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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5章 他的卑微

一年光阴如指间流沙,悄然滑落于神界澄澈的天光与缥缈的云霞之间。

一年后,神域天宫。

朝云殿内流光溢彩,鲛绡纱幔如云如雾,垂落间漾开柔和光晕。

馥郁的奇花异草香气若有似无地弥漫,几个神侍正小心翼翼地,将一株整块温润白玉雕琢的巨大并蒂莲,安放在殿中最显眼的位置。

剔透的花瓣在明珠映照下流转着温润华光。

“再往左些,对,就是这里。”

沈云霜一身云霞锦裙,站在稍远处指挥,指尖点着方位,侧脸轮廓清晰,眉宇间飞扬的神采被这一年神界时光,悄然覆上了一层更沉静的柔光。

“兰徵哥哥,你看这样可好?”

兰徵立在她身侧,月白云纹常服衬得他清朗温润如泉中玉。

目光胶着在她神采奕奕的侧影上,眼底温柔满溢,唇角噙着满足的笑意。

“云霜布置的,必是极好。”他温言道,声音带着令人信服的柔和力量。

沈云霜回头对他嫣然一笑,眼波流转,明媚依旧:“那是自然!这可是三日后,我要来迎娶你的地方。”

“我等着你。”兰徵脸上浮现一抹薄红,却一点不觉得她的话有任何不妥。

沈云霜几步上前,亲昵地挽住他的手臂,微微仰头看他,带着小小的得意,“兰徵哥哥,你看那并蒂莲如何?象征我们永不分离呢!”

永不分离!

这四个字如同裹着蜜糖的利刃,猝然刺入兰徵心尖最柔软处!

“甚好,甚好。”他连说两次,仿佛也在说服自己。

沈云霜不疑有他,突然问道,“对了,你是怎么说通你母亲,愿意让你入沈府的?”

一年前沈云霜当众敲他的门,当时是有些赌气,没想到兰徵竟会真的同意。

他不是一向,最讲究礼仪规矩吗?

“母亲通情达理,自是明白我的心意。”他把与神族大公主差点决裂的事说的云淡风轻。

沈云霜点点头,不知在想什么。

“呃——!”一声压抑到极致的痛哼,从兰徵喉间逸出。

他脸上的笑容瞬间凝固,血色尽褪。

兰徵猛地吸了一口凉气,喉结艰难滚动,搭在沈云霜手背上的另一只手骤然收紧,死死捂住了左胸!

仿佛有无数冰冷的毒针狠狠扎进心脉,又猛地收紧揉搓,要将那颗心生生捏碎!

冷汗瞬间沁满他光洁的额头。

“兰徵哥哥?”沈云霜立刻察觉到他身体的剧颤和冰凉的手指,笑意顿消,踮脚凑近看他骤然惨白的脸。

“心口又疼了?”

剧痛如潮水翻涌。

兰徵深深吸气,强行压下那灭顶的痛楚,紧抿的唇线努力弯起一个安抚的弧度,声音带着不易察觉的颤抖:“无碍……旧疾罢了,早习惯了。”

他放下捂住心口的手,指尖冰凉地拂开她鬓边一缕乱发,眼神专注而温柔,只眼底深处飞快掠过一丝难以承受的痛楚。

“能日日看着云霜为我欢喜操持,守在你身边,这点痛,微不足道。”

他眼底的深情浓得化不开,仿佛要将她刻进骨血。

沈云霜眉心微蹙,目光落在他方才紧捂过的胸口。

这并非第一次。

一年来,每每情浓或她言及长久,他总会如此。

追问数次,他只以“旧疾”搪塞。

“真的只是旧疾?”她狐疑追问,指尖下意识探向他心口。

兰徵却不着痕迹地侧身避开,顺势将她那只不安分的手,紧紧攥在自己冰凉微湿的掌心。

他微微俯身,额头与她光洁的额角轻轻相抵,温热的呼吸拂过她脸颊,声音低沉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恳求。

“云霜,别担心。今日事多,莫为我分心,我歇息片刻就好。”

他顿了顿,唇边笑意加深,带着献祭般的纵容,“只要你欢喜,我怎样……都是甘愿。”

那眼神太过专注温柔,强行掩下了深不见底的心痛。

沈云霜看着他苍白却清隽的眉眼,终究被说服,轻轻“嗯”了一声。

***

神界的夜,静谧悠长。

沈云霜沐浴完毕,仅着一件丝滑贴身的银色寝衣,赤足踩在温润暖玉地砖上,湿漉漉的长发披散肩后。

她慵懒地拨弄着梳妆台上的珠翠,指尖捻起一支白玉簪对着月光端详。

殿门无声开启,兰徵走了进来。

同色月白寝衣勾勒出颀长挺拔的身形,在月光下如清雅玉竹。

他的目光落在窗边赤足而立的倩影上,那慵懒随意的姿态被月光勾勒出玲珑起伏的曲线,银色衣料贴着肌肤,若隐若现。

兰徵呼吸微窒,缓步走近,从身后轻轻拥住了她微凉的柔软。

温热的胸膛贴上她后背,清雅如松雪的气息瞬间将她包裹。

“在看什么?”他温热的唇几乎贴着她的耳廓,低沉的嗓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沙哑,撩人心弦。

沈云霜未回头,身体在他怀中放松,将玉簪递到他眼前,带着娇憨抱怨:“看这些头面,大婚那日怕是要戴成个首饰架子,重死了。”

兰徵低笑,胸腔震动传递到她背上。

他接过玉簪,指尖温凉,却在她耳后颈侧流连描摹,带着无限眷恋:“你若不喜欢,一切从简便是。”

“还是兰徵哥哥体贴。”沈云霜得逞的在他侧脸留下一吻。

一股难以言喻的热流瞬间涌遍全身。

他的唇终于忍不住,带着滚烫的渴望,追逐着她,轻轻印上她光洁的颈侧。

一路蜿蜒向上,虔诚地吻过额头,最终目标明确地寻向她微启的、带着清甜气息的唇瓣。

就在即将攫取那抹柔软的瞬间,沈云霜灵巧地偏头躲开。

“云霜……”兰徵有些受伤的看着她,不懂她为何每次都要拒绝自己。

“我不喜欢这样。”

她倏然转身,正面对着他,脸上不见恼怒,反而漾开一个狡黠玩味的笑容。

清亮的眸子在月光下幽深,直直望进兰徵带着错愕和未消情热的眼底。

“兰徵哥哥,”她声音又轻又软,带着钩子似的尾音,指尖却带着不容抗拒的力道,点在他微张的唇上,“我和别人不太一样,你可能不会接受我的方式。”

兰徵微微一怔,眼底情.欲未退,却清晰映出她的审视和了然。

一股凉意混着失落悄然爬上心头。

他瞬间明白了她话中的深意。

映月荷塘边,那个紫瞳色男子狼狈却甘之如饴的画面,不受控制地翻涌上来。

原来并非只对他如此。

心口那熟悉的、尖锐的痛楚再次隐隐泛起。

但这一次,兰徵脸上未露分毫。

他深深凝视着她,月光在眼底沉淀成深不见底的幽潭。

他缓缓地、带着一种近乎虔诚的郑重,摇了摇头。

“云霜,”他开口,声音低沉清晰,每一个字都像在心头滚过,带着献祭般的决绝,“你不必试探,兰徵所求,从来都只是你。”

“所以,你又怎知我不会接受你的方式?无论你是什么模样,无论你想怎样……兰徵都愿意承受。”

他不再自称“我”,而是卑微地唤着自己的名字。

话音落下的刹那,他消瘦的身躯在她面前缓缓屈下。

不是单膝,而是双膝,以一种近乎跪拜的、彻底臣服的姿态,跪在了冰冷光滑的暖玉石砖上!

这个动作,由神族大公主之子、身份尊贵无比的兰徵做来,没有丝毫犹豫,只有尘埃落定的卑微。

他伸出修长而骨节分明的手,带着微微的凉意和不易察觉的颤抖,小心翼翼地捧起了她踩在暖玉地砖上的、一只纤秀莹白的赤足。

月光如水,流淌在他低垂的眉眼和专注的动作上,为他镀上一层圣洁又卑微的光晕。

他低下头,温热的唇,带着一种近乎膜拜的虔诚,轻柔地、珍重地印在她微凉的足背上。

肌肤相触的瞬间,一股奇异的、灼热的暖流猛地自沈云霜腰间窜起!

那热度来得突兀猛烈,像烧红的烙铁猝不及防烫在她腰侧!

“呃!”沈云霜痛呼出声,身体猛地一颤,下意识就想抽回脚。

是双生铃!

腰间那枚玄黑铃铛,此刻正疯狂散发着惊人的热量!

一股莫名的、尖锐的刺痛刺入脑海,伴随着一个模糊却鲜明的画面碎片。

幽暗房间里,一双深紫色的眼瞳,翻涌着铺天盖地的痛苦、绝望和刻骨的迷恋!

沈云霜脸色煞白,呼吸窒住。

那画面一闪而逝,快得抓不住,可那双紫瞳里的眷恋,却像冰冷的毒刺,深深扎进了她此刻被暖意和柔情包裹的心湖,搅起一片惊涛骇浪的寒意。

她猛地低头看向兰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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