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魔法师，这是从旧教堂的信鸽上，拦截的消息。”一个黑衣人上前。
黑袍伸出一只手接过。
地牢昏暗的烛光照在他的脸上，正是那位昨晚逃脱的二星魔法师。
“看来旧教堂已经同意用大批圣河水换回薇莉安了，”黑袍把信书递回去，“把这封信再送回去，不要让他们发现。”
“是。”
黑衣人退下时，一不小心，打翻了木桌上的一杯水。
水杯滚落下木桥，哐当一声，死寂的矿坑底下传来了破碎的回声。
这声滴水般的响动顿时掀起千层浪。
只见那黑暗矿坑地下那静止的大片绿斑，忽然开始如浪潮般涌动起来。
竟然都是一个一个长满绿斑的人。
整个地牢响起凄厉尖锐的嘶吼声和狂叫声，此起彼伏，可怖犹如地狱。
“你把他们吵醒了，”黑袍揪出那个黑衣人，“你要不要下去陪他们？”
“不不不……”
不顾黑衣人求饶，魔法师直接将他推了下去。
只听一声惨叫，那人立马就被波涛汹涌的绿斑吞没。
“这些都是失败品，”黑袍道，“绿斑病能将人的心脏强化为晶石，却只有少数人能够维持理智，成为不老不死的变种人。”
“大多数失败品，全都变成下面这种见人就咬的疯狗了。”
“大魔法师，我记得，您不是说之前有一个叫索格的男孩，抗性很好吗？”另一个黑衣人问。
“不，他不是抗性好，”黑袍摇头道，“他是根本感染不上。”
“怎么会这样？”黑衣人惊奇，“就连薇莉安这种半精灵都能感染，怎么还会有人感染不上？”
黑袍顿了顿：“你听说过，几年前，爆发在罗欧国的恶魔病吗？”
“恶魔病害得罗欧国如今内乱严重，难民逃亡，”黑袍道，“它的症状，和如今瑟兰斯帝国的绿斑病几乎一模一样。”
“您的意思是，这种病是从罗欧国传过来的？”
“没错，”黑袍点头，“罗欧人认为，这种病是来自于恶魔的诅咒。那小鬼是恶魔的后裔，自然感染不上。”
忽然，一只满是鲜血的手从下面伸了出来，抓住了黑袍的脚。
“怎么会有东西爬上来？！”黑袍惊恐，想要踢开。
但那双手却死死扣在他的脚踝上。
一张脸从下面出现，正是刚才黑袍踢下去的那个人。
周围的黑衣人立马拔出剑，将那只手砍断。
“我要……杀了你……”
猛地，那人向上一跃，一口咬在了二星魔法师的小腿上。
“快杀了他！杀了他！”
一剑下去，那人身首异处，无头尸体再次掉落坑底。
其他人则用力那只咬着不松口的头颅扯下来。
“大魔法师……您……”
黑袍一低头，就看见自己血肉模糊的小腿。
以及伤口周围逐渐蔓延的绿点。
他被感染了。
~
索格走在集市中，他钻来钻去，很快就甩掉了罗杰。
男孩抬头，熙熙攘攘的人群之外，城墙重兵把守，一只血色蔷薇旗帜正高高飘扬在蓝色的天空下。
那是瑟兰斯城的出口。
他要逃出去！他才不要被维林拖回去关禁闭！
忽然，男孩撞在一个人身上。
他一抬头，是一个高大健壮的神秘男人。
他绑着一双黑皮沙漠长靴，身着一袭深黑长袍，兜帽之下的脸戴着金色狼头面具，腰间还佩一把古怪的骷髅长剑。
男人浑身上下简直遮得严严实实，只能看见金面具里的一只眼睛。
那只眼球竟然还是金属做的。
“让开！不要挡路！”索格烦躁道。
男人却蹲下来，与他平视，嗓音仿佛被烟雾盖了一层：“你是索格？”
索格这才抬头。
正好撞见男人脖子上一条完全不符合他气质的，清新漂亮的绿叶吊坠。
“你这个项链好看！”索格喜爱至极，简直移不开眼，“在哪里买的？”
男人伸出手，手套上全是侏儒制造的强攻铁器，他小心珍视拾起那枚绿叶，收进衣领内：“爱人送的。”
“你以后也会拥有。”
“切，”索格不屑，“不愿意说就算了！”
说完，男孩就要跑走，却被男人伸手拦了下来。
“你干什么？”索格不满，“你放我走。”
“你现在不可以走，”那金色面具摇头，“你应该回到维林身边。”
索格惊讶：“原来你也是维林派过来的！”
他赌气道：“我才不要回去！ 我讨厌他！”
突然，男人就一掌打在他嘴巴上。
“你以后绝不可以说讨厌维林！”男人竟然生气了，“绝对不行！”
索格一下子睁大眼睛，他愤怒的打回去：“你打我？！”
男人一掌握住他的拳头，低声道：“索格，记住，你以后，绝对不可以说讨厌维林。”
“……更绝对不能说恨他。”
“否则，你将永生痛苦，”男人用力捏紧，咬牙道：“无尽后悔。”
“索格！”
后面传来罗杰的声音。
“好家伙，终于被我抓住了！”罗杰一把抓住男孩的肩膀，“你看什么呢？”
索格一回头，发现刚在那个奇怪的男人消失了。
“哟，嘴巴怎么红了？摔的？就这平地你还能摔个狗吃屎啊？”
索格一听这话就来气：“不就是你们派人打我的吗？！”
“派谁？骑士长就派了我一个人！”
“废话少说，”罗杰逮着他就往回拖，“你赶紧给我回去！”
罗杰废了千辛万苦，终于把这小狼崽子丢进了笼子里，然后“啪”一声关上了禁闭室的门。
“你就给我老老实实在里面反省两天！”
一关上门，禁闭室里像是点燃了一只精力充沛的炮仗，叮叮当当又砸又扣的。
罗杰揽住一旁阿瑞斯的肩膀，大拇指朝禁闭室一指。
“赌一赌？这狼崽子得在里面闹腾多久才会消停？”
阿瑞斯把他的手从肩上拍掉：“无聊。”
“喂，我说，你最近感觉有心事啊，”罗杰跑上去，和阿瑞斯并排走，“你和你儿子又闹矛盾了？”
阿瑞斯没说话，默认了。
“那小子真讨人嫌，摊上你这种贤惠好爸爸居然还不满意，”罗杰敲了敲阿瑞斯的胸膛，“要是我，我就直接按住揍，哪能这么多事？”
阿瑞斯眼神暗淡：“他主要是因为当初他母亲的事，一直不肯原谅我……”
“所以当年在骑士学校我就和你说，不婚不育保平安啊！”
罗杰得意道：“瞧我现在过得多滋润潇洒！”
“得了吧，”阿瑞斯风凉道，“爱莎为了你，来骑士营当巫医，她多喜欢你。”
“就你自己心虚，不敢面对人家，”阿瑞斯指了指巫医木屋，“你自己算算，你有多久不敢往那边过路了？”
“怂包。”
“啊啊啊你闭嘴！”
～
索格听外面的声音走远，愤恨的朝门踢了一脚，终于抱着膝盖坐下来。
男孩缩在角落，用力把自己抱紧。
昏昏欲睡之间，他又做了那个梦。
那个自他记事以来就重复出现的梦。
他梦见这个世界濒临崩塌，末日降临，海水淹没世间。
而他是拯救这个世界的正义英雄，是万人崇拜的新神。
教堂晚钟敲响，人们流泪唱起创世挽歌。
歌声传到西方那高高的塔尖上，他就站在云海之巅，听风声海浪传颂他的英名。
这个梦太逼真了。
逼真得他都能看清那些跪在他脚下的人们的脸，在新生的太阳下无比虔诚。
“我要做正义的大英雄……”
男孩喃喃道。
就像那千年前的传奇人物，西斯??瑟兰斯一样。
杀死那只来自海底深渊的恐怖巨龙，从水深火热中救下世人，创立自己的帝国，被载入光荣史书，受历代千秋万万子民崇拜！
这是他的这一生最大的梦想。
但忽然，梦的画面一转。
他回忆起从前。
一个神父在看到他第一眼，就指着他道：“他是天生的恶魔！会给接近他的人带来厄运！”
从此，街坊邻居对他彻底变了态度。
大人们远离他，小孩们欺负他。
同伴们不再和他玩耍，一见他就朝他丢小石头：“小恶魔！他肯定想害我们！打死他！”
索格用力的辩解：“不是的！我没有恶意！”
他开始不停的帮助他人，企图证明自己是善良的。
兽人天生力大无穷，敏捷凶猛。
但无缘无故的力量只会让人更加惧怕他。
他帮他人搬东西，他人则骂他意要偷窃；
他帮小孩寻母亲，妇人驱赶他远离其子；
他帮受害者追凶，人群指责他血腥暴力。
是因为他生来便是恶魔血，无论做什么，他都是错的。
人们的偏见与无知让男孩彻底心灰意冷。
他没有做一件坏事，却成了整条街道所有人抱怨厄运的出气孔。
他的养父母也不懂男孩为什么一天天变得孤僻。
他们只知道，曾经很乖的孩子，忽然性情大变，成了整条街上的小恶霸。
如果善行解释不了，那暴力将成最好的封口费。
只要有人骂索格是恶魔，他就要把那人打到不能说话为止。
在那以后，再也没人敢欺负他，也没人敢在他身后指指点点。
所有人只要一看见那双金眼睛，就恨不得逃之夭夭。
索格成了远近闻名的坏小孩。
没有一个人愿意和他做朋友。
自然也没有人看见，他仍旧每天坚持替年迈的老人搬东西，将走丢的孩子送到家门口，追捕打晕那些逃窜的小偷流氓。
人人都道，索格是个嚣张跋扈、暴力欺凌的坏孩子。
可那又怎样？
坏孩子亦有坏孩子坚持的正义。
孤独的正义。
～
“吱呀”一声，男孩惊醒。
“吃饭了，小家伙。”阿瑞斯站在门口，逆光朝他道。
男孩睡眼朦胧的爬起来，头上顶着根呆毛。
人还没睡醒，但脾气不能丢。
“不吃！”
男孩转身，面朝着墙，恶狠狠道：“我索格就是死！死外边！也不会吃你们一口饭！”
“是吗？真可惜啊，”阿瑞斯应付熊孩子很熟练，“这可是骑士长特地叮嘱给你留的饭。”
一听到这，男孩的耳朵悄悄竖了起来。
“他还说，虽然你很冲动，但他心里蛮感激你危难关头救了我们一命的。”阿瑞斯哄小孩道。
索格闷闷的问：“真的？”
阿瑞斯笑了笑：“至少我是这么觉得的。”
“快过来吃吧，不然骑士长又该生气了，”阿瑞斯摇了摇盘子，“我到时候会很难办的。”
索格这才不情不愿的挪过来。
饭菜的香味一下子让他的肚子咕咕叫。
还有他最爱的烤肉。
索格咽了一口口水，嘴硬道：“那我是为了帮你，我才吃的嗷！”
“行行行。”
见男孩一口叼住烤肉大嚼特嚼，阿瑞斯心中好笑：“香不香？”
索格忙不迭点头：“真香！”
见终于成功投食，阿瑞斯才道：“索格，其实你不该和骑士长闹矛盾。”
“唔才唯有呢！（我才没有呢）”索格含着肉，“是他脾气坏，还总是冷着脸！”
“事实上，骑士长是个很温柔的人。”
“不管，我就是讨……”索格忽然一顿，改口道，“反正就是不喜欢。”
阿瑞斯摇头：“他为了救你，把狼牙项链都弄丢了。”
“狼牙项链？”男孩想了想，“就是上面有血纹的那个？”
阿瑞斯点头：“虽然我不知道那是什么，但它对骑士长真的很重要。”
“我猜，可能是骑士长的亲人留给他的，”阿瑞斯道，“所以骑士长不高兴也很正常。”
“你要理解他。”
男孩默默把肉吞掉，擦了擦嘴。
忽然，男孩一伸手，拿走了阿瑞斯胸前口袋里的纸笔。
阿瑞斯一惊：“你干什么？”
索格：“不许看。”
阿瑞斯凑上前，好笑道：“和好协议书？”
男孩一把将纸捂住，炸毛：“都说了不许看！”
“行行行，我不看，”阿瑞斯投降，“那需要我帮你转交吗？”
索格狐疑的打量了他一眼。
“你发誓你不会偷看？”
“我发誓我不会偷看。”
“那好吧。”男孩把折的严严实实的纸递给了阿瑞斯。
门再一次被关上。
里外的人都心怀鬼胎。
阿瑞斯走到一个角落，捂住笑声拜读完这封和好申请书，并邀请罗杰一同欣赏。
索格则听门外的人走远后，贼贼的从怀里拿出一个小东西。
这是刚刚他掏纸笔的时候，从阿瑞斯身上顺走的钥匙。
写的时候突然想到那句话，兽人永不为奴，除非包吃包住。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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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2章 宫廷危机（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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