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是这百年来，我唯一的学生。”狄莫亨里先吹去教材的浮尘，才翻开了它。
狄莫亨里扶了下眼镜，他是白之城负责教授基础知识的老师，他过去的学生全都是一群三岁大小的孩子。
狄莫亨里在修学殿启蒙过两百年的学生，百年前则转去研究灭绝语系。
巫师之血的婴儿本就可能长则数十年才诞生一位。
随着巫师是诅咒之血的观念加深，人类会优先将婴儿交给教廷处置，白之城也未能再获得更多新鲜血脉。
今日伊佐尔德给他送来了新的学生。
现在，坐在他面前的是位个子比他还高的男青年，正吃力地看着身下的书本，身体不自然地挪动。
狄莫亨里低头，看向教材，文化的第一步，学会书写。
“统一语，曾是旧神时代使用人数最多的卡特迈语，联合王国统一全境后，就将卡特迈语列为国语，改名统一语，主要由36个卡特迈字母组成。”
多米恩看着眼前这位修建鬓角，比伊佐尔德更显年轻的老人，摊开手中的教材对他讲解着。
他努力辨认着面前勾竖、点、横、圆圈组成的各式卡特迈字母，有几个他认得，组合起来会变成“食物”，“武器”，“钱”，是因为他见到太多次，才记住它们的形状。
要说写字，他甚至没拿棍子在地上划拉过，因为连自己的名字都不会写。
“阿米塔，跟着我念，这是卡特迈语第一个字母。”狄莫亨里指着那个加粗的大字母，套叠在一起的双圈插入一根斜杠。
圈圈已经在多米恩眼睛上旋转，斜杠在搅动他的脑浆，多米恩狠狠盯着那个字母，却怎么都没法把它映进脑子里。
狄莫亨里又让他把字母写下来，多米恩用抓汤勺的姿势捏住那支笔，模仿形状画着。
多米恩只觉得烦躁丛生，在书桌椅子里是如坐针毡，让他握着笔写字比折磨他还难受。
他无时不刻地想跑到外面的空地，手里握着的最好是他的剑。
一堂课下来，多米恩背都要湿透了，简直比收拾战场还累。
“学完这个，就可以用咒术吗？”多米恩从桌椅刑具里抬头，问了狄莫亨里。
“统一语只是基础语言教育，明天还会有其他的安排……”狄莫亨里给他解释道。
多米恩两眼就快一黑，狄莫亨里还在解释，他听到完成基础的读写，算术课后，才能学习咒言字母，用以驾驭咒术。
作为沟通和研究资料的需要，还要再选修三到四门语言，加上感兴趣的学科。
因为巫师的修习需要漫长的基础时间，之后也会将所有精力投入研究与学习中。
于是多米恩浑身发抖地上完了今天的课。
多米恩回到小屋后，拿起了被放在柜子里的军制长剑，抽屉里还叠放着他脱下的制服。
这个世界少有的色彩，曾经令他生存又折磨他的一切，他与人世之间的稀薄联系。
小屋内还有油罐，多米恩取下剑鞘，蘸上油，小心擦拭着剑身。
巫师应当生来就无血无泪，为何他还有在荒原奔跑的**，渴求挥舞着剑，他全身跳动般的感觉，只有在斩断生命连接中才能获得平静。
或许他根本就是个人类，靠自己的特征骗过所有人，连仪式他都没有任何变化。
多米恩抱着保养好的剑，在小屋床上沉沉睡去。
次日，多米恩把制服清理干净，重新换上了。
他实在忍受不了四处透风的袍子，以及它带来的身份象征感。
狄莫亨里没有在意他突然换上的衣服，还有腰间别着的长剑。
课堂进行到一半时，多米恩突然说要去洗把脸，就离开了房间。
一小时后，多米恩还没回来。
小屋的门被狄莫亨里打开了，火光之中，多米恩正在用剑劈砍眼前的木柴捆扎的靶子。
“我能先学咒言吗？”多米恩被狄莫亨里带回去之前，露出了难得一见的哭丧脸。
咒言老师缪斯盖特是一位头挽发髻的高瘦女性，和其他巫师一样，散发着智慧和冷峻。
“所谓咒术，是法师能够利用血脉，调用神掌控的能量，使自然存在的物质或规则，通过能量转换达成效果……”缪斯盖特开口就是基础知识的讲授。
多米恩头疼。
“过去，巫师也是依存于基石能量，
每次施展咒术，必消耗相应的基石矿物，巫师们会吸收矿内的能量，并存储在血脉中……直至艾琳德拉，白之城的建造者，将虚空中的能量引渡于我们。
自此巫师不必仰赖基石矿，调用与虚空的连接使用咒术……”缪斯盖特还在演讲般背诵着。
“咒言，则是施展咒术的方式，由咒文组成的语调，念唱后便可将血脉能量引出，越复杂的咒术，咒言的咏唱就越长久，最长的咒言需要连续咏唱三十分钟……”
多米恩听到眼皮打架，终于等到缪斯盖特将所有的理论讲完，他先提出了想法，“我想学攻击类的咒术。”
“我的课程应当是先从咒言字母开始学起，总共24种声母，48种韵母，上调，下调以及阳性，阴性。
简单的咒言可以先从八百个基础咒文词开始。”缪斯盖特又递给多米恩那本棕色厚皮书本，重到可以把多米恩脑袋砸出凹坑。
“还有，白之城的巫师大多是求知派，我们并不修习攻击类咒术。”
多米恩接过书本继续发呆。
“巫师可以能量铸造万物，不可遵从**以行私利。
巫师所求，乃是问道之路，应当是谦问知识以求抵达通明的境界。
行走世间也以治愈守护为主，这亦是我们使用的能量根源……”多米恩已经听不清缪斯盖特后面说的是什么了。
多米恩在小屋就着火光，背着咒言字母，因为缪斯盖特说明天将会检查他的背诵。
大概是屋内的烟气有点熏，多米恩觉得面前的咒言书看起来很朦胧。
“混沌时代，诸神降临大地。为夺信仰，彼此厮杀，令自己的眷族为之献身。
直至地海皴裂，万物凋零。胜利的诸神划分了统治区，自此互不攻击。
以造物者自居的哈坎特卡，崇尚武力的瓦尔拉克，庇佑诸多的卡俄涅拉，甚至有智慧思辨的耶密涅瓦隐入神之国度……”
狄莫亨里口中如哼唱律调，他放下手中的《赫拉大陆历史考究》，看着面前的学生。
伏在桌子上一动不动，他的学生又睡着了，这几日这位学生总是说头疼，肚子疼，无法上课，狄莫亨里提出要给他施展治愈术，他又摇着头拒绝了。
学生经过这段时间，已经有所进步，只是比他之前的普通教学进度要慢很多。
他确信这位学生应该是身体不适导致的，不然怎么每次摊开厚本词典时直打哆嗦。
他咳嗽一声，示意睡着的人起来继续听讲，书桌上的人身体一颤，又抬起身盯着课本发呆，还时不时揉着太阳穴。
多米恩就这样艰难地进行着他的基础教育。
偶尔逃课躲到哪个角落去练下他的剑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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