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童子一听,顿时就急了。
他小脸涨红,梗着脖子道,“你看不起谁呢!不对!你污蔑济安堂,济安堂看诊不要钱的,只有抓药要钱……”
小二也不服气,双手叉腰梗着脖子道,“我怎么污蔑了,你去问谁,去济安堂看诊也是要先花五两个银子的。”
“你就是污蔑,我家先生便是济安堂的创始人,我难道还不知道吗……”
他话没说完,便被甄蓁拉了一下衣袖,打断了。
甄蓁对他微微摇头,示意他不必争辩。
又转向那伙计,语气平和地问道:“多谢小哥告知。不知可否再详细说说,那福寿街该如何走?”
伙计见他们不听劝,还要去济安堂,脸上的热情淡了些,但依旧指了方向,“从这儿往东,过两个路口便是福寿街,进了福寿街您就看到了,最气派的那个就是济安堂。”
“多谢。”甄蓁点头致谢,示意众人上车,前往福寿街。
马车再次动了起来,车厢内的气氛却变得有些沉闷。
小童子还在气鼓鼓地瞪着窗外,小声嘟囔“污蔑”“狗眼看人低”之类的话。
赵小虎有些不安地抱紧了自己的小背篓,似乎那“非富即贵”四个字让她感到了压力。
周老大夫沉默地坐着,目光投向窗外不断后退的街景,手指无意识地捻着胡须,眉间的皱纹深刻得能夹住纸张。
他的济安堂……
当年他和好友创办济安堂的原因,便是不忍百姓饱受疾病之苦,却只能等死。
如今,怎么会变成了只服务于达官贵人、非富即贵之地?
他不愿意相信济安堂变了,可不论是小二的话,还是搬迁了地址,似乎都在告诉他,济安堂已经不是原来的那个济安堂了。
一种沉甸甸的、夹杂着失望、困惑与隐隐不安的情绪笼罩了他。
他毕生的心血,似乎在他不曾留意的时候,悄然偏离了最初的轨道,驶向了一个他完全陌生、甚至不愿看到的方向。
马车每向前行进一步,他心中那股不祥的预感便加深一分。
店小二打发走了甄蓁一行人,转身回到醉仙楼内,嘴里还兀自带着几分好笑地嘀咕,“几个乡下人,穿得还没我体面,竟还想去福寿街的济安堂瞧病,真是……”
掌柜的正拨弄着算盘对账,头也没抬,随口问道,“刚在门口跟人嘀咕什么呢?怎么没把人请进来?”
小二立刻凑上前,脸上堆着笑,带着几分分享趣闻的腔调回道,“掌柜的,刚才来了几个人,跟我打听济安堂的位置。领头的是个老头儿,瞧着倒是挺有派头,可您猜怎么着?他那小童子竟然大言不惭地说那老头是济安堂的创始人!还收济安堂看诊不要银子!您说好笑不好笑?”
他本以为掌柜的会跟着他一起笑骂两句,却不料掌柜的拨算盘的手猛地一顿,霍然抬起头,脸上那惯常的精明世故瞬间被一种极度的惊诧和激动所取代,声音都拔高了几分。
“你说什么?”
“那位老先生,他…他长什么模样?”
小二被掌柜的反应吓了一跳,有些结巴地回道,“就…就一个很清瘦的老头儿,个儿很高,胡子挺长,花白花白的,穿着灰色的葛布袍子,眼睛特别亮,看人的时候有点…有点吓人。”
他越说声音越小,看着掌柜那越来越激动的脸色,心里开始打鼓。
掌柜的猛地从柜台后绕出来,一把抓住小二的手臂,急切地追问,“他们往哪儿去了?是不是去福寿街了?”
“是…是啊,我指了路……”小二懵懵地点头。
“哎呀!你这蠢材!眼皮子浅的东西!”
掌柜的又是跺脚又是拍大腿,眼里切放出光来,“你年纪小,哪里知道那济安堂的创始人周寿周老先生,若还健在,到如今可不就是**十岁的年纪。周老先生年轻的时候就个头极高极瘦削,留着长髯。”
“你说的那位老先生,八成…八成真的是他老人家回来了!”
“老天奶,若真是老先生回来了,以后啊,再也不怕看病了!”
小二彻底傻眼了,张着嘴不敢置信的重复,“啊?真…真的是?可…可他们穿的……”
“你懂什么!”掌柜的打断他,激动得在堂内来回踱步,“真佛未必穿金戴银!周老先生那是何等人物?那是真正悬壶济世的神医圣手!几十年前,多少年跑了几千里地,就是为了来咱广兴县找他老人家看病。”
“咱们广兴县之所以改名叫广兴县,便是因为他老人家坐镇在这里,四面八方的人来咱这,才带动了咱这片。我这醉仙楼,便是那时候攒下来的家底。”
“只是后来……若不是那件事,周老先生也不会离开广兴县……”
马车驶入福寿街,这次不需要寻找,刚一进入福寿街,便找到了济安堂。
高悬的烫金匾额、宽敞的八扇大门全都打开,画着兰花的屏风挡住外面人向内窥探的视线,只能隐隐约约看到里面的人,不慌不忙的移动着。
济安堂内所有的一切都在无声的诉说着它的富贵与权势。
周老大夫坐在车内,目光复杂地凝视着那块既熟悉又陌生的招牌,字还是原来他提笔写下的字,只是牌匾,却不是原来那块普通的小小的木制牌匾了。
他盯着济安堂的牌匾许久,仿佛一座雕像一般,半晌,低头看向赵小虎,“小虎,你先自己进去卖药材好吗?”
赵小虎不解的看向周老先生,“周老大夫,您怎么不进去?这不是您的家吗?”
周老大夫放在膝盖上的手一顿,一股酸涩涌上心头。
甄蓁抬手轻轻揉了一下赵小虎的脑袋,“周老大夫很久没有回过家了,近乡情怯,有些不敢进去。小虎先帮周老大夫去看看家里如何好吗?”
赵小虎虽然还是不理解周老大夫为什么不自己进去,而是让她进去打探一番。若是她许久没有回家,一定会跑着往家里赶的。
但她极细心的感受到了周老大夫那一丝隐隐的难过,虽然不理解,但赵小虎下意识觉得不应该再追问下去了。
她背上装满草药的背篓,小大人似的拍拍周老大夫的手,“你别急,我这就去看看,等我回来给你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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