强大的执念如同垂死挣扎的火苗,强行拽回了他一丝即将溃散的意识。
谢翊猛地睁开眼,紫眸中燃烧着一种近乎疯狂的光芒。
他咬紧牙关,用尽全身残存的力气,手指颤抖着,死死抠进了胸前那狰狞的伤口!
“呃啊——!”
剧痛如同烧红的钢针狠狠刺入大脑,带来一阵撕心裂肺的痉挛,却也带来了短暂的清醒。
新鲜的、滚烫的血液瞬间涌出,染红了他抠进伤口的手指,滴落在冰冷的霜地上。
剧痛让他混沌的意识暂时清明了几分。
他挣扎着,用淌血的手撑住地面,摇摇晃晃地站了起来。
每一步都像踩在烧红的炭火上,胸前的伤口随着动作不断撕裂,涌出更多的鲜血,在身后拖曳出一条断续的、触目惊心的血痕。
他死死盯着那艘悬浮在低空、正准备加速的飞梭,如同濒死的野兽盯着唯一的猎物,踉跄着,一步一步,执拗地追了上去。
“沈云霜!沈云霜!”
魔界荒原的风卷起他染血的衣袍,猎猎作响,那背影孤独而绝望,透着一种令人心碎的疯狂。
飞梭平稳地悬浮在魔界荒原的低空,隔绝了外面那令人窒息的血色天幕和腐朽气息。
舱内,柔和的光线照亮了简洁雅致的陈设。
一张软榻被安置在舷窗旁,兰徵静静地躺在上面,脸色依旧苍白,但眉宇间那因剧痛而紧锁的沟壑,在镇魂冰魄持续散发的柔和冰蓝光晕笼罩下,已明显舒缓了许多。
冰魄被沈云霜小心地放置在他心口的位置,精纯的镇魂之力丝丝缕缕渗入,暂时压制住了那噬心蚀骨的诅咒之力。
沈云霜坐在榻边,取过温热的湿帕,动作轻柔地擦拭着兰徵额角渗出的冷汗。
她的眼神专注而温和,看着他因痛苦折磨而消瘦的脸颊,心头涌起一阵细密的疼惜。
“还疼得厉害么?”
她低声问,声音放得极轻,如同怕惊扰了他。
兰徵缓缓睁开眼,那双总是温润如玉的眼眸此刻带着一丝疲惫的虚弱,但在看到她时,依旧努力漾开温暖的笑意。
他微微摇头,声音有些低哑:“好多了……云霜,辛苦你了。”
他抬手,似乎想碰碰她的脸颊,指尖却在半途顿住,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克制,最终只是轻轻握住了她放在榻边的手。
他的手很凉,但沈云霜却感到一种熟悉的安心。
她反手握住他微凉的手指,用自己的体温去温暖他。
“说什么傻话。”
她微微蹙眉,语气带着一丝嗔怪,更多的却是心疼,“你瞒着我这么久,若是早知道……”
她顿了顿,没有说下去,只是握着他的手更紧了些,仿佛这样就能驱散他身上的痛苦。
兰徵的笑容里染上一丝苦涩,更多的却是满足。
“不想你担心。”
他低低地说,目光温柔地描摹着她的眉眼,仿佛要将她的样子刻进骨子里,“能这样看着你,守着你……便是痛些,也值得。”
他微微撑起身体,沈云霜连忙扶住他,在他身后垫上软枕。
兰徵的目光落在舷窗外那片令人压抑的暗红天幕上,轻声道:“等回去后,我们便立刻举行婚礼,可好?”
他的语气带着小心翼翼的期待,还有一丝不易察觉的、对未来的坚定,“我们一定会很幸福,一定会的。”
沈云霜的心像是被什么东西轻轻撞了一下,有些微的酸涩,更多的是一种尘埃落定的安稳感。
她看着兰徵苍白却认真的脸,一年来的点点滴滴浮上心头,他的温柔体贴,他的包容守护,他无微不至的照顾,心中被他用耐心和爱意一点点填满。
她点了点头,唇角弯起一个清浅却真实的弧度:“好,我们一定会幸福。”
她微微倾身,靠近他。
兰徵的呼吸几不可察地一窒,温润的眼底瞬间涌起明亮的光彩。
他顺从地闭上眼,微微抬起下颌,等待着那个温存的吻。
沈云霜吻的霸道且用力,兰徵仰头默默承受。
他甚至主动解开衣襟,破碎的声音从喉间溢出,“云霜……要我……”
想被她狠狠霸占的念头涌现在兰徵心底,沈云霜如他所愿地一路吻下去。
突然,她脑海闪现出谢翊那张脸。
她停下来,蹙眉看着已经露出光洁肩.头的兰徵。
“怎么了?”兰徵立刻察觉,睁开眼,眼底的情浴还未散去,担忧地看着她。
“没什么。”沈云霜迅速压下脑海中那张脸,强笑道,避开了他探寻的目光,也避开了他肩.头暧昧的吻痕。
她重新坐直身体,拿起旁边的水杯递给他,“喝点水吧,你身体还没完全好。”
一丝难以言喻的失落和痛楚飞快地掠过兰徵的眼底,但他什么也没说,只是顺从地接过水杯,指尖却微微发凉。
靠近她,那心口熟悉的、如同被荆棘反复穿刺的剧痛再次清晰地蔓延开来,比刚才更甚。
他握着杯子的手紧了紧,指节泛白,面上却依旧维持着温和的笑意。
“好。”他轻声应道,小口啜饮着温水。
每一次吞咽,都伴随着心口那撕裂般的痛楚,如同钝刀反复切割。
冷汗再次从他鬓角渗出,他却强忍着,不让一丝痛苦泄露到脸上。
那痛楚越剧烈,他看向沈云霜的眼神就越发温柔,带着一种近乎献祭般的专注。
靠近她是痛,远离她是死。
他早已做出了选择,甘之如饴。
舱内的气氛一时有些微妙的凝滞。
温情的表象下,是两人各自无法言说的隐痛和一丝难以名状的隔阂。
就在此时。
轰!!!
一声惊天动地的巨响毫无预兆地在飞梭侧面炸开!
整个飞梭如同被巨锤狠狠砸中,猛地向另一侧倾斜!
舱壁发出不堪重负的呻吟!
剧烈的震荡让所有的东西都飞了起来!桌上的水杯、摆件叮叮当当摔落一地!
“啊!”
沈云霜惊呼一声,猝不及防之下身体被狠狠甩向舱壁!她下意识地护住头脸。
“云霜!”兰徵的惊呼同时响起!
在飞梭倾斜的瞬间,他不顾自身,猛地从软榻上扑出,用尽全力将沈云霜扑倒在地,用自己的身体牢牢地将她护在身下!
砰!哗啦!
沉重的矮几翻倒,狠狠砸在兰徵的背上!
碎裂的瓷片四溅!
兰徵发出一声压抑的闷哼,身体剧烈地颤抖了一下,脸色瞬间惨白如金纸,一口鲜血毫无预兆地喷了出来,点点猩红溅在沈云霜惊骇的脸上!
“兰徵哥哥!”沈云霜失声尖叫。
她慌乱地扶住他摇摇欲坠的身体,触手一片温热粘腻,他的后背被尖锐的碎片划开了几道深深的口子,鲜血正迅速洇透雪白的里衣。
然而,比这外伤更致命的,是镇魂冰魄的压制似乎被这剧烈的冲击打断!
兰徵心口那沉寂片刻的诅咒如同被唤醒的毒龙,瞬间反噬!
他猛地蜷缩起来,双手死死捂住心脏的位置,指节因用力而扭曲发白。
豆大的冷汗瞬间布满额头,青筋在太阳穴突突跳动,剧烈的痛苦让他连声音都发不出来,只能从喉咙深处溢出破碎的、如同濒死小兽般的呜咽。
“兰徵哥哥!兰徵哥哥!”
沈云霜抱着他,看着他痛苦到扭曲的面容,感受着他身体剧烈的痉挛,一种巨大的恐慌攫住了她,让她浑身冰冷,手足无措。
冰魄!
冰魄的力量被打断了!
她慌乱地在他心口摸索,那枚冰魄依旧在,光芒却黯淡了许多!
飞梭的震动渐渐平息,但刺耳的金属撕裂声却清晰地传来,伴随着魔界荒原凛冽的风声灌入舱内!
沈云霜猛地抬头,看向巨响传来的方向,飞梭坚韧的合金侧壁,竟被一股蛮横到极致的力量硬生生撕裂开一个巨大的豁口!
扭曲的金属边缘如同狰狞的獠牙!
而在那豁口之外,魔界暗红的天光下,赫然站着一个浑身浴血的身影!
是谢翊!
他半个身子探在豁口处,一只手还死死抓着撕裂的金属边缘,五指鲜血淋漓,指骨都因过度用力而扭曲变形。
玄色的衣袍几乎被血浸透成暗褐色,胸前的伤口更是血肉模糊,那柄匕首还插在那里,随着他剧烈的喘息而微微晃动。
他脸色惨白得如同鬼魅,紫色的眼瞳却亮得惊人,死死地盯着舱内抱在一起的沈云霜和兰徵,目光最终落在蜷缩在沈云霜怀里、痛苦得浑身抽搐的兰徵身上。
他看起来狼狈到了极点,仿佛随时会倒下,但那周身散发出的、不顾一切的狂暴气息,却如同从地狱爬出的修罗,充满了令人心悸的压迫感。
是他!
是他撕裂了飞梭!
沈云霜瞬间明白了刚才的巨响和震荡从何而来。
一股滔天的怒火瞬间冲垮了她的理智!
她看着怀中痛不欲生的兰徵,再看看那个造成这一切的罪魁祸首,新仇旧恨瞬间涌上心头!
“谢翊!你疯了吗?”
谢翊红着眼与她对视,“对,看我发疯,你害怕了吗?”
他如何能不疯?
他拼着最后一丝力气,始终跟在飞梭后面,可他听到了什么?
听到了两个人的浓情惬意,听到了那个高高在上的神族公子,卑微地求着沈云霜要他。
而此刻沈云霜却对他厉声怒斥,眼中燃烧着冰冷的火焰,“你害兰徵哥哥害的还不够吗?!”
她几乎是吼出来的,每一个字都带着刻骨的恨意。
若不是他要求那荒谬的“代价”,她就不会动手,兰徵就不会被耽搁,更不会遭受这无妄之灾!
她下意识地将兰徵护得更紧,仿佛要替他挡住所有来自那个魔太子的伤害。
谢翊的目光从痛苦抽搐的兰徵身上,缓缓移到沈云霜那张写满愤怒和憎恶的脸上。
当看到她如此紧张地护着另一个男人,用看仇敌般的眼神瞪着自己时,他那双亮得惊人的紫眸里,翻涌的狂怒和某种不顾一切的冲动,如同被泼了一盆冰水,瞬间凝滞、冻结,然后一寸寸碎裂,只剩下无边无际的荒凉和死寂。
他撕裂飞梭、强行闯入的举动,在她眼里,只是又一次加害。
他张了张嘴,喉咙里却只能发出嘶哑的嗬嗬声,胸口的剧痛和失血的冰冷让他眼前阵阵发黑。
最终,他什么也没说,只是踉跄着,扶着撕裂的舱壁边缘,极其艰难地、一步一步挪了进来。
每一步都留下一个触目惊心的血脚印。
他无视了沈云霜那淬毒般的目光,径直走向蜷缩在沈云霜怀里、痛苦得意识都有些模糊的兰徵。
他的动作很慢,带着重伤之人的滞涩,却异常坚定。
“你又要干什么?!”沈云霜警惕地将兰徵护在身后,如同护崽的母兽。
谢翊的脚步顿住了。
他停在离两人几步远的地方,没有再靠近。
他微微垂下眼睑,长长的睫毛在苍白的脸上投下浓重的阴影,遮住了眼底所有的情绪。
他缓缓抬起那只沾满血污和金属碎屑、指骨扭曲变形的手,却不是指向兰徵,而是指向他心口位置。
“冰魄……移位了。”
他的声音嘶哑得如同破旧的风箱,带着浓重的喘息,每一个字都像是耗尽力气才挤出来。
“重新……放好……心口。”他艰难地说着,目光落在兰徵心口那枚光芒黯淡的冰魄上,随即又飞快地移开,仿佛多看一眼都是煎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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