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可胡言！”顾寒川嗓音比落雪点肤还要凉薄，意气隽朗脸庞偏过，一双上挑的丹凤眼饱含怒意，“她再恶毒，也不会挑你一个孩子下手！”
“我已经十四了！”
顾惜时尖声，泪水崩不住泉涌，愤恨的白皙脸庞颤抖。
“够了，你回府去，往后少来长公主府。”顾寒川招来一个小厮，递给他几两碎银子，“劳烦送家弟出府。”
小厮捧着银子，嘿嘿笑两声，恭恭敬敬朝顾惜时躬身：“小公子这边请。”
顾惜时又瞧一眼顾寒川，见他仍冷肃着不同意，咬牙转身离去。
顾寒川目送顾惜时不见身影，敛下眼睫，往小厨房去，又是一碗热腾腾血燕秋梨粥，安安稳稳端至后殿房内。
尊贵的长公主已然换下方才的袍子，后殿火炉旺盛，又有工部钻研的温泉地热砖，整间后殿暖烘烘，根本无需着厚衣裳。
春时上前接过血燕秋梨粥，夏至抱住顾寒川的大氅，挂在鎏金宝相屈膝桁上。
李长宁一双细长桃花眼正闭着小憩，听到动静，幽幽然睁开，撞入一双不屈的冷目。
顾寒川五官立体，棱角分明，脸庞白皙不似边关将士，少年英姿勃发，七分如刃的冷硬，裹在三分侯府的娇贵细养上。
李长宁撑臂起身，雨过天青色薄纱滑落肩头，露出圆润的肩胛、细嫩清晰的锁骨肌肤。
顾寒川眼神一紧，低头隐晦捏拳。
苍天无眼，偏生叫嚣张毒妇生了一副好皮囊！
秋夕与冬晓本为她捏肩捶腿，见长公主有所动作，便轻缓起身，退至一旁。
“顾小将军。”
“臣下在。”
“过来给本宫捏腿。”
顾寒川呼吸一促，极力压制胸腔的愤怒，面无表情走近，单膝跪在美人榻前，大掌落在那条纤细小腿上。
温热、细腻，她身上每一寸肌肤都是如此。
她这种毒妇，怎么配！
“顾小将军，可喜欢本宫的腿？”
“臣下不敢妄议。”
李长宁满意他低眉顺眼的姿态，也极喜欢他这双拿惯了兵器、有一层茧子的手掌。
【长公主殿下，你别欺负他了啊！快把压缩饼干送他，然后跟他道歉吧！再欺负他，您真的离死不远了！】
系统的话，倒是提醒了耽于享受的李长宁。
“行了。”
慵懒如猫儿的调子，落在顾寒川耳中，没有一丝少女的娇憨，反倒是如阎王大赦一般。
他收回手，余光瞥一眼未落的日光，猜测今日还要受多少磋磨。
“本宫近日得了个好玩意儿。”李长宁笑吟吟朝春时招手，“来，给顾小将军瞧瞧。”
顾寒川见她毫无规矩抬胳膊，露出一截白藕似的臂膀，下意识垂下眼帘。
春时捧铁盒，递与顾寒川：“顾小将军请。”
顾寒川接过铁盒，先是被做工精致的铁盒惊艳一番，想着若是用于兵器上，不知能少死多少将士！
他抬头问：“殿下，臣下见识短浅，不知这是何物。”
“里边有几块压缩饼干，给本宫东西的那人是个游历四方的商人，说这东西易储存，且扛饿，能做军粮。”
“本宫留着无甚作用，你若是想要，十万两银子，一万石。”
【啊啊啊！是让你无偿送给他！不是让你坑他！你快收回这句话！你还想不想活命了？】
李长宁不理会系统，灵动上扬的双眸含笑：“顾小将军觉得如何？”
顾寒川出身官宦世家，倒也通民间疾苦，知晓粮食市价。
一石米在一两银子到一两半银子浮动，就是最贵的苏州，一石米也超不过二两银子。
她倒好！
不知有无成效的压缩饼干，比米价贵出十倍！
哪怕她口口声声为了将士，张口间的无知还是暴露她高高在上，招人厌恶。
“臣下今夜便叫府上管家送来银票。”
“顾小将军散家资为将士，本宫好欣慰。”李长宁敷衍抚掌，“行了，本宫今日乏了，你且回府吧。”
“臣下告退。”
顾寒川疾步离开后殿，翻身上马，驾马从东北门出，挥鞭打马过长安东街。
“驾——”
少年将军不再低头，玄袍黑氅青玉佩，玉冠冷面劲腰挺，意气风发如一簇火，划过腊冬寒冷。
东街拐角的上阳楼二楼，窗边两人围炉对坐。
白衣公子正低头斟茶，蓝袍“小公子”捏捏耳边环痕，轻蹙眉头。
“方才纵马过长街的，莫不是镇北侯府的世子爷？顾寒川，顾小将军？”
“赵公子好眼力。”
赵清歌眼含担忧，目光追寻早已不见人影的身姿：“楚公子，听闻顾小将军迫于长公主权势，不得不屈身做……不知是否是真的？”
“没想到，能作出《春江花月夜》的赵公子，竟也对这些逸闻感兴趣！哈哈！”
楚行执茶杯递与赵清歌：“自然是真的。”
赵清歌手一抖，想起穿越之前，翻阅史书看到有关这位“美强惨”少年将军的传记：
[镇北侯府子，丰神俊朗，少而侍中，贵且省士，年十三随镇北侯赴边关，六日转战五部族，取食于敌，逴行殊远，张大宁之威，十六获封铁骑将军并左执金吾长，轶二千石。]
[十七不幸，委为昭阳长公主府，时过一年，长公主假狸猫事败，寒川遂呈罪证二十，帝大怒，剥长公主宗籍。寒川割其头颅，杀之。]
[杀假公主翌日，帝谴罪，赐毒酒。寒川殒命。]
赵清歌下意识抚住胸口，仿佛压了一块大石头。
她前日穿越到大宁朝，还是景阳侯府嫡女的身份，浅读过史书，她清楚，她才是真正的昭阳长公主。
她本以为能告御状，尽快恢复身份，还那些被假公主迫害的天之骄子们自由。
可她连皇帝的面都见不着！
登闻鼓处禁卫听说她状告长公主，吓得让人抬她离开。
眼下，她击不了登闻鼓，又身不由己即将嫁人，只得从长计议。
可看到意气风发的顾小将军，从长街走马而过，不是凯旋大胜，而是屈辱委身一个假货！
她便恨得牙痒痒！
她必须尽快揭穿那假货公主的身份！
“长公主如此肆意妄为，不怕激起民愤吗？陛下难道不管吗？”
“民愤？自然是有的。”楚行抿一口茶，长睫遮住晦暗，“今日腊八节，许多寺庙举行浴佛节，这最后一个节目，赵公子可知是什么？”
“什么？”
“打瘟神！这瘟神，赵公子可知是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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