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先听到的是咳嗽声，多米恩的感官立刻警觉起来。
不是躺在那边的人类，是更远处的陌生人。
集中精力捕捉风中的细小声音，靴子声……一共九个。
正在朝这边接近，接着他嗅到空气中被带来的气息，敌人的味道。
细碎的抱怨声，枪托翻土的声音。
带着枪的小组帝国士兵，追踪到他们的痕迹跟了过来。
还傻傻站在雪地中行走的卡尔，简直是这个白色旷野的明显目标。
多米恩注视远处地平线，试图搜索敌人的身影，内心诅咒着今日的坏运气。
他果然又做了错误的选择，昨天晚上他是第一次……消耗掉如此巨量的虚空力量。
虽然“反噬”回馈他更敏锐的感官和充盈身体的力气。
他连用来取暖的咒术都施展不了了，明明只要返回白之城，就不必担心力量的问题。
眼下却必须先解决追兵的问题。
他试着继续探听更多的动向，身边被他压住的脑袋却挣扎起来。
他看向卡尔，松开了手，他忘了刚刚按倒这家伙时，是脸朝下压进了雪堆。
“咳咳……”脸涨得通红的卡尔大口呼吸着，尽量压低自己咳喘。
好一会他才平息下来，仍然瞪着迷茫的眼睛，“什……什么？”
多米恩没有理会他的慌乱，注意力放在寻找敌人上，“九个士兵，在搜索我们。”
他没注意到旁边的身体瑟缩下，然后泄气般趴进雪地。
对多米恩来说，这不过又是群在边境探索的小队，可能试图剿灭他这种在边境的威胁。
不可能让他们靠近白之城。
他开始寻找最佳的伏击地，在他们察觉前，完全有机会逐个击破。
身边却传来沉闷的道歉声，“对不起，是我把他们引来了。”
不需要招引，他们自会像苍蝇一样跟过来。多米恩心中暗念。
这个人类以为自己是世界的中心吗？之前他跟踪过这家伙，如果有追兵，他早就发现了。
不要太过自以为是，他转过去看了眼人类。
卡尔脸上已经失去之前一贯的谦和，声音带上了连日来的疲倦，喃喃自语般，“他们肯定是来抓我的。”
多米恩再三扫视他的脸，没有一点逃犯的样子，边境那些流窜的家伙，哪个不是脏话连篇，大打出手，但唯一相同的，是眼里惊慌失措的绝望。
卡尔已经开始起身，他的动作在雪地中尤为明显，“圣瓶在你那里吧？拜托了，请把它带去白之城。”
“你在干什么？”多米恩对他的行为迷惑不解。
逃亡贵族站在雪地中，他拍掉衣服上沾着的雪屑，对多米恩露出歉疚的苦笑。
“我去投降，你藏在这里，他们要是看到你会开枪的。”卡尔深知，在边境，士兵的枪指所有帝国的敌人，他知道枪的厉害，巫师的力量也必须忌惮。
他转头看向多米恩之前注视的方向，举起了双手，用微弱的声音叹息，“我不想牵连你。”
多米恩握紧剑柄，开什么玩笑，人类是想保护他吗？
他心中又响起冷笑，明明这几天他都在想着怎么干掉人类。
“不必，我会干掉他们。”多米恩也从雪地中站起身。
“不要，求你。”卡尔低垂着头，绿色眼眸被盖上阴影，“我不想因为我而起血的争端，那会是……更多的罪孽。”
多米恩没有回话，他只是走过来，拽住卡尔的领子把他重新掼倒在雪地上，从后腰掏出了浅绿色的物体，用力扔到卡尔胸前。
“你在这里等着。”多米恩几乎是命令的语气，他用剑指着卡尔。
卡尔还在被摔倒的迷糊中，他本能想起身，随即看到了差点抵住脖子的剑。
他只能去摸压在他胸口的东西，是他的随身挎包，只是背带不知怎么断掉了，重新打了个结连起来了。
他手捏到了鼓起的形状，还在，伸进去摸了摸，指尖的触感却不对。
卡尔把白布裹着的小物体掏出来，正要解开。
“别动，这东西让我头疼，我处理了下。”多米恩的剑身按到他手背上。
“可是……”卡尔担心这会亵渎真神。
他还是把白布塞回了背包，以他的力量无法阻止巫师的决定，没有巫师，他不知道自己能不能抵达白之城，如果巫师执意要战斗，便不能影响他。
多米恩收剑入鞘，盯着敌人的方向，随即化狼而去。
被留在原地的卡尔，只能跪坐在地上。
他朝着多米恩离开的方向祈祷，祈祷这场冲突不要有更多无谓的牺牲。
风从耳边呼啸而过，多米恩聆听着。
左边两个，右前方一个，殿后一个……两个？
越接近目标，狼的身体缓慢下来，将肚皮贴上地面，借助雪原掩盖自己的身形。
最近的地方有一片稀疏矮树林，有足够的掩护，还有潜藏在附近的地下裂隙。
入冬的冰与雪掩盖那条裂缝，可以引诱一部分敌人去那里，足以解决掉一半人数。
借此机会获得武器，同时对付剩下集合起来的敌人，肉搏不会是好选择。
接下来可能要在矮树林进行交火，找到足够好的掩体。
多米恩将计划在心中演练一遍，他已经足够靠近追兵部队的前锋了。
士兵的交谈声开始清晰可闻，他们还未意识到伏击者的靠近。
只是漫无目的翻找着地上被雪掩盖的痕迹。
执行他的计划，引诱。
灰色的影子从士兵身边一闪而过，消失在凸起雪丘后。
终于感到危险的侦察者紧张举起枪。
“那是狼？”有人声音有点发抖。
已经把枪对准狼消失方向的士兵突然发问，“你们有没有听过，边境的狼怪？”
“你是说那个袭击落单士兵的怪物？我听一个老兵说过，找到的尸体都惨不忍睹。那怪物把士兵当菜吃。”
“怕什么？战场上杀人不就是家常便饭。”胆子最大的那个满不在乎。
凑在一起的人发出嘘声，他们壮胆似地朝雪丘开了一枪，除了回声没有任何动静。
狼伏在雪丘后，腹部旁，被能量融化的雪洞还在嘶嘶作响。
狼的嘴角微微翘起，獠牙显现出来，等待着前来查看的敌人。
是啊，杀人，对士兵来说像吃饭一样简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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