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圣山精神卫生院
这是入院的第六个月
隋禾躺在病床上,目光落在窗外一成不变的景致上,她有些精疲力竭。
轻轻的敲门声后,主治医生走了进来,手里拿着一个轻薄的电子板,脸上带着温和的笑
“隋女士,今天感觉怎么样?”
隋禾疲惫的笑了笑“还好”
医生对她的反应并不意外,她拉过椅子在床边坐下。
“隋女士,我今天来,是想和您谈谈一个非常特殊的机会,中院高端医疗系统实验室开发出一款非常独特的干预产品,专门针对像您这样的复杂性人格整合。我们想邀请您作为科研工作者参与这个项目。”
“抱歉,我最近没多少精力。”
“隋女士,您在患病前是本省最大医院的妇产科医生。本省所有患者中只有你有完备医疗知识和临床经验。只要您愿意参与,可以开个价儿,我们尽量满足您的要求。”
隋禾略显疲惫的转过头:“我的这个问题多多少少跟我的家族遗传有关。除非你能改造我的基因。否则对我来说没什么用。”
医生有些遗憾的说“好的,注意休息,如果您改变想法,随时来找我们”
医生关上了门。
隋禾翻出抽屉里的药,快速服用之后,疲惫的倒在床上。
沉睡
不知过了多久
隋禾睁开眼,发现眼前什么都看不清。旁边有人隐隐约约在说话。但是她听不懂。
她转了转脑袋,怎么?眼睛坏掉了吗?我好像控制不了我的身体。
忽然她感觉自己被人抱了起来,抱在了怀里。有个女声在旁边儿轻轻的哼歌。并且用手拍她的后背。
这种感觉好像……妈妈抱着孩子。
困意席卷而来,很快又睡过去了。
随禾花了很长时间才意识到自己穿越了。
又花了很长时间接受这个结果。
但是也有个好消息。
脑子里那个经常和自己争辩的声音已经消失了。
可能只有自己穿越到了这个世界,那个人格留在了原来的身体里。
小隋禾坐在自家药铺的门槛上看着来来往往忙活的伙计,用木炭在一块木板上细细临摹着药柜上面的字。
好消息,这具身体的名字也叫隋禾,父亲是个太医,并不是很出名,是太医院的中层领导。
现在,小隋禾要想办法让父母同意给自己请闺塾师。
一来,隋禾穿越之前只会简体字,在没有人教的情况下学繁体字和文言文有点吃力。
二来,隋禾之前喜欢看书。
穿越后就只能读一些古书,父亲书架上摆着《左传》《国语》《楚辞》《战国策》《越绝书》《吕氏春秋》等等等等……可惜全都是文言文,读着费劲,没法读书真的很难受。
于是便按照自己的想法行动了。
先把药柜上面的字全都搞清楚,能听能写,把药材的价格全都记清楚,然后展露给父母看,特别是父亲,3岁女孩儿熟记药材名录和药材的价格,父亲听了应该很高兴。
“不是我着急讨好父亲,这个家里能否请闺塾师只有父亲能做主。”
隋禾习惯性的向沈仕解释,无人回应。
母亲多次悄悄从屋里出来看隋禾在干什么。
看到她拿着炭笔兴致勃勃的比比划划,一副认真投入的样子,放心了许多
这个孩子打小不哭不闹,除了像普通孩子那样贪玩之外,有时候恍惚觉得她不像个小孩儿,不愧是医药世家,打小就对药材感兴趣,可惜是个女孩儿。
隋禾花了五个月把家里所有药材的名字都认熟了,通过听伙计们和顾客讨价还价,了解到家里各种药材的价格。
于是开始找机会在父亲面前崭露头角。
隋太医早就发现女儿的特别之处,经常看到她坐在药铺的门槛上刻画着什么,自己偶尔也过去瞧一两次,但没觉得有什么特别,小孩子嘛,怎么会对这种东西感兴趣,过段时间就玩别的去了,但是一连五个月。家里的药房掌柜和伙计经常和他提女儿的事儿,“东家,您家小女娃可真真是神了!那日她竟指着药柜把里面的草药认了个遍?’才三岁的娃儿啊!这怕是药王爷亲手点化过的吧?’”“上元节那天。我们都出去看灯会。小柜子留在药铺看店儿,有位贵客上门配药,小柜子新来的记不得价钱,这孩子一五一十把价格说了个明明白白。”
家里的药房掌柜和伙计没少跟他夸女儿灵性。隋太医心里又是自豪又是好奇。
这天,小隋禾依旧像往常那样拿个毛笔把药材的名字规规矩矩的写在了上面。
父亲从书房出来。看到她拿个书写写画画,走上前去,伸出手“给为父看看。”
小隋禾转过头看父亲,然后把书递了过去。
父亲翻了翻书,觉得很有意思:“这上面的药材你都认识?”
小隋禾露出灿烂又自豪的笑,然后点点头:“我写的”
父亲素日比较严肃。此刻难得的眉毛舒展:“莫不是祖师爷赏饭吃。”
说完,他又觉可惜,如果这能力赏给大儿子该多好,偏偏是个女娃,哎。
隋禾决定趁热打铁,她从怀里掏出一本草药书:“爹爹,上面的图案很好看,但是字我看不懂,我想知道里面写的啥,要是有人能教我就好了。”
父亲面露难色:“这……为父公务繁忙,先等等吧,等为父有时间了再教你。”
然后又顿了顿说“药铺里的伙计识得这些字,你可以问问他们。”
“好!”
父亲转过身后,隋禾失望的望天,不可能直白说出我要闺塾师,但是旁敲侧击家人又意识不到我想要什么,哎,只能按照原来的计划进行了。
于是隋禾开始天天在爷爷奶奶膝下转悠,哄的爷爷奶奶心花怒放,如实的提起自己对草药书很感兴趣。想看懂草药书里面的字。
爷爷听了隋禾的“诉苦”后,一时兴起,大手一挥:“来来来,爷爷闲时教你!何必等那个忙得脚不沾地的爹!”
隋禾非常高兴,爷爷学识渊博,待人和善,他愿意教我再好不过了,于是和爷爷度过一段温馨的教学时光,爷爷教的不仅仅是识字,还会夹杂着药材知识、行医小故事,生动有趣。
但是,爷爷作为医者也需要出诊、研讨药方,有自己的社交圈,他的教学变得断断续续,今天教了几页字,接下来三五天都没空。或者正教到兴头上,有急症病人求诊,爷爷必须立刻出门。
两次受挫后。
隋禾开始寻求母亲和奶奶帮忙,和妈妈说“哥哥们天天上私塾,回来后经常和我讲教书先生的故事,妈妈,我也想要教书先生,我也想识字。”
然后每天眼巴巴的等着哥哥们放学,在爷爷奶奶面前打听哥哥们在学校教书先生都做什么。
在隋禾的不懈努力下,大人们终于意识到隋禾想要什么,成功获得了家里的三张选票。三个大人都认同需要请一个闺塾师。
闺塾师来的前一天,姨娘生了个妹妹。取名隋莘
隋禾看婴儿床里小小的娃娃安静的睡着,不由得上去捏了捏娃娃的手,娃娃翻了个身。
妹妹是隋家第四个孩子,前面两个是哥哥,然后是隋禾。
父亲有一妻一妾,母亲和柳姨娘关系尚可,姨娘平时大门不出,二门不迈,在自己的小院子里待着。
平日里隋禾比较忙,不经常见到柳姨娘,对姨娘印象不深。
“算是比较平和的一家。”隋禾自言自语到
她最近对着沈仕说话的次数越来越少,开始在内心自言自语
接下来她哒哒哒的跑到了闺塾师面前,非常热情的拥抱这位闺塾师,突然热情的拥抱让闺塾师顿了一下。
“大小姐”
“我是隋禾,您就是我的教书先生吗?我等你很久了!”
隋禾努力装着小孩子。
母亲在一旁开心的拉过隋禾,搂在怀里向闺塾师介绍,“这就是小女隋禾,平日里活泼好动,劳烦先生多费心。”
然后母亲向隋禾介绍这位闺塾师:“禾儿,这位是秦先生。秦先生祖上乃是前朝的清流文官,书香门第,极重规矩礼法。秦先生年轻时曾在……曾在康王府的府邸中担任女官,最是知书达理。如今机缘巧合,请得先生来教导你,是你天大的福气,定要恭敬受教,不可怠慢。”
“好!秦先生,快跟我去我房里!我带你参观我的屋子。”
母亲望着两人离去的背影,心里想:“这孩子打小就聪明,也勤奋好学。经常能给我和她爸带来惊喜,熟悉的大人都知隋太医家里有个聪明的小女儿。不过可能天才都比较孤僻吧?总觉得这孩子心思蛮重的,我和他爸对她的态度有些不同。我比较关心这个孩子想什么做什么。他爸的态度是“随她去吧。这孩子有自己的想法”不过目前为止她几乎没有什么需要我担心的。”
几日后
隋夫人房中,午后。秦先生正与夫人品茶,回禀隋禾近来的情况。
夫人: “先生近来辛苦了。禾儿这孩子没给您添太多麻烦吧?她性子是静了些,但好在还肯用功。”
秦先生: (微微颔首)“夫人言重了。大小姐天资之颖悟,心性之沉静,实为老身平生仅见。只是……正因其非同寻常,有些话,老身不知当讲不当讲。”
夫人: (放下茶盏,神色关切)“先生但说无妨。可是禾儿有何处不妥?”
秦先生: “并非不妥,而是……非凡。”她斟酌了一下用词,“譬如教授《女则》、《女诫》,寻常孩童即便不懂,也多觉枯燥厌烦。大小姐却不然,不烦不恼也不好奇,安安静静地听着。你若问她书里讲的是什么,她能一字不差地复述出标准答案,条理清晰,逻辑分明。
但……老身一眼就看出,这孩子的心思根本不在上面。那眼神里没有孩童的好奇或困惑,也没有叛逆,只有一种纯粹的、高效的“完成任务”式的客套。她记住了文字,但对里面的内容有自己的想法。”
夫人: (略感欣慰)“这不是很好吗?”
秦先生: “好,却也奇。”先生目光微凝,“若问她‘女子当以柔顺为主’何解,她能答得条理清晰。但若问‘大小姐觉得这些话可有道理?” 或者 “你自己是如何想的呢?”大小姐…便会抬起小脸,露出一个毫无破绽的的笑容,用软糯的童声回答:“书里讲的都是金玉良言,先生教的极是。”那种感觉……并非信服,而是恰到好处。仿佛一位成熟的客人,不愿驳了主人面子。”
夫人: (眉头微蹙,若有所思)“这……她确实自幼便有些自己的主意。”
秦先生: “不止于此。”先生继续道,“最令人心惊异的是,大小姐行事,目的之明确,远超其龄。她偏好医书,却非泛泛而读。该借什么书,该习什么字,该问什么问题,她都考虑的明明白白,所学一切,仿佛心里有底。”
夫人: (惊讶)“她竟问得这般细致?”
秦先生: “正是。就连学习礼仪规矩也是如此。她从不问‘为何要如此’,却常问:‘此礼数于何种场合最为要紧?’‘拜见哪位长辈时需格外注意?’‘若在自家药铺帮忙,此礼可需严守?’……心思之缜密,考量之现实,实在……”
先生顿了顿,似乎在寻找最恰当的形容。
“有时与她相处,恍惚间竟不似在教导一位小小姐,倒似在与一位……极有分寸、深知自己想要什么、且正在为此高效筹措的成年同僚相处。她言语谨慎,用词斟酌,那份下意识的客气与周全,时常让老身忘了她才只是个三岁多的娃娃。”
夫人: (彻底愣住,脸上自豪的神色渐渐被一种复杂的不安取代)“听先生这般说……这孩子,心思竟重到此等地步?她这般……所为何来呢?我们从未要求她必须如何啊?”
秦先生: (轻声)“老身亦百思不得其解。府上家风宽厚,待大小姐亦是慈爱有加。或许……此乃天生心性?只是,夫人,大小姐这般活法,老身瞧着,亦觉……她活得未免太累、太孤单了些。”
秦先生的话隋夫人深以为然,她思考了很久,觉得隋禾大概是太孤单了,每天钻研一些东西,所以才心思重,得给她找个伙伴。
对于成功从父母那求来的战利品——闺塾师。
隋禾非常珍惜
《女则》《女诫》做为教科书,虽然迂腐,但是有助于快速认识这个时代明面上的规则。
同样礼仪也是这么回事,可以不喜欢,但不能不了解。
隋禾的生辰那天,母亲带来一个女孩
“娘给你挑了个小丫鬟陪你玩。”
女孩看起来很小,肌肤呈长期接受阳光照射的小麦色,瘦但是很壮实,一看就是长期从事劳动的农村小孩,粗布衣裳,补丁摞补丁的鞋。面上带有小孩子怕生的拘谨。
小女孩儿不敢正眼瞧隋禾,快速的看了一眼之后迅速的低头。
让孩子来照顾我吗?隋禾在内心苦笑,并且很疑惑。
隋禾从讲习俗的书里看到过,像我们家这种小门小户的普通技术官僚家庭,其实很少给女儿买丫鬟,一般只有父亲母亲这样的长辈和老一辈才会有,再就是紧着哥哥们。
……完全没考虑过这种情况,有点措手不及。
看出来父母真的挺重视了。
这么点儿的小孩儿就离开了父母。
晚上
看着不知所措站在旁边的小女孩
隋禾想,如果沈仕在的话,她一定会狠狠嘲笑我,她一定会拒绝母亲提供的小丫鬟。
“你叫什么名字?”
小孩小声回答“郑三妹”
“秦嬷嬷之前说过,丫鬟到主人家,都会起新名字”
“你喜欢什么名字?给自己想一个吧。”
“还有,你今年多大?”
“六岁”
“六岁!这么小?”
隋禾震惊了,上下打量着这个孩子,是因为古代的孩子普遍营养不良长得瘦小吗?怎么感觉比我记忆中小很多?
我六岁那会儿也不在父母身边,父母需要进城打工,村子里面没有学校,只有县里有,县城里的房子太贵了,附近几个小村子的孩子都要寄宿,小学到初中直至高中,我几乎经历过所有形式的寄宿。
没办法,穷乡僻壤的,想给孩子赚学费,给年迈的父母养老,小夫妻只能进城打工。
但是在古代,这么点的小孩子就要被卖进大户人家伺候人。
我知道小孩子离开父母后的心理过程。
小女孩突然开口:
“家里窗外有棵杏树。”
“和杏有关的名字吗?”
小孩点点头。
“先叫杏儿吧,等你有了其他想法再往上填。”
“时间不早了,早点儿睡觉吧,你睡在那边,床上我给你放了一套衣服和一双鞋。你明儿换上,身上那套拿去洗洗。”
我是隋禾
这天我做了个梦,这让我忽然想到,我其实已经算是死过一次的人了。
从现实社会直接被抛到了古代社会,在这个过程中我已经悄不知觉的死过一次了。
这是我的第二次生命,在一个陌生的世界,而我对这个世界一无所知。
现代的一切都已经被去除了,比如我的工作,我的名声,我的父母,这是最重要的,我和我的父母分离了。
这就有一个问题。
当一个人生活中的一切都被剥离了,回到一个婴儿的状态,被抛到了一个全新的世界,你觉得我会有什么想法?
我感到难过,我感到怨恨,命运不公,竟叫我遇到了这样的事儿,但是我不知道该怨恨谁。
作为婴儿的这两年我缓了许久,好在作为婴儿难受的时候完全可以随便哭。两年后虽然这个影响还在我身体残留很久,但是我知道我该进行下一步的生活了。
我想过死亡。
我想象我站在自己的坟前,要回答过去的我问自己的一个问题:如果给人生做个总结的话,希望墓志铭上写什么?
这个问题是从一个心理学家的著作里面看到的。
它在我人生中很多关键问题上都能派上用场。
现在的我陷入到了虚无。
是时候回答那个问题了。
我现在站在我的坟前,细细端详着我的坟墓。
我要给我的上半生做个总结:
“不出彩,不甘心,不想死。我应当活出个精彩的人生,至少是我心甘情愿的人生,然而我已经死了。
在这个新的人生阶段,我依然像以前一样迷茫,不知道何去何从,也许人生就是走一步看一步,不到死亡那刻,不知道自己这辈子活甘不甘心。
——隋禾
隋禾默默的写完了自己上辈子的墓志铭
然后她感到精疲力竭的平静。
把纸靠近烛火,烛火燃着了这张纸的一个角。
火光在隋禾的眼里跳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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