连续几日更改着调令，回家倒头就睡，艾西露从没觉得这么疲倦过。
直到今天，即使两位“指挥官”不断相互较劲使绊，把各种材料要求吹毛求疵到离谱地步，她也尽心尽力地来回两头准备。
只是工作，只是工作……艾西露在心中默念。
如今桌上堆积的待处理文件山顶终于缓缓下降。
艾西露把写好的材料放到一边，丢下笔揉着太阳穴。感谢真神，明天的休息日可以喘息片刻。
杜夫又不见踪影，或许又在和某位部长亲近关系，昨日商会派将军也向要求召开会议重新划分权责。
遭殃的永远是可怜的下级。
贝丽尔那边一直没有回复，艾西露的好奇心一直没有压下。
她考虑着，去探究下知更剧院的线索，反正刚好是日落时分，下班顺路拐道。
夕阳将屋顶的瓦片染上火红的深漆，艾西露的影子在巷角石板路上渐渐前行。
越过排街屋顶，知更剧院的钟楼塔顶最先出现在视线。
这座历史近百年的建筑，已经被风与雨剥落大量的墙面，塔顶的黑色铸铁花枪早已磨损大半，只剩光秃秃的一节残柱。
艾西露转过最后一个路口，知更剧院的全貌出现在面前。
剧院是占据一方空地的双层建筑，腐蚀裸露浅灰色里层的坑洼白墙，附着锈水垂下的条纹，遍布建筑的神纹金饰虽已褪色，但自其中，足以一窥旧神时代剧院的辉煌。
知更剧院的前身是颂扬神明的赞歌场所，戏剧的流行也令市民集中到这里观赏流行的剧作。
直到王国建立后，新兴起月光歌剧院，凭借奢华舒适的设计，更加娱乐化的演出，一跃成名。
旧剧院随着旧神颓势也失去了青睐，剧院老板几经易主，直到野心勃勃的投机商人接手振兴，才被更名为知更剧院，然而一切未能扭转颓势。
现在它似乎又被某个偏爱艺术的贵族买下，只是剧院重新开张的消息迟迟未定。
人们私下议论知更剧院是否还会再开业，因为翻修费用比推倒重建都昂贵，而这位艺术家贵族似乎不能接受这般糟蹋历史文物。
也许他正焦头烂额等待下个冤大头接手这笔烂账。
艾西露不禁感叹，时代的车轮滚滚向前，曾经是人来人往的艺术中心，如今门庭冷落，双开的玻璃大门紧闭，售票处的窗口盖着门板，毫无人气，只有贴在玻璃门上，演员海报垂落的一角，此时正随微风飘动，似乎还在伸手招揽着客人。
艾西露已经隔着大门和窗户玻璃，看到室内乌黑一片，知更剧院最近一场表演还在两年前。
但她知道，在它之中，潜藏着别的戏剧。
艾西露沿着剧院墙壁，摸到后门位置，是一扇不起眼的小木门，
圣皇冠……艾西露在墙壁装饰画和浮雕装饰中努力辨识，连窗户的把手她都确认过，全然是旧神符号的形状，以其一丝不苟的敬神态度，拒绝着其他装饰。
夕阳余晖逐渐消失在墙角，后门的街巷没有照明，昏暗的光线令艾西露不得不放弃搜寻，她几乎要找到眼花，也没法在繁复花纹中找到皇冠般的图案。
今夜又要无功而返了，好奇并不总是有回报。
艾西露拍掉手上的尘土，要不转道去八小时钟声，来杯麦酒？
她转头看向街巷尽头，两边的窗户陆续点起了灯，冲刷了逐渐侵吞深处的夜色。
去地下区从这条路抄近道，会更快点。
转过身，正要迈向深处，眼角余光却瞥到一点黄金般的光芒。
皇冠……
她冲向临近剧院后门不远的一扇小门，上方嵌着方形的马赛克装饰玻璃。
没有错！艾西露用手指在马赛克图案中央画着，冠顶，环形装饰带，甚至是顶部的宝石，这正是透过室内灯光，散发出黄金色光辉的圣皇冠。
她之前也检查过这里，但是在夕阳光芒下，这只是块五颜六色碎玻璃拼出的无序装饰图。
只有室内灯光亮起时，或许是这块区域的玻璃特殊透光性，组成了最亮的区域，勾勒出发光的皇冠形状。
所以要在夕阳时分过来……圣皇冠才容易显现，因为这时候是夜间经营场所最早的开业时间。
涅槃之鸟，就在门后……艾西露屏住气息，将指节顶在门上，无人的巷子空气凝重，入夜时的寒风开始顺着巷子抚上她的脚踝。
喧哗却打断了此刻的沉寂，门后隐隐有喧哗声愈加靠近，似乎有什么人正在争吵，靴子声几乎是砸在地板上。
艾西露警惕收回手，她没打算直面正在爆发的混乱，迅速后退，将自己隐身在附近的阴影中。
很快木门被暴力打开。
两个穿着工装的男人，和一个女工模样的少女正在争执推搡。
肌肉结实，深色裤子沾满油污的寸头男人，像拎小鸡似地，拽着少女的后衣领，正将她带到外面。
“等一下，我真的是托蒂，我受邀参加赐血仪式！”少女挣扎着解释，她棕灰色的中短发已经在纠缠中被打乱。
寸头男发出怒吼：“你以为我们不知道你是谁？”
跟在他身边的带着厚棉帽的络腮胡也喊道：“这几个月你围着我们打探消息，托蒂又是你的假身份吧，劳恩早就说过你不可信。”说完他信任地拍着身边被称为劳恩的寸头男。
“埃森昨天看到你跟调查官混在一起，你在替那群狗做事吧。”劳恩歪歪头，给身边的同伴回以眼神。
埃森则在一边示威般地挥舞拳头。
“那个……只是例行询问……”少女结结巴巴，一副被戳中痛处的模样。
“呸！上位者的走狗。”劳恩张大嘴巴吐出口唾沫，满脸鄙夷，随即带着埃森转身走回室内，木门砰咚一声紧紧关闭。
自称托蒂的少女叹着气，整理着被揉乱的衣物，唉声叹气地在门前踱步，又不肯离去。
艾西露觉得现在不是个刺探的好时机，听他们的话，今晚似乎在举办什么仪式，可能还要通过那几个粗鲁的守卫。
她打算向莉克丝汇报后，找到支援再来。
得先离开这个是非之地，借助黑暗的掩护，轻手轻脚，背过身去，假装从附近的街角出来，路过这里……
“啊！你好！打扰一下！”背后忽然响起轻快的招呼声。
艾西露刚踏到石板的右脚停下了，面对招呼，她只能僵硬转过头去，故作惊讶地看向打招呼的人。
“你，对，你有空吗？”少女盯着艾西露，做贼似地招招手，示意她过去。
我？艾西露左右看了看，这里确实只有她们两个，她伸出手指向自己，回以了疑问的表情。
少女连连点头，艾西露迟疑着迈动双脚，靠近过去。
“帮我跑个腿如何？”她手里举着钱袋，摇得叮咚响，“预付定金的那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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