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榕双眼发亮地看着那些金光闪闪、夺目耀眼的宝贝,“哥哥,你这是去了什么好地方?”
解泠笑道:“秘密。”
解泠没说实话,他对阿榕说这些是从坟里刨的,反正这种行为对邪修来说很合理。阿榕近日越发不听话,什么不让干就干什么,解泠很是头疼,因此不会告诉阿榕他去了地府鬼城。
原本解泠并没有想让阿榕走和他一样的道路,可惜带孩子没经验,等他发现为时已晚。
这些宝贝他挑挑拣拣给了阿榕几个,其余能炼化的炼化,不能炼化的就卖了。
突然发觉阿榕走路有些一瘸一拐的,解泠皱了皱眉,问道:“阿榕,你这伤是怎么回事?又被他们打了?”
解泠的仇家不少,也不管哪家,一个“他们”以蔽之。
阿榕一笑,“他们也没落着好,是他们先不长眼睛地去了咱们那儿地盘,被哥哥的禁制挡了下来。嘴巴里还有些不干净,我这才动手的。”他又道,“不过我遇到一个鬼爷帮我一起打,那鬼爷打得才凶呢!”
解泠道:“什么鬼爷?”
阿榕道:“一团鬼火,也没个人形。他吞了那几个找死的,我隐隐约约看着像个男子,我就叫鬼爷了。”
解泠将阿榕上下检查了一番,未见丝毫鬼气这才安下心来嘱咐道:“在外行事小心点,不知是敌是友。”
“哥哥安心,阿榕自有分寸。”
阿榕如今出落得很是清秀,满满都是少年人的朝气,若小景还活着……
半晌也没见回话,见解泠看着自己发呆,阿榕在他面前晃了晃手,“哥哥,你在看谁?”
“嗯?阿榕说什么了?”
阿榕道:“我总觉得哥哥好像透过我在看谁。”
解泠温和地一笑,“我有个亲弟弟,若是活着应该比你大两岁。”
“哥哥是想那位哥哥了?他叫什么名字?”
“解景,家里人唤他小景。”
阿榕道:“那小景哥哥是怎么死的?”
“家里着火了,我没救他,我逃了,父……父亲、母亲、小景还有很多人,都死在那场大火里了。”
阿榕却道:“如果逃了能活,那哥哥就没错!哥哥又不是神仙,救不了那么多人。”
解泠道:“也许等我成了神仙,我就能救了。”
上天入地,飞升难,下地也不简单。
解泠去鬼王宫上值了。
解泠被鬼王扣下了。
理由是鬼使要贴身伺候鬼王,不得离开半步。
解泠:“???”
解泠道:“你昨日不是那么说的!”
鬼王道:“昨日没想起来,今日想起来了。”
他还是那一身玄衣长袍,黑纱蒙眼,如暗沉的夜幕,然身姿灼灼,实在是赏心悦目。
解泠的气生了一半就有些气不起来了,差事是他自己找的,怨不得别人,该!
他道:“但我有一个弟弟,我不放心留他一个人在家。”
鬼王道:“那将他接来。”
解泠道:“不行,这里不适合他,你须每三日给我放一天假让我回去。”
鬼王道:“五日。”
解泠讨价还价道:“四日。”
鬼王道:“成交。”语调欢快,嘴角还带着说不清道不明的笑。
“那我先回去和他说一下。”说着解泠抬脚就走。
鬼王却拽住了他的袖子,指了指墨玉书案道:“写信给他。”
前几日的鬼王寝宫里冷冷清清、空空荡荡,什么都没有,今日倒是笔墨纸砚、小榻软枕一应俱全,甚至还给解泠做了一个小道场,挽留之意很明显。
无奈,解泠只好跪在书案前提笔书写,不知道为什么,总有种在写卖身契的感觉。
鬼王唤了一个鬼卫进来,让他好生将这封信带到。
待其走后,解泠道:“他可信吗?”
鬼王歪在榻上,答道:“除了自己,这世间哪有什么可信的?”他顿了顿,又似安抚解泠道:“只要我在一日,这鬼界就不会出事。”
解泠道:“我看你这鬼王整日也无所事事的,日日在寝殿躺着,不无聊吗?”
“不无聊,养伤。”
“你这伤到底怎么回事?”
鬼王拍了拍床榻,示意解泠过来些。
解泠走了过来,鬼王给让出了一半,道:“这天上的神仙,你可知都有那几位?”
解泠也不客气,顺势就坐下了,还给自己倒了一杯茶。
噢也是鬼王给他备下的,他也就递了一杯给鬼王,鬼王接得理所当然。
“多如繁星,叫得上名号的却不过几十位。”不设防被热气熏了眼睛,解泠忍不住眨了眨,双眼也含了水雾。
“那几十位里却有一位是众神之神。”
解泠想了想道:“玄祖天尊?你是和她打的架?”
“嗯。”鬼王不轻不重地哼了一声。
解泠一想到那伤口,不由地叹道:“伤成这样,何苦来哉?”
“这天上的神仙可不讲道义,君岂偷袭了我,我才输的。”鬼王似乎现在想起来还有些牙痒痒。
“圣武大帝?”
解泠不由地佩服,一打二还能活下来,这鬼王也是真的了不起!
解泠好奇道:“那对面如何,可有伤着?”
“自然。整个三界都在通缉我呢,拿下我的原地飞升。”
闻言,解泠眉头一挑。
鬼王轻轻抚着茶杯,不经意地道:“鬼使大人这样看着我,好似在看猎物。怎么,想要我?”
解泠装作听不懂他的话,很是乖巧地道:“哪里的话?不过你既然看得见,为何一直黑纱蒙眼?”
“伤了眼睛,见不得太亮的光。”
噢,也是养伤。
这鬼王看着威风凛凛,竟是内里外里一身的伤,怪让人心疼的?
解泠表面不动声色,脑子里已经只剩下四个字:“原地飞升”!
鬼王歪着头,手肘撑在膝盖上,有一搭没一搭地捏着解泠的袖子玩,看着他强忍着的那股兴奋劲儿,忍不住转过头笑出了声。
这一笑,让解泠示意到鬼王有可能是在耍他的。
“你逗我?”解泠扔了一个软枕过去,跪在榻上居高临下地看着鬼王。
鬼王躲过那枕头直接躺下,抱着肚子笑得忍不住,“我没想到你会信。”
“我你,你可是鬼王啊!”
鬼王好不容易坐直了身子,仰头看着解泠道:“鬼王又如何,还不是要被你打歪主意?”
“……这么明显吗?”
“很明显。”
这说明他的邪修之路还没修到家,什么叫喜怒不形于色,解泠就是一个失败的典型例子。
见解泠气鼓鼓地猛灌了两杯茶,鬼王又道:“这么信任我啊?”
是啊,为什么这么信任他?解泠反省了一下自己,似乎真的对这位鬼王没什么防备,别人说什么他就信什么,怨不得别人拿他取乐。
见解泠迟迟不说话,鬼王又道:“生气了?”
“不敢。”
鬼王指了指他那张大得离谱的床榻道:“那是冰翠,你在上面修炼抵得上寻常的百倍千倍。”
解泠狐疑地看着鬼王。
鬼王只好认真恳切地道:“这次真没骗你。”
解泠指了指自己的脖子,道:“上次我爬床的下场还在呢!”
鬼王说的话不假,这冰翠确实是个好东西,解泠上次爬得深有感悟,但他怀疑鬼王的好心,怎么就肯让他用这个好东西?
鬼王道:“确实有个条件。”
果然,和鬼做交易没有白吃白拿这种好事。
解泠等着鬼王开口。
“每日陪我出去逛逛,看看这鬼城哪里需要改进改进。”
“没了?”
“没了。”
话说,解泠自来了这地府鬼城还没好好逛逛,就连着鬼王的翡翠宫也是。
解泠转了转眼珠子,好奇道:“容我一问,你这宫殿为何叫翡翠宫?因为那个?”他指了指那块冰翠。
鬼王摇摇头,却也不言语,而是长腿一迈,径直走了出去。
解泠三步并作两步地跟了上去。
这宫殿一间间的没什么好逛的,鬼王也不住,就这么空着。
解泠只说了一句“你一个人也住不了那么多屋子,怪浪费的”。
二人又逛到了街上,鬼王也没带着任何鬼卫,但看着解泠有些犹豫地跟着他,便道:“有何不妥吗?”
解泠道:“人间帝王都讲究一个微服私访,你就这么大摇大摆地上街?”
鬼王无所谓地道:“鬼界没那么多规矩,何况无人认得出我。”
解泠道:“你这个是假皮吧?”
鬼王点头道:“嗯,如何?”
解泠恭维道:“挺好。”
“没什么诚意。”
“有的,有一半。”
诚然鬼王是他的顶头上司,但这皮相他只能看见一半,这诚意也就只能一半。
鬼王似乎猜到了他内心的想法,“以后吧,以后有机会让你看。”
他负手而立,停在了一个摊位前,那摊主的模样在这一众鬼怪里是难得的友好,但主要是因为看不清。他带着黑色的斗笠,是个算命的。
“这位大人有所求?”
鬼王哼道:“无所求,不过是第一次看到在鬼界算命的。”
言下之意,人都死了还有什么命可算?
摊主道:“非也。生者可以死,死可以生。情之至,亦可跨越生死结缘。老夫算天算地算生死,不灵不要钱。”
解泠对这种神神叨叨的人并不排斥,他那位仙人一般的师父也是一样,想来想去,这算命不过是“信”与“不信”。
命理三千,抽丝剥茧,择其中一道窥探。
语言会造成变数,真真假假,假假真真。
修仙之人顺命而为,鬼刹修罗多半是逆命而上。偏偏这人将算命摊子堂而皇之地摆在鬼王家门口,这就像请太监逛青楼一般,讨打!
解泠好奇,他在算命摊子前蹲了下来,拉着鬼王的袖子道,“来一卦,我好奇。”
“你好奇算你自己的。”
“我自己的我都知道了,我好奇你的。”
偌大一个鬼王,这么被解泠拽着蹲在了算命摊子前,被黑纱遮住大半的俊脸难得露出一丝无奈。
解泠道:“先生,你怎么起卦?看手相还是报生辰八字?”
那摊主看着一黑一白蹲在他面前的二人,神秘一笑,“手相怕是不准,八字不管身后事,劳驾写个字吧。”说着他递了一支笔给鬼王。
不奇怪,鬼王本就无命可算。
鬼王素手提笔,指节修长,刷刷几笔写了一个“骗”字。
很明显,说这人是骗子呢。
那摊主也不恼,字是好字,刚劲有力,不拖泥带水。他道:“这位算什么?”
解泠也扭头问:“你想算什么?”
鬼王道:“你好奇,你来问。”
解泠道:“天地太虚,生死可见,那就算算姻缘。”
鬼王:“……”
摊主:“……行吧。”
他轻咳了一声道:“骗字,欺人亦自欺,无所求亦有所求,此为心疾。良药可医,良药可治,但良药难寻。可见,这位大人的姻缘还未到时候,若是到了时候,一切皆可解,一切皆有解。”
解泠在脑子里过了一遍,翻成了自己听得懂的话,大抵是“鬼王有病且不太好治,总之现在治不了”。
不知道是不是在拐着弯儿地骂人。
解泠又道:“心疾为何疾?良药是何药?”
那摊主道:“不可说,不可说。”
“算完了?就这?”
“算完了。就这。”
这二人一来一往,一旁的鬼王倒是一声没吭。
解泠道:“先生,你这样想要挣钱可就太难了,不说两句吉利话吗?”
“他又不信,不说也罢。你不来一卦?今日还没开张,买一送一。”
话虽如此,但解泠摇头道:“我不算。师父说我这命无可解,算了也白算。”
“无可解,无不可解。”那摊主笑着伸手,“不算就请掏钱。”
鬼王拍了一张大额纸钱在案上,也没要找零,站起身就走了。
解泠追了两步上来道:“还没说灵不灵呢,你怎么就给钱了?还给那么多?”
鬼王淡淡道:“预付。若是不灵,再找他拿回去便是。”
“这还如何找得到?肯定骗了你这个冤大头就遁了。”
“那也是鬼使大人让我做的这冤大头,找不到他,我便找你。”
解泠心道:这鬼王外一身伤,内一身病,怪倒是喜怒无常。
他跟着鬼王身后亦步亦趋,忍着不踩到前人的衣摆。
鬼王道:“鬼使大人看得如何?可有何高见?”
这是问的正事。
解泠道:“高见谈不上,有一点小小的拙见。”他大拇指掐着小拇指,比划了一下,又想了想措辞,也不知道鬼王是真心问他,还是假意问他。
他继续道:“这鬼城虽冠了‘鬼’字,说到底大家生前也人五人六的,做了鬼,合该更加放纵。鬼王大人把他们拘得人模人样的,那有什么意思?要我说就该舍了那套规矩,什么酒楼赌场,犬马声色,什么闹腾做什么!你看这么宽的街,两边开些小吃面店或者胭脂水粉的,也不错不是?”
“而且,我估摸着你也不见得喜欢做这劳什子鬼王。得了空,不如找个喜欢的姑娘,人都死了,别把春光断送……哎哟,你弹我做什么?”
解泠捂着额头,鬼王冷不防地就朝他的额间来了一下。
“看你有没有被人夺舍或者上身。”
鬼王阴气重,他这一指确实能将附着在身上的鬼魂弹出去,但解泠表示,他好得很,没有胡说。
“自然没有。不过我要是被人夺舍了,你也认不出来。”
“未必。”
行吧,鬼王的自尊他得帮忙护着。
鬼王又转过身,缓步向前,似乎真的只是带解泠随处逛逛。
“这是去哪儿?翡翠宫不在这头。”
“带你逛小吃面店,胭脂水粉若你想要,也可以买给你试试。”
啊我们的鬼王大人其实就是小孩子心性,很可爱哒!
不要以为他是鬼王就觉得人家冷冰冰哒!(づ ̄3 ̄)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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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8章 与君初识似故人归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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