炊烟在空中留下黑色的长带，彩色的帐篷搭成的营地出现在眼前。
择瓦肖珥的族群确实有不少人，他们对着骑鹿归来的择瓦肖珥热烈打着招呼，还有她身后跟着的那个男人，外族的小伙。
身着民族服饰的妇女正在炖煮节日宴会的食物，她们倒是非常欣赏择瓦肖珥的眼光，热情拉着多米恩进入帐篷。
有些人示意他坐在椅子上，想给他装些族内的饰物。
多米恩看着那些玉石与羽毛，用僵硬的话语拒绝了，一溜烟逃出了帐篷。
夕阳最后的余辉消失在地平线之际，庆典的号角声吹响了。
巨大的篝火在凹坑中点燃，环绕凹坑的坡面，坐着择瓦肖珥的族人们，还有其他部落邀请来参加的年轻人。
他们大多都盛装打扮，为了今晚戴上了最好的首饰与珠宝。
多米恩被指引着，坐到底部靠近篝火的位置，这是一年一度的篝火盛会，以庆祝他们神的节日，乐师们开始奏起了部族传统的音乐。
在火堆边，他们分食了驯鹿肉盛宴与奶酒，乐曲在酒后愈加激动与酣畅。
择瓦肖珥从多米恩进入帐篷后就不知所踪。
等她再一次出现在晚会时，已经换上了节庆服饰，是她民族的长裙，缀满了珠石与银挂坠。
随着叮铃的响动，她走到多米恩面前，双腿微微交叉，缓缓下蹲，向两边伸展双手。
她低下头，身上的珠石与银器，让火光染上温润的赤橙。
多米恩看着择瓦肖珥的鞠躬，不明白她的意思，背后却被旁人推了一把，“族长的明珠在邀请你跳舞呢。”
他顺着力扑腾几步进入了下方的场地，站在择瓦肖珥面前，呆呆愣着，周围甚至响起了轻笑声，似乎嘲笑他僵硬的动作。
择瓦肖珥的手伸过来握住他的手，好似引导般拉着他开始踏步，这是轻快的前奏舞蹈。
但是多米恩笨拙的双脚跟不上那些舞步，他从没学过跳舞这种技艺。
他的脚在鼓点的节奏中踩上自己，向前扑倒，和他一起共舞的择瓦肖珥也被带倒，很快他发现自己身下压着的柔软身躯。
少女的脸颊在火光下显出橙色与阴影交织，将她鼻梁与眉峰勾勒得愈加有致，红色的脸颊似乎又浸润了一层，多米恩的脸又对上那枚浅黑色瞳仁。
他承认，自己人类的那部分重新燃起了，他想要回应额头上的那个吻。
小手却顶住他的胸膛，将他一把推开。
择瓦肖珥重新站起身，拍拍自己的裙子，“哈哈，多米恩，你该学学跳舞了，瓦萨涅司族的小伙要是不会跳篝火舞，可没有资格追女孩。”
四周的围观族人们也纷纷大笑起来，甚至有些起哄拍手。
多米恩手撑在地上，看着择瓦肖珥走向另一位英俊少年，鞠下了躬。
篝火堆被投入了大量的花与酒，燃烧出来的气息将整个场地染得熏醉。
族内其他精心装饰的女孩们，也提着裙子纷纷走入内场，她们有的手扶着同龄的小伙，有的在向周围邀请，人群中坐着的众多年轻人站起身，加入了燃起的盛会。
乐师们的乐曲加上了铃鼓与吆喝。
舞步追随火光的摇曳更加激烈，还坐在位子上的大多是中年人，或是最高位的老人，他们为族群的子女们欢呼着，奶酒在场地中洒下，花瓣被抛向旋转的人群。
直至舞会的最后，一些保持忠贞的配偶也加入了舞蹈，重温他们当日的激情。
多米恩静静坐在他之前的位子上，大家似乎因为他外乡人的身份，没有为难他。
男人只是倒着酒邀请他共饮，酒与火纾解他所有的忧虑，他有多久没有体会过与人共度节日的快乐？
甚至从不顾忌他的身份，与他共舞，交谈？
那些记忆大概要追溯到他还住在松溪村时，每年的祭神庆典上。
父亲让他坐在肩上，那里他能越过人群的遮掩，看清中央的花哨祭祀舞蹈。
那些舞蹈的记忆他已经模糊了，毕竟是太过久远的回忆。
篝火逐渐熄灭的时候，场上的声音也渐渐平息，那些共舞结束的年轻男女们，离开场地去了更安静的地方，他们将度过美好的一晚。
择瓦肖珥没有离开，她结束舞蹈后，反而坐回了多米恩身边。
她的眼眸没有之前的活泼，爬上了点愁绪，她盯着火势减小的篝火，好像是在多米恩说，
“南方的部族，他们在城区听到了打仗的消息。”
那恐怕是帝国的入侵战争，或许帝国的战线已经推进到多林地区。
“我们的族人，并不擅长争斗。”她担忧族人们也将陷入这场纷争。
多米恩无法安慰她，他心中更担忧的是，帝国占领的区域越来越多，是否会在将来把白之城彻底围困，白之城就这样眼睁睁看着帝国侵吞一切，却不帮助任何一方。
他在营地附近睡了一觉，次日清晨便告别择瓦肖珥。
授权典礼的时间临近了，他要在那之前赶回白之城，并且报告多林地区的入侵。
等他获得力量再度返程后，鹿群却离开了牧场。
在营地中他找到了择瓦肖珥，营地已经拆得七七八八。
择瓦肖珥正在骑着鹿在鹿群后呼哨，向赶来的多米恩打着招呼，“今年的冬天好像提前了，我们要早点赶往冬季牧场，祖母担忧南方的战场会影响到我们的森林，想要提前启程。”
“明年夏季还是那块牧场，你听到鹿铃声，就知道我们来了。”临走时，她又留下了一个吻。
“多米恩，希望我们明年再见。”
仙女木花又一次盛开时，鹿群的叮铃声又响彻原野。
多米恩已经通过白之城的典籍，学会了不少涅司语，至少他再交流起来，不会驴唇对不上马嘴。
“嗨，多米恩。”那个熟悉的身影朝他打着招呼，她比之前好像又长高了点，脸上甚至多了点英气。
他们坐下来闲聊分开后这一年发生的事，多米恩的白之城一如既往，没有新鲜事。
择瓦肖珥则是带来不少新消息，他们返程时，帝**好像已经包围了多林的主城，各个部落人心惶惶，有些打算主动加入帝国，有些则还在观望。
“听说那些帝国占领的土地，都改信了他们的教。”
“新人类教。”多米恩说的时候，手指挠着剑柄的顶端凸纹。
“我们不可能离开鹿神，我的族人已经开始全都练习弓箭与刀。”
“他们有枪。”多米恩知道那些简陋的武器不是帝**的对手。
择瓦肖珥只是垂着眸看着远方，多哈把毛绒的脑袋钻到她手下，似乎是想安慰她，她的表情的阴愁似乎被消解了些。
“那也未必比我们的弓强。”她转过头，朝多米恩笑笑，又开始讲部落里练弓时射穿了一些靶子，和别的部落比武不小心输掉之类的趣事。
他们聊了几日，话题和语言也比去年多了许多，大概要得益于多米恩语言的进步。
战争快要来了。多米恩望着鹿群的时候，心里总是这么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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