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老一阵唉声叹气,他原本还想着撮合青遥赤羽二人,结成一段良缘。既可保住姻缘树,又可好向天帝交差。如今看来,赤羽对这青遥全无半点情意,而青遥又是个不开窍的朽木。这下,他可要遭殃了。
青遥经过一番调息,气血方归于平静。她猛地睁开双目,周身雾气即散。她一手撑地,站起身子,细细打量着眼前二人,见那月老席地而坐,满面愁容,一副不死不活的样子。许是她方才下手重了些,毕竟也是年长于她的老神仙,总归是要面子之人。
赤羽则负手而立,玉带束腰的红袍上绣着莲花纹,与其出尘气质相得益彰,腰间佩有一块和田玉坠,随风而舞。他倏地转头,恰与青遥目光相接,眼神中透出几分灼热。她不由地心慌,忙低下头来,摆弄手中的剑。
天色微沉,绵绵细雨自九重天降下。月老向上一窜,跳起身来,叹谓道,“二位上神,老朽去也。”言罢,便消失于层层云雾之中。当真是来也匆匆,去也匆匆,青遥望着月老消失那处正失神,赤羽唇角微勾,倏尔一笑:“瘟神,咱们也该动身了。”他拂了拂袖,漫不经心道,“你若舍不得小老头,将他捉回来便是了,有他在,你还能找找乐子,倒也不错。”
青遥闻言,一时语塞,他这种歪谈乱道,使她极为愠怒,却又无法反驳。更何况,世人皆以为她瘟神就是这般倚势凌人之人,就算她有一百张嘴辩解,也不及世人的唾沫星子。青遥提剑上前,略过一脸笑意的赤羽,径直踏云而去,赤羽收敛了笑容,驾云跟上。
二人一言不发,行至谢家庄。谢家庄地处长街上,长街灯火通明,热闹非凡,往来行人络绎不绝。而谢家却正好相反,大门两侧挂着白灯笼,白布条横在墙上,门上贴着两条黄纸红字道符,大门紧闭,处处透着诡异。
青遥摇身一变,化作一黑袍道人,手中玄铁剑亦变为拂尘横在身上。她一跃而下,立于谢家门前,抬手便欲叩门,却被赤羽拦住,他笑着摇摇头:“莫急,心急可吃不了热豆腐。”青遥收回了手,甚为不解:“为何拦我?”她望着赤羽,他笑意不减,却笑而不语,似乎像是在看一个蠢物。自尊这个东西,虽然她已很久不在意了,但是有人当面如此轻视于她时,她还是无法抑制心中怒火。手上拂尘当即甩出,而赤羽就像看透了她一般,身子一偏,便轻松躲过她的拂尘。
她闭上双目,揉了揉颞颥:“你当真是我前世冤家。”
赤羽拍了拍她肩头,正色道,“咱们偷溜进去,先探虚实,再作打算。”言罢,便身形一闪,透过门缝钻了进去。青遥突然轻笑了一声,心道:“原来执法天神也不过如此。”她手腕上红绳一现,亦被拉拽了进去。赤羽捂着嘴,轻咳两声:“适才定有人骂我。”
青遥不理,自顾自地迈步向前,院落内黑漆漆一片,除了月色残影倒映在池塘中,有几条小红鱼游过外,四下里静悄悄得可怕,犹如一座荒芜人烟的鬼院。
忽然,云霄上一滚滚雷声传来,细雨变为骤雨,电闪雷鸣穿透了院落,风席卷着雨,打在身上格外的疼。不过顷刻间,青遥浑身湿透,头发已打成绺,雨水冰冷清凉之感却让她止步不前,体内火气亦随之减淡。她正仰头沉浸于雨水疗愈之中,一顶油纸伞却倏地出现于其上方,头顶雨水戛然而止,她当即睁开眼,眼神冰冷地瞪着手持油纸伞的赤羽。
只见他莞尔一笑,近乎命令的语气道,“你不能淋雨。”青遥怒了一怒,又勉强忍了回去,咬牙道,“多管闲事。”言罢,便一把抢过油纸伞,径直向前走去。
赤羽急忙跟上,低着头躲进狭小油纸伞内,微微一笑道,“我知你体内有两股相冲之气,一为火气,二为冰气,一旦削减了任何一方,对你神体都是极为不利。这雨过于冰寒,你确实淋不得。”
闻言,她愕然地抬头望向赤羽,而赤羽正眉眼弯弯地盯着她,四目对视之间,她不禁心慌如麻,这眼神温柔如幽兰,仿佛在引诱她陷落。她慌忙低头垂眸,一只手揪住衣角,另一只手紧握伞柄,迫使她心情平复。
他不紧不慢道,“你体内有两股相冲之气之事,绝不可跟第三人提起。”
青遥微怔了一下,难道他这是在关心她?她倏尔冷笑道,“你会有这么好心?”
她向下拽了下伞柄,伞顶随之向下,“砰”地一声撞在赤羽头上,赤羽目光停了一瞬,随即伸出手,将她紧握伞柄的手掰开,一把夺回油纸伞。他满脸傲娇地笑道,“我自然没那么好心,只不过贪图你美色罢了。”言罢,便凑过身来,将油纸伞偏斜至她这边,而他右边半个身子却已被雨水浸透。
青遥闻言,浑身僵硬,恍惚间又记起那日他口口声声说要娶她为妻,如此难缠又废话连篇的家伙,她摇摇头,立马收回了心思。
二人静默片刻后,雨停了,阴云散去,月色正浓。
青遥挪动脚步,移出伞下,借着月光,这才看清院落内几口黑漆漆的长木盒,竟是尸棺。她徘徊于几口尸棺之间,踌躇着欲开棺一探究竟。赤羽却抢先一步,挥了下手,几口尸棺盖皆松动而起,露出空棺材。
棺材内皆是空的,没有尸体,只剩些金银珠宝,玉猪石器散落其中。院内停着空棺材,烛火皆灭,地上喷洒着狗血,门上贴着金符,看来是在防着什么妖魔。久经人世的青遥,自然明了这是驱邪的法子。
难不成是为了驱谢必安?可谢必安为谢家做了这么多,想必谢家早已知晓,自然没理由惧怕。
而此刻,一阵细微响声传来,赤羽忙提手拽着青遥一同躲进其中一口棺材内,棺材盖倏地盖上了。棺材内空间狭小,赤羽仰面躺在下,青遥趴在他身上,脸紧贴在他胸膛上,一股香甜之气将她包围。赤羽腾出手来,在棺材上画了个小圈,透过小圈,便能看见外面。
只见一个年近六旬的老者,金丝披风,仪态雍容华贵,手持一盏火烛,徐步而来。风一吹,火烛摇曳,映在他白发苍苍的脸上,这张脸倒与那谢必安极为神似,同样的细眉鹿目,面色惨白。想必,这老者便是谢必安之父谢全贵了。
谢全贵伸出苍老的手抚摸着中间那口棺材,眼中含泪,道,“必安呐,都怪爹没用,没看住你的尸骨,让那妖魔得了手......”
青遥这才恍然大悟,原来谢必安做了鬼还能回家皆是因那尸骨,如今尸骨不在,谢必安可就无法再归家了。赤羽的心跳突然跳得极快,她顿感周身变得滚烫,而这滚烫却是源于赤羽之身。她垂眸一看,不知何时,她已爬了上来,二人从未贴得如此近,脸贴着脸,鼻尖碰着鼻尖,唇贴着唇......糟糕,她的心跳也变得极快。
看似两片薄唇,却如此柔软,唇齿间透出香甜气息,她快速眨巴着双眼,霎时间,头脑一片空白。
不知过了多久,赤羽将她移开,眼底掠过一丝嘲讽,似笑非笑地望着她:“瘟神,你还要趴在我身上多久?”这一句点醒了她,她慌忙起身,一脚踹开头顶棺材盖,倏地跳了出来。
方才失神时,她隐约听到谢全贵提到了“夜鬼”二字,夜鬼是夜叉麾下猛将,常于夜行食鬼,因此又有“鬼王”一称。只是这鬼王,一向神出鬼没,世人只闻其名,却不见其踪。不过话说回来,赤羽方才一听夜鬼之名,便神色有异,想必此二人或许有某些渊源。
赤羽耸耸肩,故作惊讶之色:“这么看来,那谢必安是回不来了呢。”紧接着随手一指,“此处距谢必安墓只有十里,不如随我去一探究竟?”青遥见他眼眸微亮,笑容清淡,一副胸有成竹模样,不免狐疑,他为何什么都知道?随即转身提剑疾行,催促道,“还不快些。”
二人行至十里外谢必安墓,已是丑时。
石园柱所制墓碑上刻有:谢家爱子谢必安之墓。而墓碑身后土堆却早已挖开,露出埋葬尸棺之坑。除却谢必安之墓,周遭谢家祖坟亦被一一挖开,皆成有碑无棺之墓。可见夜鬼为逼谢必安现身,已手段尽出。
赤羽俯下身,抓起地上黏土,凑在眼前细细一看:“土中带血,适才发生过打斗。”
空气中残留着白无常混着黏土的气息,还有一个更为腥臭的气息混杂其中,地上残留着一块撕扯下来的白色袖袍,青遥蹲下捡起袖袍,神色凝重:“我认得它,是谢必安身上那件白袍。”
赤羽眼神中闪过一丝异样,她耳朵微动,亦察觉出了空气中细微声响,一道鬼影徘徊于四周,他身形极快,动作极轻。一道鬼影倏地变幻作数十道鬼影,从天而降,来势汹汹。他们周身皆被黑雾笼罩,头上皆长有一对犄角,黑唇獠牙,虎眼一瞪,尤为渗人。
只见赤羽拱手,笑道,“夜鬼仁兄,许久不见,法力见长。”
仁兄?青遥握紧玄铁剑,扭头瞥了他一眼,也不知这个家伙看清局势没。
夜鬼神色倨傲,气焰嚣张:“呸!谁是你仁兄!小子,叫声鬼爷爷,你爷爷我就饶你小命!”赤羽面色微变,旋即大声笑道,“夜鬼,百年未见,你怎么还是个蠢物?”夜鬼闻言,眉头怒皱,暴喝一声:“小子!拿命来!”
梦远书城已将原网页转码以便移动设备浏览
本站仅提供资源搜索服务,不存放任何实质内容。如有侵权内容请联系搜狗,源资源删除后本站的链接将自动失效。
推荐阅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