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晚把最后一箱杂物拖进储藏室时，额头已经沁出薄汗。傍晚的风从窗户钻进来，带着夏末特有的燥热，吹动桌角那张便利店的离职证明。
她盯着“因个人原因离职”几个打印体字看了两秒，转身从冰箱里摸出瓶冰可乐。拉环弹开的脆响里，手机在茶几上震动起来，屏幕上跳动的名字让她皱了皱眉——林翊。
这个名字像根生锈的针，轻轻戳一下，就能勾出高中时的某些画面。她没接，任由手机在桌面固执地响着，直到自动挂断。
可乐瓶外壁凝结的水珠顺着指缝往下滴，在地板上晕开一小片深色。林晚低头看着那片水渍，忽然想起苏晓晓站在自己面前得意洋洋的样子。
“林晚，就算你知道了又怎么样？”苏晓晓眼角里有藏不住地笑意，“你自己没能力才会被轻易开除，怪不得别人。”
林晚没有说话，错过苏晓晓离开。
独留苏晓晓一人在原地气愤的跺脚。
现在想来，苏晓晓从第一次和她接触时便开始有意无意的诬陷她。林晚喝完最后一口可乐，起身去阳台收衣服。晾衣绳上挂着件洗得发白的T恤，领口处有块浅褐色的痕迹，像块没洗干净的污渍。
她伸手摸了摸那块痕迹，指尖传来布料粗糙的触感。就在这时，超市门响了。
林晚走出去，街道灯的光线下，林翊的脸显得有些模糊。他穿着笔挺的西装，头发梳得一丝不苟，手里却拎着个鼓鼓囊囊的牛皮纸袋，和他周身的精致感格格不入。
“有事？”林晚问。
“你为什么不接电话？”林翊的声音带着点不易察觉的急切，目光越过她往便利店里扫了一圈，最后落在她手里的T恤上，眼神猛地顿了顿。
林晚顺着他的视线低头，把T恤搭在臂弯里：“刚在忙。”
“苏晓晓不见了。”林翊侧身想上前一步，却因林晚后退的动作而僵住动作，语气软下来，“我知道你还在生她的气，但她这次是真的失踪了。”
林晚挑眉：“她失踪和我有什么关系？”
“她昨天还说要来找你道歉……”林翊的声音越来越低，最后几不可闻，“她说之前是她不对。”
林晚笑了笑。苏晓晓不是来道歉的，是想开自己得知被开除真相时的表情的。不过她早就知道了。
“让开。”林晚不想再聊，想越过林翊离开。
“等等！”林翊突然从牛皮纸袋里掏出个东西，递到她面前，“这个是不是你的？”
是个黑色封皮的笔记本，边角磨损得厉害，封面上用银色马克笔画着只歪歪扭扭的小猫。林晚的呼吸顿了顿——这是她高中时用的笔记本，搬家时翻遍了箱子都没找到，还以为早就丢了。
“你在哪找到的？”她接过笔记本，指尖划过那只小猫的耳朵。
“便利店仓库。”林翊的目光紧紧盯着她的手，“店长说这是你落下的。”
林晚翻开笔记本，纸页泛黄，上面记着些物理公式和英语单词，字迹娟秀，偶尔有几个字被红笔圈出来，旁边画着小小的笑脸。这是她模仿苏晓晓的字体写的，当年为了给林翊写那些“匿名”鼓励信，她练了整整一个月。
“是我的。”她合上书，抬头看向林翊，“还有事吗？”
林翊没说话，只是定定地看着她，眼神复杂。楼道的声控灯突然灭了，黑暗中，他的声音带着点沙哑：“高中时，那些放在我抽屉里的创可贴，还有……那些信，是不是你写的？”
林晚握着笔记本的手紧了紧。
“苏晓晓说不是她。”林翊往前走了半步，两人之间的距离瞬间缩短，他身上的雪松味混着烟草气飘过来，“她说，有次看到你在模仿她的字。”
那也是苏晓晓为了诬陷林晚说是她模仿她的字迹写的日记而说的。
林晚依稀记得那本日记里密密麻麻地全是同学们的坏话和讽刺。
黑暗里，林晚能感觉到他的视线落在自己脸上，带着探究和某种她读不懂的情绪。她想起高中最后那年，苏晓晓在操场角落拦住她，手里捏着张被揉皱的信纸，笑得像只偷到鸡的狐狸。
“林晚，原来你这么喜欢林翊啊？”苏晓晓晃了晃手里的信纸，“帮我追他，还做得这么隐蔽。”
当时她只是瞥了眼那张纸，转身就走。苏晓晓却在她身后喊：“我不会告诉别人的，你继续帮我吧，等我和他在一起了，肯定好好谢你。”
现在想来，苏晓晓从那时起就知道了。她享受着别人的同情，接受着林翊的好感，却把所有功劳都揽在自己身上，甚至反过来利用她的“帮助”。
“你想多了。”林晚后退一步，拉开和他的距离，声控灯应声亮起，照亮她平静的脸，“我可没有模仿过她的字。”
林翊的目光落在笔记本的封面上，手指动了动，像是想说什么，最终却只是扯了扯领带：“如果你见到苏晓晓，让她联系我。”
他转身离开时，脚步显得有些踉跄。林晚关上门，靠在门板上，低头看着那本笔记本。手机又响了，这次是陈默。
“明天下午有空吗？美术馆新展，一起去？”陈默的声音带着笑意，背景里有翻书的沙沙声。
“可以。”林晚翻开笔记本，某一页夹着片干枯的三叶草，是当年从操场摘的，“几点？”
“下午三点？我去接你。”
挂了电话，林晚把笔记本放进抽屉最底层，和那个装着星星手链、糖纸星星的铁盒子放在一起。她走到阳台，看着楼下林翊的车缓缓驶离，尾灯在夜色里缩成一个小红点。
第二天中午，林晚被敲门声吵醒。陈默站在门口，手里拎着个纸袋，里面飘出面包的香气。
“刚出炉的可颂，尝尝？”他侧身进屋，“你还没吃早饭吧。”
“嗯，刚醒。”林晚接过纸袋，往厨房走，“喝咖啡还是可乐？”
“冰美式。”陈默坐在沙发上，随手拿起茶几上的杂志翻了两页，视线却落在阳台晾着的那件T恤上，“那衣服穿很久了？”
林晚端着咖啡出来，顺着他的目光看去：“嗯，高中时的旧物。”
陈默的手指在杂志边缘顿了顿：“我记得你高中总穿白色T恤，上面印着乐队logo的那种。”
“后来不喜欢了。”林晚把咖啡放在他面前的茶几上，“走吧，不是要去美术馆？”
美术馆里人不多，冷气开得很足。陈默在前面带路，停在一幅描绘夏夜星空的油画前。画布上的星星密密麻麻，像被打翻的银河，右下角用金色颜料画着颗糖纸折的星星，和陈默送她的那颗一模一样。
“这幅画叫《未寄出的信》。”陈默的声音很轻，“画家说，是为了纪念一个没能赴约的跨年夜。”
林晚的心跳漏了一拍。她想起高三跨年夜，系统提示任务完成的那个瞬间，手机屏幕上跳出陈默的消息：“我在江边等你，带了烟花。”
当时她忙着确认任务结算界面，随手把手机塞进口袋，直到第二天才看到那条消息，却已经懒得回复了。
“挺美的。”她移开目光，看向旁边的风景画，“去那边看看？”
陈默没动，只是看着她的侧脸：“林晚，你是不是有什么事瞒着我？”
林晚回头，撞进他带着探究的目光里。阳光透过美术馆的落地窗，在他睫毛上投下浅浅的阴影，像高中时那个趴在课桌上睡觉的少年。
“没有。”她笑了笑，“就是觉得这幅画太伤感了。”
陈默盯着她看了几秒，忽然笑了：“也是。走吧，去看你喜欢的印象派。”
从美术馆出来时，夕阳正浓。陈默要送她回家，林晚摇摇头：“我想自己走走。”
“注意安全。”陈默没多问，只是从包里掏出把伞递给她，“预报说有雨。”
林晚沿着人行道慢慢走，手里转着那把黑色的伞。路过一家文具店时，她停下脚步，橱窗里摆着各种款式的笔记本，其中一本黑色封皮的，和林翊还给她的那本很像。
她推开门走进去，店员热情地迎上来：“请问需要什么？”
“有没有和这个一样的笔记本？”林晚拿出手机，翻出早上拍的笔记本照片。
店员看了看照片，摇摇头：“这是三年前的旧款了，早就停产了。不过当时卖得特别好，很多高中生买来记笔记。”
林晚付了钱，拿着本新的笔记本走出文具店时，雨点正好落下来。她撑开伞，雨丝打在伞面上，发出沙沙的声响。
路过那家曾经工作过的便利店时，林晚下意识地停住脚步。玻璃门上贴着“招聘夜班店员”的启事，店长正站在收银台后算账，侧脸对着门口。
她转身想走，却被一个声音叫住：“林晚？”
店长从店里走出来，手里拿着个保温杯：“刚还在说你呢，怎么有空过来？”
“路过。”林晚往后退了半步，伞沿压得更低了些。
“那个笔记本给你了？”店长为自己辩解道：“你要知道，我也不容易……”她话没说完，突然被一阵急促的手机铃声打断。
店长接起电话，语气变得紧张：“什么？货来了？好，我马上过去！”
她挂了电话，对林晚说：“货到了，我要去卸货了。你也别怪我势利眼，你要是我，你也会理解的。”
话闭，她让一个店员看着点，转身离开。
林晚看着她离开的背影，内心毫无波澜。
雨越下越大，林晚站在便利店门口，看着雨水在柏油马路上汇成小溪。手机在口袋里震动，是林翊发来的短信：【市一医院302病房，苏晓晓说只有你来了才肯说话。】
她犹豫了几秒，收起伞，走进雨里。
医院的消毒水味混着雨水的湿气，让人有些不舒服。林晚站在302病房门口，透过门上的玻璃看到苏晓晓坐在病床上，手里紧紧攥着个东西，林翊站在窗边，背对着门口。
她推开门，苏晓晓猛地抬头，眼睛亮得吓人：“你终于来了！”
林翊转过身，目光落在林晚身上，带着复杂的情绪。
“林晚，你敢不敢告诉林翊，高中时那些事都是你做的？”苏晓晓举起手里的东西，是本和林晚那本一模一样的笔记本，“这是我在你旧家找到的，里面有你模仿我字迹的练习！”
林晚看着那本笔记本，忽然笑了。
“是又怎么样？”她走到病床前，看着苏晓晓苍白的脸，“你不是早就知道了吗？从你在操场拦住我的那天起。”
苏晓晓的脸色瞬间变得惨白。
“你享受着别人的同情，接受着林翊的喜欢，甚至利用我对你的‘欺负’来博取更多关注。”林晚的声音很平静，像在说别人的事，“现在说这些，是想让林翊觉得你很无辜吗？”
林翊猛地看向苏晓晓，眼神里充满震惊和失望。
“我没有！”苏晓晓激动地反驳，“是你自己要多管闲事！林翊本来就该喜欢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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