送我？他怎么知道我要回哪？
姜宁头皮发麻，浑身上下像有蚂蚁在爬，吓出一层冷汗，“你……”她有了一个更大胆的想法，深吸一口气，指向那幅画像，“这是我吗？
“是。”江凛点头。
悬着的心彻底砸下，姜宁双腿发软站不住，随着那口气的吐出，本就强撑的身体直接摔坐在床上，双手抓紧床沿，指关节微微泛白。
“你不舒服吗？”江凛赶紧凑上去看她脸色，慌乱地转身去拿药。
姜宁轻轻摇头，回想周以声完美的形象，她什么都明白了。
是她自作多情了，她只是一个虚拟人物，是某人笔下的一个小配角，至于主角是谁已经昭然若揭。
她没有办法恨周以声，她不是一个忘恩负义的人，怨气堵在心口无从发泄，她有一次独自咽下去。
作者一定呕心沥血，才会塑造出这么完美的周以声，想把最好的都给她，所有的一切都为她而存在。
和她待在一起，作者才会想起曾经随手写下的这个名字。姜宁不自觉地双手更加用力。
可她真真切切地感受过二十年来的每分每秒!
不是谁抢走了什么，而是她从未被偏爱过。
成堆的药物突然闯入眼前，每一个包装盒上都印着她的笑脸，姜宁抬头，湿润的双眼再次和他对上。
江凛有些手足无措，“我很多年没有生病了，你哪里不舒服就吃什么药，听说药效很好。”
“这是什么？”
“药。”江凛把盒子摆好。
“也是我的周边？”上面的笑脸有些刺眼。
“对。”江凛说。
“为什么印在药上？”
江凛小心翼翼地说，“因为你经常出现在医院吧。”
“销量很好吗？”
“水涨船高。”
“呵。”
十六岁的她还没进社会她就在医院里无数次苦苦哀求各路神明。
二十岁的她突然发现，“伟大”的造物主让她的父母一次次进医院，一次次在阎王殿前徘徊，只是为了让她给他们卖药。
姜宁冷笑一声，眼泪瞬间蓄满整个眼眶，直到眼眶实在承载不住，才一滴滴缓慢流淌过脸颊，顺着下颌骨离她而去。
“很疼吗？”江凛关切地问，恨自己帮不上忙。
姜宁摇头，“治不了。”
江凛立刻跳出是非对错的纠结，沉默片刻，俯身轻声询问，“还能动吗？”见她轻轻点头，他迅速盘腿坐在她身后，集全身力量于双手，通过手掌将他的修为慢慢地输送到她的体内。
一股力量势不可挡地从背后传来，蔓延至全身，冲击她的大脑，脑中一片混沌，姜宁身体中有股能力本能的抗拒，脑袋疼得快要炸开，她几乎失去了思考的能力。
迷迷糊糊之中，色彩逐渐消失化为统一又毋庸置喙的白色，一望无际。她又突然换了个地方。
第三次了！
姜宁发疯似的拼命往前跑，把眼泪逐滴甩在后方，视线越来越模糊，浑身上下像被什么东西在撕扯，几乎要喘不过气来。
到底是谁这么看不惯她！
什么害怕什么哀伤，全部抛在脑后。
姜宁愤懑不平，一不小心扑在地上，左手悲愤地锤向地面，嚎叫的声音盖过内心的悲鸣。
“对不起啊。”
熟悉的声音从上方传来，眼前开始变得清晰，对方蹲在地上，动作轻柔地把她扶起来。
姜宁累了，浑身僵硬，任由她摆布，连害怕的力气都没有，两人面对面坐着像在照镜子。
就要这样结束了吗？
“对不起，我知道我很自私。”
“你是来代替我的？”
“不是，我是十七号。”
“名字。”
“我忘了。”十七号的脸上堆满公式化的友好表情，一举一动和机器人无异，可她全身上下都是原装的，眼底还透出淡淡的悲伤，“我能力有限，让你受苦了。”
“你想干什么？”
十七号语气柔和，自顾自地说，“你原本的世界一切暂停，不用担心你的父母。我会把我身上的一切全部给你，算是赎罪吧。”
“什么意思？”身体内部渐渐变得平静，姜宁的心刚冷下来就被放在火上炙烤。
“我很抱歉。”
“你到底干了什么！你到底要干什么！是不是你把我变成现在这个样子？你凭什么这么做？为什么非得是我！”
最后一丝理智被十七号的置若罔闻拉成一层薄膜，弹指间四分五裂。姜宁早已泣不成声，她把手往前伸一寸，十七号就离她远一寸，步步紧逼后，双手捂面，“凭什么！”
十七号的神情始终未变，轮廓开始模糊，像是被撕成一片一片，一点点消失。
“你以后就是这具身体真正的主人了。”
“你去哪！”
“给自己一个了断。”十七号一点点淡化，微微上扬的嘴角在彻底消失前终于恢复自然的弧度。
姜宁被猛地一下抽回江凛的小屋，巨大的冲击力以摧枯拉朽之势凝聚在她体内。
江凛倒在床上动弹不得，部分修为被吸走，鲜血从嘴里成花束散开，左手颤抖地抬起，眼泛泪光，气若游丝，“对不起，我没做到。”
“你……你……”姜宁刚从悲痛中醒来，下一秒回过神来，手忙脚乱擦干他口鼻附近的液体，药品朝她飞来，看见快速修复丹，慎重查看副作用后给他喂下去。姜宁抱着他的脑袋，浑身发抖，泪水夺眶而出，“千万不要有事！”
花灯集团墨城分部。
办公室中央，周生头上的帽子摇摇晃晃，翘着二郎腿斜睨面前的人，一拍桌子，整个办公室都跟着抖。
“什么叫突然醒了，然后就跑了！”
周生不喜欢这个差事，从总部不情不愿地过来正愁一肚子火无处发泄，他的好妹妹还不知道早总部使什么阴招等着他呢。
花灯集团成立近千年，一直霸占整个联邦的所有资源。这一代有四个直系，从大到小依次为周生，周绳，周省，周盛，斗得你死我活。
除却老三周省已经命丧虎口，老四周盛早早外出游历天下，没在他们面前碍眼。剩下两兄妹都恨不得对方早点死。顺带提一句，周盛就是《斜月》主角万俟空的老师。
其实墨城分部也还算一个重要根据地。虽然实验体不多，核心研究都在联邦中心汇川进行，但整个花灯最大的摇钱树《正阳下》在这里。
不过也仅此而已了，因为一些历史遗留问题谁也无法绝对占有，早年间周绳提出的平分协议至今也没有谁想撕毁的意思，双方都等着一个合适的时机釜底抽薪。花灯名下的产业很多，唯独《正阳下》是祖祖辈辈流传下来的，抢到自己手里师出无名，有损声誉。
近千年来实验体从没出过意外，没人想到会出这种事。
因此，不管罗春霖再怎么强调严重性，周生和周绳放任它在总部流传，只盯着核心产业分毫不退，摆出一副贤者让位的姿态，让对方去处理。
周生吃了个暗亏才不情不愿地过来。
十七号和《正阳下》又没有什么技术难题，一比一复刻就好了，能出什么问题？早点处理完早点回去，在这个破地方呆着没意思。
可是集团最大的摇钱树自己醒来跑了！总部从来没有过实验体自己醒来的先例！他赚大发了！只要他一个人搞定，声望只高不低。
为确保安全，实验体不会有任何义肢，没有自保能力，墨城没什么能人异士，就算江凛从某个地方钻出来多管闲事也不要紧。江凛有伤在身，还能逃过他的手掌心？真是天助我也！现在最重要的是不把风声透露出去！
周生陶醉在以后光明未来，故作矜持，沉稳发问，“通缉令发了吗？”
罗春霖点头，“发在暗网。”
“很好，不要打草惊蛇。”周生满意点头，“搜查的进度怎么样？”
“暂时还没找到。”罗春霖平静地说。
“混账！”周生把茶杯直往罗春霖头上砸，不在乎被砸出的汩汩鲜血，“这点小事都办不好，要你有什么用？幸好我来得早，不然十七号早跑远了！”
“对不起。”罗春霖弯腰道歉。
罗春霖才不管周生想干什么要干什么，他只知道要是被总部知道十七号是在距自己垂直距离不到六米的地方跑的，他就死定了。
墨城分布全体工作人员在这件事上惊人地达成共识，事发后迅速修复办公楼，篡改监控，除了他以外的所有人记忆都被修改，伪造出十七号在医院逃跑的假象。
不管怎么说，在医院跑都不会比在办公楼跑更严重。
“实在抱歉，我们还在现场十七号的同伙，二人对医院建筑损毁不小。但他一直不配合，碍于是您弟弟的学生，我们也……”罗春霖适时表露出为难，一脸诚恳。
“周盛的学生？我就知道！把人留着，等我找到周盛，他的死期也到了。”周生洋洋得意，“要是再看不住，你去当十八号。”
“是。”这时候罗春霖才有点怯意。
幸好看管万俟空不是什么难事，周生不会信他。
“还不快去安排！这几天我就在这里监督你，别再出岔子！”周生喜不自胜，他这次来对了。
没有人跟钱过不去，摇钱树找回来所有人都要给他面子。
当初为了监视周盛，他把万俟空营造成少年英雄，所到之处万人瞩目，费了他不少心思。此举一箭双雕，想到以后，他做梦都要笑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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