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晚蹲在地板上,对着摊开的纸箱叹气。搬家时打包的杂物堆在墙角三个月,今天终于下定决心整理。阳光透过百叶窗,在地板上投下一道道光斑,浮尘在光柱里慢悠悠地飘。
纸箱底层压着个褪色的帆布包,上面印着“市三中”的校徽。她拎起来抖了抖,哗啦啦掉出一堆东西——用完的笔芯、皱巴巴的便利贴、还有一本封皮卷边的物理错题本。
指尖刚碰到错题本的封面,手机响了。屏幕上跳着“陈默”两个字,备注还是高中时存的,后面跟着个小小的猫咪表情。
“喂?”林晚接起电话,声音带着点刚睡醒的含糊。
“在家?”陈默的声音透过听筒传来,混着轻微的电流声,“我整理旧书,翻到点你的东西。”
林晚看着脚边的错题本,笑了:“巧了,我也在收拾高中遗物。”
陈默借着给她送东西的名义要到了林晚的新地址,然后道: “二十分钟后到你家楼下。”
林晚对着忙音的手机挑眉,把散落在地板上的东西塞回帆布包。她对陈默的印象停留在志同道合的高中后桌——那个总在数学课上睡觉,却总能考年级第一的男生。他的桌子永远堆着半人高的书,校服外套总是松垮地搭在椅背上,露出里面印着乐队logo的T恤。他总是在全班同学误会自己时坚定不移的站在自己的身边。
至于更具体的细节……林晚揉了揉太阳穴,脑子像被蒙上一层雾。系统提示“任务完成”的那天起,很多与任务无关的记忆就开始褪色,像被水浸湿的水墨画。
不知过了多久,敲门声响起。此时林晚刚把纸箱推回墙角。她打开门,陈默倚在门框上,穿着简单的白T恤和工装裤,手里拎着个牛皮纸袋。他比高中时高了些,肩膀更宽,下颌线也锋利了不少,但笑起来时眼角的弧度,和记忆里那个趴在桌上转笔的少年重合。
“搬家了也不说一声。”陈默走进来,目光扫过客厅,最后落在她手里的帆布包上,“看来你也找着了。”
林晚侧身让他进来,关上门:“你找着什么了?”
陈默从牛皮纸袋里掏出个东西,递过来:“你的笔记本,还有这个。”
是个巴掌大的铁盒子,锈迹斑斑。林晚接过来打开,里面躺着枚银色的星星手链,链条断了一截,星星吊坠上的漆掉了大半。
“想起什么了?”陈默看着她的表情。
林晚捏着星星吊坠,指尖传来冰凉的触感。某个夏日午后的画面突然闯进脑海——蝉鸣聒噪的教室,她趴在桌上画星星,陈默的胳膊肘悄悄越过课桌中线,戳了戳她的后背。
“画这个给谁看?”他的声音压得很低,带着笑意。
她当时好像说了句什么,具体内容却记不清了。
“有点印象。”林晚把盒子盖好,“谢了,我还以为早丢了。”
陈默的目光落在她手里的物理错题本上:“这本你也留着?”
“刚翻出来的。”林晚把错题本递给他,“你的字比我好看多了。”
陈默翻开封面,指尖划过扉页上的名字。林晚的字迹娟秀,旁边被人用红笔添了个小小的笑脸。他抬眼时,正好对上林晚的视线,两人都愣了一下,随即错开。
“要不要喝冰咖啡?”林晚转身走向厨房,试图打破这莫名的沉默。
“加奶不加糖。”陈默的声音从身后传来。
林晚的手顿了顿。她记得他高中时只喝黑咖啡,加奶的话会觉得腻。这个发现让她心里微微一动,像投入小石子的湖面,荡开细碎的涟漪。
咖啡机嗡嗡作响时,陈默走到阳台。栏杆上摆着几盆多肉,叶片胖乎乎的,晒得发亮。他想起高中时,林晚的课桌角总放着个酸奶盒,里面插着从操场摘的三叶草。有次大扫除,值日生把盒子扔进垃圾桶,是他趁人不注意又捡了回来,偷偷放回她的抽屉。
“你养的?”陈默回头问。
“嗯,朋友送的,说好养活。”林晚端着咖啡走过来,把其中一杯递给她,“没想到你还记得我喝冰咖啡的习惯。”
陈默接过杯子,指尖碰到她的指腹,温热的触感像电流般窜过。他低头喝了口咖啡,掩饰眼底的波动:“高中三年,你每天下午都要去小卖部买一杯。”
林晚靠在栏杆上,看着楼下车水马龙。阳光落在她的发梢,镀上一层浅金。陈默的目光落在她的侧脸,记忆突然回到高二那年的运动会。
她穿着红色的运动服,跑八百米时摔在跑道上,膝盖蹭掉一大块皮。他刚比完1500米,汗水顺着下颌线往下滴,没顾得上喘口气就冲过去,蹲在她面前。
“能走吗?”他的声音带着运动后的沙哑。
她咬着唇摇头,眼眶红红的。他没说话,直接把她背起来,往医务室走。隔着薄薄的运动服,他能感受到她后背的温度,还有攥着他衣角的手指微微发颤。
走到医务室门口,他故意停下,低头在她耳边说:“林晚,你今天的马尾辫歪了。”
她猛地抬头,撞在他的下巴上。两人都“嘶”了一声,看着对方龇牙咧嘴的样子,突然笑了出来。
“想什么呢?”林晚的声音把他拉回现实。
陈默回过神,发现自己正盯着她的头发看。她今天没扎马尾,黑发散落在肩上,发尾微微卷曲。他移开目光,看向远处的天际线:“想起高中运动会了。”
林晚愣了愣,瞬间知道了他说的是那一场运动会。她记得那天有人背她去医务室,但具体是谁,怎么也想不起来。
“我好像摔了一跤。”她不确定地说。
“嗯,摔得挺惨。”陈默笑了笑,“后来是我把你背去医务室的。”
林晚看着他,记忆里模糊的身影渐渐清晰。那个穿着湿透的运动服,后背宽阔温暖的少年,确实是陈默。
“谢谢。”她真心实意地说。
“不用。”陈默的目光落在她的膝盖上,“现在还疼吗?”
“早好了。”林晚笑了笑,“你当时跑1500米拿了第一,对吧?”
“嗯。”陈默点头,“冲线的时候,好像看到你在终点线边鼓掌。”
林晚的心跳漏了一拍。她记得那天确实在终点线边,但不是为了看他比赛,而是系统发布了新任务——替苏晓晓给林翊送水。她当时急着完成任务,匆匆瞥了一眼跑道就离开了。
“可能吧。”她含糊地应着,不想戳破这个美丽的误会。
两人靠在栏杆上,有一搭没一搭地聊着。陈默说起高中时的老师,哪个爱拖堂,哪个总偏心;林晚想起教室后墙的黑板报,每次轮到她值日,陈默总会“恰好”留下帮忙擦黑板。
“你当时是不是很讨厌擦黑板?”林晚问。
“还好。”陈默的目光落在她的手上,“你够不着上面,每次都要跳起来,像只兔子。”
林晚的脸微微发烫,拿起咖啡杯掩饰:“胡说,我当时很高。”
陈默低笑出声,阳光落在他的睫毛上,投下浅浅的阴影。林晚突然想起某个午后,他趴在桌上睡觉,阳光透过窗户,在他的侧脸投下斑驳的光影。她鬼使神差地伸出手,想碰他的睫毛,指尖刚要碰到,他却突然睁开了眼。
四目相对,空气仿佛凝固了。她像被抓包的小偷,猛地缩回手,心脏狂跳不止。他却只是挑了挑眉,继续闭上眼睛,嘴角却悄悄扬起。
“要不要去看看老校区?”陈默突然提议。
林晚看了看时间:“会不会太晚了?”
“来得及。”陈默拿起她的帆布包,“走吧。”
市三中离林晚家不远,两人沿着街慢慢走。路边的梧桐树长得枝繁叶茂,树荫遮住了大半条街。蝉鸣从树叶间传来,和记忆里的夏天重叠。
走到校门口,保安拦住了他们。陈默掏出手机,翻出高中时的学生证照片:“我们是这里毕业的,想回母校来看看。”
保安看了看照片,又看了看他们,笑着放行了:“进去吧,别乱碰东西。”
操场还是老样子,红色的塑胶跑道有些褪色,草坪上有几个穿着校服的学生在踢足球。陈默指着跑道旁的看台:“高三那年,你总在那里背书。”
林晚顺着他指的方向看去,阳光刺眼,什么也看不清。她记得自己确实常去看台,但不是为了背书,而是为了观察校霸和小白花的互动,记录任务进度。
“好像是。”她点点头。
陈默突然拉起她的手腕,往看台跑去。他的手掌温热,带着薄茧,力道却很轻。林晚跟着他跑,风从耳边呼啸而过,带着青草和阳光的味道。
跑到看台最高处,两人都喘着气。陈默松开她的手,指着不远处的教学楼:“我们的教室在三楼最左边。”
林晚顺着他指的方向看去,三楼的窗户开着,白色的窗帘被风吹得飘起来。她好像看到了那个趴在课桌上睡觉的少年,和那个假装认真刷题,实则在偷偷观察前桌的自己。
“你当时总在数学课上睡觉。”林晚说。
“因为老师讲课太无聊。”陈默看着她,“你当时总在物理课上走神。”
林晚笑了:“因为物理太难了。”
“我不是给你讲过题吗?”陈默的语气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委屈,“你还总说我讲得不清楚。”
林晚的记忆突然清晰起来。某个晚自习,他凑过来帮她讲题,呼吸拂过她的耳廓,声音压得很低。她当时心不在焉,满脑子都是系统提示音,随便应付了几句。
“抱歉啊。”她看着他的眼睛,认真地说,“当时可能……没太注意听。”
陈默看着她,突然笑了:“没关系。”
夕阳西下,把两人的影子拉得很长。操场上的学生渐渐散去,只剩下他们坐在空荡荡的看台上。陈默从口袋里掏出个东西,递给林晚。
是颗用糖纸折的星星,透明的糖纸在夕阳下闪着微光。
“高三跨年夜,本来想送给你的。”陈默的声音很轻,“等了很久,没等到你。”
林晚捏着那颗星星,心脏像是被什么东西堵住了。那个时候她和他约好了跨年夜一起去江边看烟花,她却在系统提示「任务完成」后,被其抹去了这些记忆。
“对不起。”她低声说,“我……忘了。”
“我知道。”陈默看着她,“你当时好像有很重要的事。”
林晚抬起头,对上他的目光。他的眼睛很亮,像盛着星光,里面没有责备,只有理解。她突然觉得鼻子发酸,那些被系统抹去的记忆碎片,好像在这一刻重新拼凑起来。
那个总在她被老师提问时偷偷递纸条的少年;那个在下雨天把伞往她这边倾斜,自己半边肩膀淋湿的少年;那个在全班同学都咒骂她恶毒时轻轻触摸自己的手心,告诉她他在自己身边的人……
原来他做了这么多事。
原来她错过了这么多。
“星星很好看。”林晚把糖纸星星小心翼翼地放进帆布包,“谢谢。”
陈默笑了笑,没说话。
夕阳彻底沉下去,天边只剩下最后一抹橘红。两人并肩走下看台,往校门口走去。经过操场时,陈默突然停下脚步。
“高中时的篮球赛,你还记得吗?”他问。
林晚点点头。她记得那场比赛,因为校霸在那场比赛中崴了脚,她趁机让小白花去送药,完成了系统发布的“增加好感度”任务。
“我当时进了个三分球。”陈默的语气带着点得意,“进球后,我对你挥手,你看到了吗?”
林晚愣了愣,突然想起那个画面。他穿着黑色的球衣,进球后转身对着看台,掀起衣服擦汗,露出线条分明的腰腹。阳光落在他的皮肤上,汗水闪闪发光。
当时周围一片尖叫,她却只是瞥了一眼,就把注意力转回了林翊身上。
“看到了。”林晚看着他,认真地竖起大拇指,“身材不错。”
陈默没想到她会这么说,愣了一下,随即低笑出声。夕阳的余晖落在他的脸上,把他的笑容染得格外温柔。
“现在也不差。”他半开玩笑地说,挺直了背,故意展示了一下手臂的肌肉线条。
林晚看着他孩子气的样子,忍不住笑了:“确实不差。”
走出校门时,保安笑着和他们打招呼。陈默回头看了一眼那栋教学楼,眼里带着一丝不舍。林晚知道,他和她一样,都在和那个被遗忘的青春告别。
“我送你回家。”陈默说。
林晚点点头,两人并肩走在路灯下。影子被拉得很长,偶尔会交叠在一起。
快到小区门口时,陈默突然停下脚步:“林晚。”
“嗯?”林晚抬头看他。
“下次有时间,一起去看场烟花吧。”陈默的眼睛在路灯下闪闪发亮,“怎么样?”
林晚看着他,心里那片被遗忘的角落,好像有什么东西正在悄悄发芽。她点了点头:“好啊。”
陈默笑了,像个得到糖果的孩子。
回到家,林晚把那颗糖纸星星放进铁盒子里,和那条断了的手链放在一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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