纷乱的马蹄声开始接近这个方位,还隐隐传来人声。
卡尔注意到逼近的声音,面前的卡加马高举的刀也悬在空中。
是圣廷卫队?或者是追击他的赏金猎人,他有救了,随即他又想到,那意味着他会被抓回去。
卡尔疲倦地躺下,这趟旅程已经结束了,等待他的就是审判所的漫长审问,不,可能是拷问……
他永远都在这个囚笼里,从未逃出过一步。
随即他被翻转身体压在泥地中,拉加马或许是抽出了腰绳,只感到绳索缠绕他的手腕,从背后捆住了他的双手。
“妈的,拉加里给我送这么多肥羊干啥,我忙得过来吗?”拉加马低声咒骂着,狠狠推了把卡尔,令他几乎是跌进了路边灌木,拉加马似乎想带着他藏起来。
“在这里!”卡尔突然大声喊道,不管落入哪一方,至少要脱离现在危险,去教廷还有机会逃跑,这个强盗只是个狂暴的混蛋。
光芒自马蹄声处迸发,随即是划破空气的哨声,拉加马突然跌倒在泥地中,他甚至没哼声。
卡尔能看到,他的脑袋上开了个两指宽的洞,边缘溅射出粉白的物体,枕着的泥地凹坑里开始涌出暗红液体。
卡尔跌坐在地上,即使他是强盗,邪教徒,就这样脑袋开花死在面前……
飙升的肾上腺素已经开始消退,恐惧与疼痛开始占据意识。
他从没这么近距离看过被杀的人。唯一见过尸体的地方,是贵族的葬礼,体面又整洁。
他别过脸,不想去看散发出血腥气味的头颅。
马蹄声越来越大,还带着哨声与喊叫,那粗犷的作风不像是秩序严明的圣殿卫队。
卡尔抬起头,去看那些奔来的马群。
一匹马远比其他人更快,上面的人影,粗壮的身躯,脏兮兮的衣衫,恐怕是追着赏金而来的人。
胡子扎成数道小辫的红发壮硕男人,他手中高举的枪口还对准着他。
“老马呢?”壮汉吁停马,声音如咆哮般,枣红马蹄子还在原地蹬动,踏得泥地溅出水渍声。
“你是……”卡尔抬起眼,辨认那个身影,他似乎有印象,早在一个月前,声音有些耳熟,但他想不起来那人的名字。
“默多克,那天莫德带你来酒馆。”默多克一跃跳下了马,那把看起来异常沉重的枪被他背到身后。
他靠近了茉莉,安抚还在躁动的马,“我就说这匹马眼熟,但又没见着风暴。”
他转过身抽出随身的弯刀,走近了卡尔。
“看到你拐进那条小道,我就明白了,拉加里又给他兄弟送肥羊了。”他粗糙的大手向卡尔挥着,似乎在示意他转过身。
“拉加里倒是经常牵些马匹去市场,我可不想老马的茉莉被卖掉。”默多克哈哈大笑,“把老马的爱马卖掉,可不比杀了他还难受。”
卡尔又想起风暴被压在独眼巨怪下的样子,和老马皱巴的脸,他为了自己,断送他的骑士路。
他只是低垂着头,没有动,“老马回去了,他把茉莉留给我。”
“哈,他终于肯回家好好娶个老婆了。”默多克只是哼笑,他好像对老马的骑士精神没什么共鸣。
默多克有点不耐烦了,他直接拉过卡尔,提起他的手腕,弯刀切断了那些绳子。
“你没看过那些通缉令吗?”获得自由的瞬间,卡尔有点讶异,他没想到这些壮汉并没打算把他送去领赏。
“通缉犯?我认识的通缉犯可多了去了,只要他们别碍着我狩猎,我才懒得管他们。
拉加马确实是个通缉犯,你撞上他是你倒霉。”默多克插回了弯刀,向刚刚停下的队友们回了个呼哨声。
卡尔意识到他们似乎没有看到那张通缉令,而且默多克对于领取赏金没什么兴趣。
他先弯下腰去摸索拉加马塞进兜里的圣瓶,努力不去看那张脸。
默多克没有注意到这边,没人会发现这些秘密。
大手忽然拍上他的肩膀,默多克豪爽地邀约,“小子,要不要跟我们走?你这小身板,一个人可在荒野里支撑不了。”
默多克刚好接到委托,去往帝国在瓦尔哈拉之国的统治区,寻找稀有的基石兽。
随即招募了数个队员马不停蹄赶往那个区域,这一路他们的队伍基本是在野外度过,只是偶尔去到城镇补给。
最近一次就是去了莫林摩特城,出城时发现了茉莉和那天薄荷鸦羽相似的身影。
他本想过去打个招呼,谁知马越跑越快,雷雨又随狂风而来。
追进小路时,他看清了停在那里的马确实是茉莉,只是小贵族身边又多了个人。
拉加马,还能有什么好事?于是他取下了枪冲了过去。
“但是,我要去北境荒原……”卡尔不知道他们的目的地是哪里,贸然答应他们也不太好。
“那刚好,跟我们走东北方向,咱们在北特尔玛城分开,你从那边北上就好了。”默多克又笑着拍了几下他的肩膀,他觉得胸腔都被震得嗵嗵响。
卡尔加入了这群狩猎者的队伍,拉加马的脑袋被一位同伴送去最近的城镇领赏。
或许他真的受到真神的庇佑,令他得以在考验路上收获同伴。
他同时被两队人马盯上了,结伴而行会是更好的选择,茫茫丛林中野兽和危险恐怕不是他能应付的。
他们夜晚围着篝火分食白天路上打来的猎物,喝着壶中携带的烈酒,讲些狩猎路上的趣闻,在一堆粗俗话和酒后乱言中渐渐打鼾。
他们倒是不怎么顾忌卡尔的贵族身份,反而教他一些如何在野外生存的手段,怎么辨识方向,寻找水源,设下陷阱,甚至连如何处理伤口……
卡尔亲眼见过一位队员灌下好几口烈酒,切开被蛇咬伤的部位,放了不少血,用烧红的刀刃拍上伤口,包扎后又和队友们哈哈大笑着吹牛。
卡尔也习惯了跟随他们在野外席地而睡,即使垫着毛毡,坚硬的地面也搁得他背痛,露水时常沾湿他的毯子,令他差点感冒。
清晨跪地祈祷时,默多克都说那些礼仪他们从来不用,尤其是吃饭前那些没用的话语。
路过河流时,他就把衣物脱下来清洗,毕竟他在修道院学过怎么照顾自己。
那些糙汉就在一旁笑着,太爱干净了,继续试图在上游用鱼叉捕鱼。
默多克那天从灌木里捡回了老马的匕首,他看到匕首时眉毛才有了一丝扭动,似乎他确信老马是彻底放弃了一切。
第二天晚上,他一个人灌了好久闷酒。
“小子,老马当年也跟着我一起去狩猎过,只是他还是更喜欢骑士那套,不是成天在丛林追野兽。”默多克某日坐在篝火边,同卡尔聊道。
“那个时候他也才二十多岁,跟你们那些年轻人差不到哪里。
你说他成天追求那些玩意有什么用?这个国家早就不需要他们了,到最后变成了只会在酒馆灌得烂醉的老马。”几乎是一夕之间,那些旧贵族们仿佛纷纷失去权势,被纳入到新体系中。
只不过旧贵族摇身一变,还有新贵族的称号。
那些爬到一半的平民呢?失去所有,跌落下去。
“要是啊,他早点出生,一辈子活在旧历时代,会不会过得更好?
真的就当上领主,跟老婆生好几个孩子,开开心心过一辈子。”默多克的眼睛看向别处,他是粗人,不明白什么能令一切更好。
“算了,你们这些一出生就是新贵族的家伙,能明白什么?”默多克又喝了几口酒,他们生活粗糙,与野兽为伍,似乎从来不爱考虑那些政治文化什么的。
“小子,要不要我教你耍匕首?这把匕首是我当年送给老马的。”默多克胡子堆满的脸上难得挤出了温馨的笑容,他盯着卡尔挂在腰上的匕首,眼神好像陷入某种往昔回忆。
之后的几天里,卡尔跟着默多克学了些匕首攻击的皮毛,他确实不擅长武斗这一类,比起这些,他还是更喜欢研究那些基石线路图。
尤其是默多克的那把基石枪,因为默多克的猎人身份,他可以持证用枪,而枪械对于卡尔来说,自然是没机会触碰的东西。
卡尔曾请求默多克把枪给他研究,默多克后来见他把枪拆得七零八落,差点气得拔出弯刀,幸好卡尔完好如初地拼了回去。
只是卡尔研究完枪后,就开始琢磨起行李带的那些零件,匕首倒是连扎中目标都难做到。
默多克见他多日都没什么长进,直接提来了一只活蹦乱跳的兔子。
“要在野外生存,就得学会用匕首划开野兽身体。”默多克把兔子举到他面前。
大手掰开了兔子胸口的毛皮,示意他把匕首精准地插进心脏,这只动物就会少受些罪。
“感谢它赐予我们食物,请给予它慈悲。”卡尔把匕首插进兔子胸膛的时候,还在祈祷,希望他插到的是兔子的心脏。
即使胸口没有挂着标志,他也时常抚着那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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