直到回府的路上,走在街道上的若自恒却远远地发觉前头那抹应是属于汤至元的背影,小小一只,背着一个正正方方的背篓,又见他手上捏着一张方子,蹦蹦跶跶地便就走进了逢春舍的大门。
见此一幕,他的心中即刻有所猜测,不声不响地便就跟上前去。
这头汤至元刚进门,却只见偌大的厅中竟无一人得空,一楼乃是用于坐诊以及抓药的,此时厅中众人却忙得脚不沾地,忙手忙脚。
加之汤至元无法言说的缺陷,如此杂乱无章的情况下,更是无从下手,显得格外弱小无助。
“小子!在这儿作甚?”若自恒这头后脚紧随其后,窜入舍中便就悄声站在了他的身后。
汤至元这头还未曾察觉到他的到来,仍旧东张西望地盼着能有个人注意到他,而若自恒也好似忘了他的聋哑之症,故而还在疑惑他为何没有半点反应时。
谁知正被从后院大门走进来的温谦先注意到了了二人,疑惑得看多了两眼,这才走来询问:“何事前来?”
汤至元眼看着他的视线竟从自己的头顶直接越过,便就直到此时才得以知晓原来他的身后是有人的,而他这会儿猛然转头见是若自恒,故而恼羞成怒,飞快地比划着什么。
而若自恒此时也终是想起什么,故而再次开口的时候调动了妖力,温柔地询问道:“可是前来买药?”
汤至元点头,并将手中纸条交出,递给了温谦。
待他接过之后粗略看了两眼,却又大为震惊,连忙皱眉道:“这可都是些大补的伤药,彼此之间药性相冲,汤璃的伤还是未曾见好?”
此话一出,汤至元什么都听不见,但好在汤璃有先见之明,之前在瘣城还是教过他看嘴型的,所以哪怕温谦语速不慢,他也还是能看得了几分的。
温谦这头见若自恒猛地敛眉垂眸,浑身透着不自在的样子,便就知晓这其中定是又有他的份,所以也就猜到了汤璃此番怕是又添新伤。
“他不会说话,你还不会说话吗?”温谦此番忍不住地抬手一掌拍在了若自恒的手臂上,颇有些嗔怒。
汤至元此时正叉起腰来准备看他热闹,眯着眼看他要如何作答,而若自恒也并未令他失望,支支吾吾半天,最终才吐出几个字来:“前几日夜里,她身中暗器,又伤在了先前的伤口上。”
温谦听后气不打一处来,揪着他耳后的辫子便就怒问:“旧伤未愈又添新伤,你真不把她当人了是吧?”
若自恒一只手扶着自己的脑袋,一只手又去扶着自己的辫子,愣是半个字都不敢反驳。
此事也的确怪他,那夜若非特意添堵,或许就不会让犀渠为此放出杀招,也就不会有她替自己挡那么一下。
温谦这头骂完他,便就立马让他帮忙传起话来:“他说这些大补的药材若非伤势极重,不然最好不要轻易一同加在同一处药方里,不然如此铤而走险,轻者会引发温病,重者熬不过去的便直接面临的就是鬼门关了。”
汤至元咕噜着眼睛听完后,也只是点头表示这些他都知道,用不着他多说,这头又忙着比划了什么,让那两人只觉一头雾水,半点看不明白。
实在看不明白后,温谦便就即刻从一旁胡乱抽来了一张纸,还拿来了笔墨,汤至元这才接过,迅速写道:无可奉告。
四个大字,还真就二人给唬住了,温谦又拍了拍若自恒的肩头,命他说道:“温谦说逢春舍是他的地盘,你不说他是不会将这些药材卖给你的。”
汤至元睁着两个圆滚滚的眼睛,就这么听了两句废话,一把从温谦手中抢回了纸条,这会儿转身便就作势离开。
若自恒见状便就急着将他给逮住,又道:“逢春舍已是密都规模最大的医馆,若你所需药材在此处都买不到,他处就更无可能了。”
汤至元这头挣扎了两下,听罢之后,也是无可奈何,又随着走回来,在纸上写道:阿姐数日不吃不喝,唯有这一剂猛药才能让她的伤势有回转的余地。
写罢,他直起腰来,无奈回看二人神情,抿着嘴,叉着腰。
温谦看完之后,又回想起方才纸条上的那几味药材,最终还是仔细地问了他其中用药的剂量,并亲自替他将药抓来。
最后将他送出去后,温谦又拉着若自恒说道:“虽说他的用药剂量不大,但在我看来,能用到这几味药材的方子定是凶险万分,汤璃受伤怕是小事,她内在的紊乱或许才是真正的麻烦。”
若自恒拧眉听罢,却只是抬手拍了拍他的肩,以表慰藉,并未多说,这便跟着汤至元离开的方向而去了。
待他在街道拐角处追上那小子后,一个巧劲便就借助妖力将他死死地制住,并带到了一旁的小巷子里,摁在墙上,示意他莫要挣扎。
等他点头应下,他便这才收回了妖力,并再次询问:“她今日伤势如何?可还安好?”
汤至元白了一眼,明知他看不懂自己的手势,故而此时竟懒得比划起来,直接摆了脸色给他看。
“动手写!”若自恒连忙摊开自己的手掌,递到他跟前。
汤至元在如此情形之下,也还是分得清楚大小王的,在若自恒面前,他未能有多少胜算,这会儿也只好乖乖听话,在他的掌中写道:还活着。
“还活着是什么意思?”这次却又换若自恒着急起来了。
汤至元蹙眉瞧他,心道:怎么突然又连话都听不明白了?
只见汤至元无奈叹气,又写:这本就与她的伤势无关。
“无关?”若自恒不解。
他再写:你若想知道真正的缘由,寻阿姐也好,寻凌澈也好,总之不该是我。
写罢,汤至元又白了他一眼,从一旁地上捡起那些打包好的药材,不再看他一眼,便就自顾自地离开了那狭窄的巷子,独留他一人楞在原地。
然而就在他走后,若尘若夭却又不知从何处而来,一左一右,从天而降地落在了他的身旁,一并随着他那落寞的视线望去。
“可惜了,那样好的姑娘。”
“你还说你没得罪人家?”
一人一句,惹得他更是心烦意乱,此时正气急败坏地说道:“我都不知我何时得罪了她?此番再见,她倒是跟换了个人似的,亏我当初还曾救过她一命。”
“人家看着就不像是那种狼心狗肺,恩将仇报之人,许是其中有着什么误会,你恰巧不知罢了。”若夭竟在他话音落下之时,即刻站出来替汤璃说话。
还不等若自恒反驳,却等来的若尘的质疑:“你跟她很熟吗?就这么替人家说话?”
“要你管?!”若夭坚决不落下风,“她从一开始就从未对妖族有过半分偏见,你不也看在眼里?是若恒自己怀疑她在先,要真有什么误会,那也是他活该!”
若尘此番竟无力反驳了,在他眼里,人族的权贵向来都是一些极力排外之人,且都不顾他人死活,不管是妖族亦或是人族。
甚至因将妖族视为异类,故而便就轻易地将妖族当做是低贱的兽类,肆意当做用来开拓生意场的筹码。
可汤璃虽也出自名门,但却并非是那样的人,即便是受妖族所伤所累,她也依旧保持初心,从未有过半分偏见,更有着自己的判断与分辨。
若夭说的不错,她的确与普遍的权贵之人有所不同,她有着非常可贵的主见与教养,更有这一颗视众生为平等的心。
可此时不管二人继续如何争执,若自恒却都依旧保持着沉默,哑口无言。
自那之后,若自恒便就更加坚定,汤璃定是隐瞒着什么与他有关的事情。
许是关于二人的过往,可他却无从得知……
而汤至元的那句提示,也还算是点醒了他,无论如何,有些事情,总要寻当事人才能了解清楚,也正意味着,无论是凌澈还是汤璃,他也总得寻一个问清楚。
自打那日收到了来路不明的纸条一事,过去已有两三日,汤璃的气色也有见涨,在她极力请求之下,汤至元也总算是允她出门去。
今日午膳过后,待她喝完汤至元亲手煎好的药,便就迫不及待地想要前去那纸条上的去处。
凌澈早就猜到了她的心思,今日早晨临出门前,还不忘特意交代了支余随时贴身护着她,而他许是收到了暗桩的迷信,独自前往。
汤璃乘车离去,支余如影随形,基于不愿凌澈因她之事而分心,汤璃便就随了他的意,允了支余随行。
今日并非晴空万里,故而一路上微风阵阵,时不时带着一阵露水的味道。
那张纸条上写着的地址,应是处于密都城外,靠近青要山上的一处小山坡上,那里丛林密集,绿树成荫。
如此一块好地方,却在树林中的一片小空地上屹立着好几座坟墓,按照那纸条上指引的大致方向,二人顺利寻到了此处,却不知那堆坟头跟前竟早已站了人。
仅仅只是背影,汤璃却早已对此人的身份有了猜测,这会儿眼看着也就几步的距离,她便也即刻一手拦住了支余想要继续跟随她向前的脚步。
只见她此时巧巧将那纸条放于掌心,瞬间化出灵力将其烧烬,随后目视前方,坚定地迈开了脚步。
墓碑跟前屹立着一抹藏青色的身影,那人背手而立,只身一人在风中颔首,落寞的眼光却落在身前的那快墓碑之上,略显惆怅。
汤璃此时也不管那人究竟是谁,只是心中隐隐有所猜测,这便就坦然自若地走上前去,林中落叶堆积,但凡是轻轻走上去也会发出一阵沙沙声。
而那人此时也正听到了她走来的动静,一瞬转头,二人对上彼此视线的那一刻几乎是同时试探开口。
“巽叔叔?”
“小璃儿?”
此人正是临川堂分堂堂主汤巽,也正是汤璃外祖父的义子,二人的关系算不上密切,但基于他曾与她的母亲相互扶持过好些年头,故而汤璃向来对他持有恭敬的态度。
“许久未见,近来可好?”汤巽一副笑面虎的嘴脸,笑眯眯地问道,“怎么来了密都都不曾告知我一声?也不让我尽一尽这地主之谊?”
汤璃却并不愿理会他这所为的‘假客气’,而知直接开门见山:“托您的福,还活着。”
汤巽闻言即刻黑了脸,却也不过只是一瞬的转变,这会儿便就又接着皮笑又不笑地试探道:“是义父让你来的?”
“看来您,很是想念他老人家?”汤璃挑眉又道,“那你,怎么不回去陪陪他?”
汤巽却一时被堵得无话可说,敛眸之际,他却垂头丧气地又道:“这么多年了,我要真能回去早就回了。”
汤璃即刻驳道:“回不回得去,向来全凭你的心意罢了,何曾有过回不去的说法?”
汤巽接着又叹了一口气,未曾继续接下她的话。
“你究竟是不想回,还是觉得自己没有脸面回去见过家主?”汤璃心里压抑着火气,却又用着最为平静的语气询问他。
可这也不过是再一次等来了他的沉默,而她趁着空隙,便将视线从他的身上转而落在了他跟前那墓碑之上,只是那石碑之上刻着的竟是‘汤洛’之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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