雷文对地上的钱袋视若无睹，如同小巷的一堵墙，向着小偷们飞快压去。
艾西露捡起地上散乱的物品，还一边朝着远去的身影大喊：“钩手先生，请等一下。”
钩手当然不会傻到停下，他身后的雷文正举着剑追着。
艾西露已经又起身追赶上去，朝着雷文高喊：“雷文！你给我住手。”
弟弟显然又热血冲头，情绪高亢，跑出去两匹马都拉不回来。
两个男人都不听她的指挥。
她只能跟在后面，拐过一个又一个巷角，转向，爬上楼梯，奋力翻过栏杆。
真的，她开始考虑去定制条裤子了。
小孩在半路从岔路口逃走了，雷文没有转向，直直盯着钩手的背影。
巷子的尽头是死路，艾西露追过来时，雷文已经堵住了巷口，缓缓朝被围困的钩手走去。
“兄弟，钱……钱都还你了……至于……追这么远……？”钩手上气不接下气，他已经累到弯腰扶住了大腿。
“训练孤儿的小偷头子！”雷文正义凛然地大喊。
艾西露终于意识到雷文为什么这么大劲头了，当年她在镇里报道那些被□□领走的孤儿，曾经写过些揭露黑幕的报道来着。
雷文还兴致盎然地读过，之后捏着拳头咬牙切齿，说以后要当治安官抓这些坏人。
“跟着我去见治安官。”雷文拿着短剑靠近，已经要一把抓住刚喘过气的钩手。
“治安官？”钩手听到雷文的话语，脸上忽然涌出笑容，“搞什么啊？兄弟，就请我去治安署吃顿饭？我不在，小崽子们可要饿肚子了。”
艾西露先行一步，拉住了雷文的胳膊，雷文不知道王城治安官是什么货色，灰色地带有自己的管理方法，“咳嗯，钩手先生，我们本来是想找你打听消息。”
钩手拉过肩上的外套，忽然直起腰，嘴角向上一扯，又恢复了懒散语调：“谈生意？你们一点诚意都没有。”
“先生！”身后忽然传来喊叫，艾西露回头时，只看到空中划过灰色的弧线。
石子砸到了雷文身上，他大喝一声，也转过头。
背后一边墙上的老旧铁门打开了，带着贝雷帽的低矮少年探出头来，衣服松松垮垮，又举起手中石头扔过来。
“你……”雷文不打算欺负弱小。
大大小小十几个孩子，男孩，女孩，从老旧铁门里，从远处的巷子阴影，一拥而上。他们大都衣衫破旧，脚上套着不太合脚的鞋子，面颊还算饱满，没有瘦骨嶙峋，
此刻他们手上握着石子，木棍……等下，是不是还有人举着砖头？
“等一下，误会，误会。”情形急转直下，艾西露慌忙孩子们面前挥手，“我们只是在谈生意。”
“生意？”钩手已经从裤兜里又掏出了卷烟，放进嘴里叼住，“你身上应该还有钱吧，让我的小崽子们和你谈谈生意？”他盯着艾西露打量，似乎看透了她钱袋中躺着的银法币。
孩子们已经提着武器愈加围拢，雷文不得不又一次举起了短剑，警惕地挡到艾西露身前。
“钩手先生，我不觉得你想让这群孩子做出格的事。”艾西露掏出的六枚银法币伸到钩手面前。
“你把他们照顾的很好，至少不是被治安官们带去强制劳作，但是他们应该受教育，才能成长为真正有用的人，他们不能只能靠偷窃生活。”她确认钩手并不是把孩子们当赚钱工具，而是真的带着他们在灰色地带生存。
钩手举着煤油打火机的手停住了，看到什么精彩表演似的，哈哈大笑，他夸张地喊出来：“哈？教育？”
艾西露不知道他为什么突然笑起来，明明受教育是这个社会上升的正确渠道。雷文也被他的笑声引得转过头来，满脸疑惑。
“你们这些混得好的家伙，没见过地底的样子。”钩手向对面的孩子群扬扬头，“他们大多是战争孤儿。”
他取下烟，侃侃而谈，“送去学校？那里昂贵的学费，能填饱他们肚子不知道多少天。还是说神学院？你是指让这群不够纯洁的小家伙们去过虔诚日子？
天大的讽刺，那些恢弘的神殿建筑，不就是来自他们家贡献的财富，他们父母的血肉，到头来还叫他们侍奉这个神终生？”
他说完最后句话时，又啐了一口，随即叼起烟打着了火，修长火苗将卷烟末端引出通红的火星，空气被呛人的劣质烟草味填充。
他贪婪深吸，手指夹下卷烟，“从那些有钱人手里抠出来的子，大部分要交给上面，其他地方虽然我管不着。我占着这块最肥的片区，有我在，小崽子们绝对不会挨饿挨打。”
钩手盯着艾西露，像是只领地的雄狮。
雷文皱着眉头，想辩驳什么，显然他口才还没有钩手好。
“也许，等考夫曼公爵的救济学院办起来，你可以把孩子们送过去。”艾西露思忖片刻，考夫曼伯爵是有名的大慈善家，昨日的报纸刚报道过他正考虑捐助财产，解决各地的战争孤儿问题。
“考夫曼？谁？”钩手一时有点愣住，挠了挠头。
“你没看过报纸吗？昨天的《赫尔塔克观察者》做了一栏专版。”艾西露面露惊讶，这些地下人士不是应该比她消息更灵通？
“报纸……”他有点尴尬，朝孩子群里那个贝雷帽挥手，“科尔比。”
高瘦少年走过来，雷文稍稍放下戒心，让开通路让那孩子走到钩手面前。
科尔比取下贝雷帽，露出一头棕黑卷发，朝钩手弯腰，“先生，不好意思，我们正在诺玛夫人那里分发午饭，要不是恩斯跑来报信，我们差点救不了您。”
钩手大度地摇头，“没事，客人不懂规矩，闹了点误会，你读了昨天的《赫尔塔克观察者》吗？”
“是的，先生。”科尔比看起来彬彬有礼，五官端正，张开的嘴露出整齐的牙齿，像珍珠般闪亮，不像是穷苦人家长大的孩子。
“有提到过救济学院吗？”钩手挠挠头，眼睛瞥着别处。
科尔比回答起来口齿清晰：“考夫曼伯爵成立了基金会，将在第三区郊区建立提供补贴教育至大学阶段的救济学院。”
“是吗……你读过的书最多……”钩手若有思，喃喃自语“在我这只能在这念念报纸，记账本，以后要不还是去……”
“先生……”科尔比语气有点激动，只是退下身点了点头。
艾西露也在考虑，之后和莉克丝会谈时，聊聊这些孤儿的处置问题。
“行了，行了，都散了！”他朝外面挥挥钩子手臂，银光格外显眼。随即抓下艾西露伸过来的银法币，端详了下，扔进兜里。
“你想打听什么？”他又恢复了懒散。雷文也放下短剑，以示友好。
交易成功，艾西露终于放下心，“吉姆·凯斯，他住在哪里？”
钩手像被踩中尾巴，后退一步，“哈？你打听他？想干什么？”
“我们在调查一起案件，可能和他有关。”
他紧张神色稍微放松下来，“咳嗯，我们下午正准备收货呢……”
“收货？”艾西露困惑。
“标了两次无人记号的房子，在我们这就算无主的房屋。吉姆家没给绞索帮上贡，这些自由民，总得从手上捞点油水。”钩手耸耸肩。
艾西露总算知道他怎么被吓到了，即将动手时突然被人戳中，很难不怀疑是谁在背后捣鬼。
“等等，你是说，他家里没人？”艾西露意识到，她本打算只是去观察下，随意靠近凶手还是太危险。如果没人，家里会有相关线索吗？
“你还要找他吗？我可不知道他去了哪，我只能卖给你住处情报。”钩手面带戏谑，似乎觉得这笔买卖赚了不少。
“不，我们和你一起去‘收货’。”艾西露注视着钩手的眼睛，语气坚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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