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至今日,他做到了,重新出现在她的眼前,续写当年还未结束的故事。
“你竟……还记得。”郁遇垂头,掩饰着自己眼底的动荡,不敢相信地调整着自己的呼吸。
这些年过去,望江亭甚至早已发生了天翻地覆的变化,一切的一切也都已物是人非。
而当年分别的那一幕,如今再回想起来,也已有些许模糊。
当年最后一面,他许下了这一句承诺,后被密都之主追着跑了半座城,身负重伤,却也只是为了最后再看她一眼。
并在最后一刻,留下了那一句颇为沉重的诺言,哪怕那时在场无一人当真,他却仍旧在心里记了这些年。
“阿遇,跟我走吧。”周复小心翼翼地开口,试探着请求。
他生怕她不愿,更怕自己早已消失在了她的世界里。
这一句话,郁遇等了数年。
可他的声音传入耳中的那一刻,她只觉心头一颤,随之而来的便是一阵无法抑制的心动。
眼眶只觉一阵温热,嘴角也不禁颤抖起来,这一刻,她等了太久。
那般温柔且安心的声音,只让她觉得在这个世上也并非是无人可依,无处可去。
当年的一时冲动终究抵不过如今身在尘世间的迫不得已,她给不出答案,也不忍心看着他眼中的期盼落空。
于是少年的真挚与热烈,换来的只是一阵沉默。
不过片刻,还未等到她的答复,同层的甲板上却传来了一阵不紧不慢的脚步声。
郁遇忽得回过神来,急忙转身将周复推开,嘴唇微启,说着‘快走’。
望江亭的画舫,最高一层如今是属于郁遇一人的,能走到这一层,除了季娘便就只有她的客人了。
而周复虽不明所以,却还是听话地照做,从窗户而出,一个翻身便就越到了屋檐之上,竟还打算偷听二人对话。
这头屋内的房门被人从外推开,郁遇也急忙收拾好了方才不禁外漏的思绪,准备迎接来者。
“郁遇见过堂主大人。”
来者正是临川分堂堂主——汤巽。
“此处就你我二人,无需多礼。”汤巽摆摆手,进来寻了个位子便就坐下了。
郁遇颔首应下,先是上前将门掩上,随后又来替他倒了杯茶,伺候得明明白白。
“听闻昨日水台的人失手了。”汤巽敛眸,吹吹了杯中升起的热气。
“何人如此难杀?”郁遇试探得问。
听她如此平静的语气,许是说明汤巽这般到水台花钱买命的时候不少,故而此番失败的结果可谓是少之又少,不然也不值得他在此提及。
且郁遇也从未听说过水台上杀人买命的生意还曾有过失败的例子,以往这些事情,汤巽也不会轻易让她知晓,更不会因此特意前来,今日这般反常倒是引起了她的注意。
“难杀或许不至于。”他凝眉,十分严肃,“只是这背后兴许有着我等不知晓的秘密,不过此事我不方便再跟下去了,怕是要劳烦你了。”
“好。”
郁遇不敢不应,她如今做了这望江亭的掌事者,自是要为了画舫着想,而汤巽手中捏着的可是画舫全方面的供应,食材,酒水,甚至是歌女们做衣裳所用的布匹,可都来自临川分堂。
而汤巽也向来如此,从未客气,有些什么忙不过来的,都会来寻她相助。
二人看似是合作的关系,实则不然,郁遇这些年来为了配合他,可做了不少肮脏勾当。
“最近米市上的米你不用收了。”沉默片刻后,汤巽忽得提及。
“可是发生了什么?”郁遇不解。
“瘣城来人了。”
短短五个字,却让二人倍感压力。
原来如此,郁遇听后便也不再多问,一时也解开了她许多的疑惑。
瘣城来人,她却不知,一是望江亭没有半点风吹草动,二怕是此番派人前来根本就没有打算打草惊蛇,故而大家都无从得知,汤巽怕也只是意外知晓。
那么她方才所说的‘水台买命’买的怕就是瘣城来人的命,可惜以失败告终,所以这才是冒险让她也参与其中的缘由吧……
这些年来,分堂靠着与望江亭合作的关系在密都的商场中获利不少,双方也都一直处于一个互利互惠,共存亡的状态,故而谁也不愿意轻易得罪谁。
可汤巽这些年来越来越贪婪,一度想要将生意做得越发的大,使得郁遇有些力不从心起来,几次三番想要从这段关系中剥离出来,可惜都未曾成功。
“郁遇,我深知这段时日你的不易,辛苦了。”汤巽忽得开口安慰她。
而她也只能佯装客气,笑着摇头,站在了他的身旁,替他捏肩捶背。
待他享受够了,郁遇也亲自将他给送离了画舫,再次回到房中,却见周复早已坐在了房中,守株待兔。
“离开这儿,天涯海角,我保你远走高飞,不好吗?”他再一次带着请求的口吻。
而她也清楚,这兴许是她离开这片是非之地最好的时机,更是一次千载难逢的机会。
周复也从始至终从未有过要逼迫她的意思,就算分别多年,如今回来,也不过只是为了前来询问她的意思。
她深知,如今只要她一个点头,周复必定会全力以赴,说到做到。
可不过是片刻的思虑,她却选择了一个周复万万想不到的决定,只见她眼中藏着遗憾,缓缓抬眸时,对上他那般真诚且炙热的眼神,认认真真地回答道:“我不走了。”
周复顿时惊得从椅子上弹起来,质问道:“为何?”
“我走不了。”郁遇蹙眉,嘴角微微颤抖着。
“怎会走不了?只要你肯,我就算是杀出一条血路也会带你走的。”周复着急证明自己的决心,逼至她跟前。
“有些事,我还放下。”
时至今日,她早已是骑虎难下,哪还有说走就走的决心,她很感谢周复还能记得当年的承诺,来此兑现。
可事到如今,她早已被枷锁困在了这方寸之地,数年以来,她早已习惯了看人眼色,软磨硬泡之下,她甚至忘记了如何反抗。
所以在面对周复抛来橄榄枝时,她只想着逃避,从未想过要伸手去接。
犀渠府上,隶诚这头替他处理完伤口正准备去隔壁厢房好好睡上一觉,谁知一声清脆的动静引得他顿时回头,顺着声音的方向看去。
不过眨眼一瞬,一股厚重的妖力便就迎面袭来,一瞬将他击退,并狠狠地撞在了身后的房门上,‘咚’的一声,即刻惊动了里面趴在榻上的犀渠。
只见他尽力撑起脑袋,朝门口的方向一望,只见若自恒一手提着隶诚的脖子便就大步走了进来。
直到对上他眼底难以掩藏的火气,犀渠这才急忙劝阻:“放开他,有什么冲我来!”
若自恒眯了眯眼眸,咬咬牙,便就松了手,放开了隶诚。
谁知下一刻隶诚竟还想着还手,眼看着抬起的手就要出招之际,却被犀渠呵斥:“隶诚!住手!你先出去。”
他震惊回眸,却还是咬牙停住了手,看向犀渠的眼里满是不甘,却也不敢不听,先行离开了房间。
“如此大动干戈,不知神使大人深夜前来,有何指教?”犀渠忍痛皱眉,压着嗓音询问。
“为何伤她?”若自恒逼至榻边。
“我没想伤她。”犀渠也很是无奈,甚至还能从他的语气中听出些许后悔,“当时形势所迫,我不得不假戏真做,更何况当时最重要的是要先保下她的性命!”
他正翻身抬头,对上他那威逼的视线,不甘示弱。
“可我也说过,要你莫要再动她,不敢是你,还是水台,亦动不得。”
若自恒再一次声明,先前也曾提醒过他的。
“你说她是你的人?”犀渠轻笑,带着些许嘲笑的意味,“可那夜她差些命丧当场的时候,你又身在何处?又可曾出手相助于她?”
若自恒一时哽咽,竟也无言以对。
“神使大人修为自视甚高,可那夜的情形,实在严峻,换做是你或许有更好的法子能够护住她,可你人呢?”
犀渠怒问,比起若自恒的各个方面,他的确没有半分赢面。
故而那夜实属剑走偏锋,逼不得已而为之。
他的身份,地位,没有一点能够比得上若自恒,可当时唯一能助汤璃脱困的却只有他。
若不是因他以假戏真做的手段骗取那些人的信任,或许那夜他与汤璃都将交代在那儿,若自恒的确说过汤璃是他的人,可在她有危险的时候,又为何不见他现身?
“究竟是谁要她的命?”若自恒沉住气,冷静下来又问。
“我也不知。”犀渠如实相告。
“你可以查。”
“那我会死。”
犀渠作为这些年来稳居榜上的领头羊,不只是因为他的修为颇高,手法极佳,而是也有他对水台的忠诚与追随。
故而做为水台的‘老人’,他也不愿为了此事轻而易举便就选择背叛水台,哪怕是面对神使大人的威压,他亦不会轻易妥协。
“我今日不会对你如何,是她怕我对你动手。”若自恒恨得牙痒痒,心底的火气更是难以压制,“可若水台打算继续对她出手,我必不轻饶。”
说罢,他转身离去,正当他走到门口时,身后却又再次传来了犀渠的声音。
“此番买家地位颇高,怕是不愿就此罢手,你若得空,便去守着她吧。”
“多谢。”
犀渠一惊,竟有一日轮到若自恒与他道谢,倒是难得一见的奇观。
只不过如此一来,倒是更加说明了他对汤璃的重视,此番刺杀以失败告终,水台定会有所整改,而那买家若当真不肯罢休,怕是下次就不会这般好应付了。
方才一直不放心守在门口的隶诚,此时见神使大人离去,这才气冲冲地走进来,眼看着犀渠满面愁容,这便质问:“你不会真想查吧?”
犀渠抬眼瞧他,眼里不加掩饰,倒是被他给说中了。
“你自己方才也说了,若真查下去,定会性命不保的!”隶诚恨不得直接将他给骂醒。
“隶诚,我很清醒,可这真的是我第一次这么想要护住一个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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