操时间。

学生们如同被驱赶的洄游鱼群,带着各式各样的不情愿,从一间间教室里涌出,嘈杂地汇流向宽阔的操场,并按照班级划分,迅速站成一个个横竖都算不上笔直的方阵。季屿风跟在人群末尾,他身材颀长,肩背挺直,在略显懒散的人群中,显得格外鹤立鸡群,也格格不入。

阳光有些刺眼,他抬手在额前搭了个凉棚,目光扫向自己班级所在的区域。很快,他在队伍靠近末尾的位置,捕捉到了那个熟悉的身影。殷祈溪站在女生队伍的边缘,微微佝偻着背,低着头,浓密的睫毛垂下来,在脸上投下一小片阴影。

校服外套的拉链只随意地拉到了一半,露出里面干净的白色T恤领口,整个人透着一股恨不得将自己隐形、与周围环境彻底剥离的强烈抗拒感。

广播体操的音乐响起来了,鼓点强劲,旋律熟悉到令人麻木。大部分学生开始随着节拍,懒洋洋地、敷衍地伸展四肢,动作千奇百怪,像是无数提线木偶在进行一场漫不经心的集体表演。

季屿风的动作却依旧保持着近乎标本般的标准与流畅,每一个转身、跳跃、伸展都精准地卡在节拍上,这是他长期严格自律刻入肌肉的记忆。他的目光,在不经意间,总会掠过斜前方那个身影。

殷祈溪的动作完全是另一套体系——永远滞后半拍,幅度小得像是怕惊扰到空气,手臂该伸直时弯曲着,该跳跃时只是脚跟象征性地微微提起,脸上没有任何表情,眼神空茫地落在不知名的远方,显然,她的精神早已脱离了这片吵闹的操场,神游天外。这是一种沉默的、消极的对抗。

他想起在黎城的学校,课间操同样是纪律严明、不容置疑的集体项目,无人敢如此明目张胆地懈怠。雾港一中的管理,显然要松散和宽容得多,或者说,是一种基于地域特性的、见怪不怪的漠然。

做到第四节体转运动时,殷祈溪大概是心思完全漂浮在另一个维度,转身的动作不仅慢了好几拍,幅度也小得可怜,手肘不经意间,轻轻地、几乎是擦着边地,碰到了旁边一个正做得起劲的女生的手臂。

那女生被打断了节奏,动作一滞,立刻侧过头,不满地瞪了殷祈溪一眼,声音不大却足够清晰地质问:“喂!你干嘛呢?能不能认真点做?都碰到我了!”

殷祈溪的身体瞬间僵硬,像是被无形的电流击中。她猛地抬起头,看向那个女生,嘴唇微微张合了一下,似乎想辩解或者道歉,但最终什么声音也没有发出,只是飞快地抿紧了苍白的嘴唇,将头垂得更低,几乎要埋进衣领里。

接下来的动作,变得更加缩手缩脚,僵硬而不自然,几乎像是在原地进行着微不可查的颤抖。

那个瞬间,季屿风清晰地捕捉到了她眼中一闪而过的、类似于受惊小兽般的慌乱、无措,甚至还有一丝清晰的窘迫。这与她平日里表现出的那种仿佛对一切都无所谓的、带着尖刺的冷漠防御姿态,形成了极其强烈的反差。那是一种真实的、未经过任何伪装的、猝不及防下流露出的脆弱。

广播操的音乐还在不知疲倦地响着,明快激昂的旋律与操场上这片弥漫着的、巨大的敷衍和偶尔的小摩擦,形成了一种颇具讽刺意味的背景音。季屿风不动声色地收回目光,继续着自己一丝不苟的、与周围环境格格不入的标准动作,然而,他的内心却再也无法恢复之前的平静。

那个在旧教室里抱着贝斯、眼神专注灼热、仿佛在与整个世界对抗的殷祈溪;那个在课堂上大部分时间沉睡、成绩单上的数字精准得像是经过精密计算的殷祈溪;还有眼前这个在强制性集体活动中手足无措、因一点点意外接触而流露出惊慌和脆弱的殷祈溪。

这几个截然不同、甚至相互矛盾的形象,在他脑中不断碰撞、碎裂、又重新组合。哪一个才是真实的她?或者,这些都只是她在不同压力情境下,被迫戴上的、用于自我保护的面具?在那层坚硬冷漠的外壳之下,到底隐藏着一个怎样的灵魂?

他这条习惯了清澈见底、规则明确的淡水水体的鱼,第一次如此真切而深刻地意识到,这片名为“殷祈溪”的深海,其下的水文情况、洋流走向与暗礁分布,远比他最初凭表面观察所推断的,要复杂、幽深、难以测度得多。

课间操单调而重复的音乐声中,一种混合着困惑、探究,以及一丝连他自己都未曾明确察觉的、想要穿透迷雾看清真相的微弱冲动,如同深水下的气泡,悄然滋生,并缓慢地上浮。

这一张写的是小季的视角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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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章 第三章 课间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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