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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章 第 2 章

电梯门洞开的瞬间,浓郁的**血腥气混合着铁锈的腥甜,如同实质的粘稠浪潮,裹挟着冰冷的恶意扑面而来。轿厢内没有灯光,只有大厅惨绿的应急灯斜斜投入一道狭长的幽光,勉强照亮布满暗褐色污渍的厢壁和脚下粘腻的地板。电梯厢像个被遗弃的钢铁棺材,狭窄、压抑,四壁包裹着磨损严重的不锈钢板,反射着门外扭曲的绿影。

超市大妈发出一声短促的惊叫,猛地向后退缩,瘫坐在地毯的血泊边缘瑟瑟发抖,再不敢靠近分毫。

江枫眠强迫自己忽视胸口那片刺目的猩红与鼻腔里的血腥,金丝眼镜后的视线如同精准的探针,瞬间扫描电梯内部环境:

厢壁所有光滑表面均可反光高危。

地面有积水反光次高危。

头顶照明格栅破损,露出电线,内部金属部件可能反光需警惕。

轿厢内无明确声源,但死寂中残留着方才婴儿哭嚎的震荡感。

任务目标需“找出真相”,提示指向“镜中拾影”——关键信息可能在楼上镜中。

林修则像一道沉默的阴影,在电梯门开启的第一时间就已无声无息地侧身贴靠在门框外侧的视觉死角。他的目光没有立刻投向黑暗的轿厢,而是飞速扫过电梯门框上方和两侧——确认没有其他隐藏的反光面或触发点。他那与古物经年累月打交道的直觉,对“器物”形态可能造成的致命反射有着近乎野兽般的敏锐。

“电梯是唯一的移动通道。”林修的声音低沉响起,压过死寂,也压制着空气中弥漫的疯狂哭嚎余波带来的精神嗡鸣,“必须进去。”他侧过头,视线掠过江枫眠,落在那崩溃的超市大妈身上,“带上她?”语气是陈述而非疑问,带着对累赘的冰冷评估。

江枫眠皱眉。法医的理智告诉他,在如此高压环境里,一个精神崩溃的普通人几乎是移动的致命漏洞。但人性的本能又将另一个答案推至嘴边。他还没开口,一直发抖的大妈突然发出一声尖利的嚎叫:“我不进去!死也不进去!那里面有鬼!有鬼抓走了小张!!”她指着吞噬了瘦高个青年的那面壁镜方向,涕泪横流,手脚并用向远离电梯的大门角落爬去。

林修面无表情,眼神毫无波澜。只在江枫眠下意识朝大妈迈出一步时,他才冷硬地吐出一个字:“走。”

时间紧迫,她选择留下。

一个沉重的选择砸在江枫眠心头。但他没有犹豫太久。他快步上前,几乎是半强迫地将大妈拖离了最可能被镜面覆盖的区域,让她紧贴着一根厚重承重柱的阴影角落,避免被飘忽的反光捕捉,同时语速极快地叮嘱:“待在这里,别动!别碰任何镜子!别发出太大声音!”能否活下来,只能寄希望于大厅是否还有一丝短暂的“安全期”。

江枫眠转身,没有再多看一眼角落那颤抖的身影。他与林修短暂对视,两人瞬间达成了无声的协议。林修如同最精密的守门人,用身体封锁住电梯门外可能反光的角度,并朝江枫眠微抬下巴——示意他先进入。

江枫眠深吸一口气,动作迅捷,一步踏入轿厢的黑暗中。他没有低头看脚下的粘腻,更未抬头看可能反光的顶部,目光死死平视前方非反光的轿厢内壁,精准避开所有视线陷阱。

林修紧随其后,最后一个踏入。他的手掌猛地拍在厢壁上一个触感异常粗糙的区域——那是无数道陈旧刮痕交错的地方,唯一能提供抓握的“安全点”。

嗡——

沉重的机括声响起,在令人牙酸的金属摩擦声中,两扇锈蚀的大门沉重地关闭、咬合。轿厢内彻底陷入了几乎伸手不见五指的浓墨黑暗中。只有两人紧张的呼吸声在密闭空间里回荡,伴随着厢体启动时的轻微震颤和低沉的升降索运转的嗡鸣。

黑暗是双刃剑。隔绝了反光的视觉陷阱,却也放大了感知的恐慌。江枫眠能清晰地听到自己心脏在胸腔里擂鼓般地跳动。空气仿佛凝固成胶质,死死包裹着他们。

突然!

滋滋…嗡———

一阵刺耳的电流噪音毫无征兆地从角落的广播喇叭破口处响起!紧接着,一个干涩、扭曲、混杂着某种非人呓语的低沉男声断断续续响起,仿佛来自另一个扭曲的时空:

“……回家……钥匙插进锁孔……灯没亮……声音……客厅镜子……它们在动……血……好多血……”

那正是之前婴儿哭嚎后隐约可辨的“位置感”音源!江枫眠的神经骤然绷紧。

广播还在继续,声音越来越失真:

“……别开灯……镜子……它在看着……别看我……求你……别让它看……”

声音在尖厉的扭曲中戛然而止。代替它的,是电梯操控板某个按钮代表某个楼层极其微弱、几乎被机括噪音淹没的“滴答”响应声。

就在广播停止的瞬间,黑暗的轿厢内部——江枫眠死死盯着的正前方那片原本非反光的内壁——极其突然地闪过一道极其细微、短暂的红光!如同一个微型指示灯的瞬间亮灭!

江枫眠的瞳孔骤然收缩!他的大脑像超级计算机般瞬间调取并交叉验证信息:

1. 广播内容暗示“镜子”、“灯光”、“被注视”的恐惧场景,指向一种与“反光”相关的即死规则。

2. 声音停止伴随操控板响应——声音内容可能是污染源或规则揭示,其终止或位置可能导致规则激活!

3. 前方红光一闪即逝——光源?反射源?反光物?

“光!”江枫眠低喝出声提醒林修,声音在狭窄空间里格外清晰。几乎是同时,他下意识地侧身躲避前方闪光的区域!这动作带着法医的职业本能——远离未知刺激源!

但恰恰是这一个完美的避让动作——

头顶上方!那破损的照明格栅缝隙深处!一块露出的金属板!被江枫眠侧身时带动衣角折射的、门外大厅偶尔闪烁的幽绿应急灯光线极其短暂地照亮了一瞬!不到0.1秒!但在绝对的黑暗背景中,这一点微光如同黑夜里的灯塔!镜面反射点!

“低头!”林修的低吼如同炸雷!他不退反进,身体如同猎豹般迅猛前扑!目标不是江枫眠前方的危险,而是他的上方!

江枫眠在听到低吼的刹那,本能地屈身低头!一股阴冷、滑腻、带着**湿气的触感擦着他的后颈头皮呼啸而过!他能清晰“听到”空气中那撕裂的细微风声!

滋啦——!

一声令人头皮发麻的摩擦声在林修和轿厢顶之间响起!林修整个人如同壁虎般紧贴轿厢壁,一只手死死撑在前方非反光壁,另一只手臂屈起格挡在江枫眠头顶上方不足半寸的位置!他的工装外套袖子被某种无形的锐器划开一道长长的口子,布料下隐隐渗出血迹!他用自己的手臂生生挡住了那本该洞穿江枫眠头盖骨的袭击!

轿厢剧烈晃动了一下,金属撕裂声和低沉的咆哮声在格栅上方一闪即逝。红光不再闪现。轿厢内再次陷入死寂的黑暗,只有两人粗重的喘息和血液滴落地板的微响——嗒…嗒…

林修缓缓放下手臂,黑暗中传来布料摩擦的悉索声。他似乎是在检查伤口,无声无息。但那近在咫尺的、因高度紧张和肌肉爆发而散发出的热量,以及那一瞬间纯粹本能的舍身防护,如同无形的冲击波,撞碎了江枫眠一直牢牢筑起的理智冰壳。他从未像此刻般清晰地感受到“死亡”的擦身而过,以及那份冰冷坚硬外壳下的…庇护。

“多谢。”江枫眠的声音有些干涩,但无比清晰。他直起身,在黑暗中精准地望向林修的方向,似乎想确认他的情况。“规则补充:声音停止点可能与反光点激活联动。”他迅速总结,试图用逻辑覆盖那陌生的心悸感。

林修只是极其低微地哼了一声,似是不以为意。“几楼?”他问的是电梯停靠的楼层。刚才那一瞬间的接触,他似乎捕捉到了什么。

江枫眠迅速回忆广播中断时的微弱“滴答”声在操控板上的位置:“广播中段,操控板有响应…应该是7楼。”正是他之前在哭嚎中声波分析锁定的疑似污染源位置!

吱嘎———

刺耳的摩擦声再度响起。电梯轿厢的晃动停了下来。黑暗中,前方的金属门向两侧缓缓滑开。

惨绿的光芒再次涌入,但光源似乎比一楼大厅更不稳定,闪烁得如同癫痫患者的眼皮。一股陈旧纸张发霉和干涸油漆混合的怪味扑面而来。一条狭窄、逼仄的走廊展现在他们面前。墙面是惨淡的灰绿色,大片大片的墙皮早已脱落,露出肮脏的水泥基底。更令人头皮发麻的是,那些暴露的水泥面和残存的墙皮上,被色彩混乱、颜料凝固如血痂的涂鸦完全覆盖!那些涂鸦抽象而扭曲,像是无数双手在极度恐惧下的疯狂抓挠,又像某种无法理解的几何符咒。

但这些涂鸦本身不是威胁。

真正的威胁在于——这条走廊的两侧墙壁上,每隔几米,就镶嵌着一面与人等高的老旧壁镜!镜子本身也已布满裂纹和污痕,但镜框边缘大多清晰可辨。镜面在摇曳的绿光下,倒映出涂鸦墙面支离破碎的扭曲影像,如同魔鬼的万花筒。每一面镜子,都是一个潜在的死亡陷阱。

“注意时间。”江枫眠压低声音,目光如同探照灯般扫过整条走廊。大脑的“记忆宫殿”轰然洞开,瞬间开始记录每一面镜子的位置左右4面、涂鸦的主要特征分布、地面是否有积水或碎片反光点、以及走廊尽头那扇虚掩的木门。

林修没有答话。他身体微弓,像一只蓄势待发的孤狼。他没有进入走廊,而是停靠在电梯门框内侧,锐利如刀的视线死死盯住最近距离电梯口约3米右侧的那面壁镜。他的眉头罕见地紧蹙起来,并非恐惧,而是某种困惑,似乎在努力“聆听”什么寂静空气中不存在的波动。

“走廊整体布局扭曲程度高于一楼。镜子角度…”江枫眠一边低声分析,目光锁定左前方约5米处一面被涂鸦几乎完全覆盖的异样镜子。那镜子被各种颜色的颜料厚厚地涂抹勾勒出混乱的几何图形,镜框边缘似乎没有其他镜子那冰冷危险的气息?他脑中灵光一闪——安全屋入口?

就在这时!

一阵细碎、低沉、如同无数指甲划过玻璃表面的刮擦声,毫无征兆地从左前方那面被厚涂的镜子后方响起!那声音带着强烈的精神污染,直抵脑髓深处!

江枫眠脸色微变,这绝不是物理声源,更像广播中“低语”的变体!他立刻闭眼!但下一秒,他惊恐地发现,自己虽然闭着眼,但那面镜子的位置和涂鸦图案却异常清晰地、甚至带有强磁力般“印”在他的视觉残留里!仿佛那面镜子正在强行通过精神途径回放它的影像!

“涂鸦…”他艰难地吐出两个字,强烈的眩晕感袭来。闭眼无效?精神接触也算注视?他的大脑试图运转却如同陷入粘稠泥沼!

“别‘看’它!”林修的低吼在身侧炸响。这一次不是提醒光,而是直接针对那无形的精神侵蚀。

几乎在声音响起的同时,江枫眠感觉到一股大力猛地作用在他的肩膀,将他向后狠狠拽退半步!林修在刮擦声出现的第一秒,就已经判断出这种精神污染的“指向性”焦点,竟毫不犹豫地一脚狠狠踹在脚下的电梯门槛上!那块断裂凸起的金属门框瞬间与地面撞击,发出一声刺耳爆鸣!

嗡——!

巨大的噪音如同投入静水的巨石,瞬间干扰了那低频刮擦声的精神污染频率!

刮擦声被打断,消散无踪。江枫眠脑中的“强制影像”也骤然消失,残留的眩晕让他踉跄了一下,后背撞在冰冷的厢壁上,才稳住身形。他急促喘息,抬眼望向林修,第一次在那双深邃的眼眸里捕捉到一丝难以掩饰的疲惫和某种对抗精神污染后的吃力感。

林修迅速收回脚,仿佛那爆裂声带来的暂时安全也耗尽了他的体力。他没看江枫眠,喘息略微粗重了几秒才平息。“那些涂鸦…用血。”声音带着异样的沙哑。

血?

江枫眠猛地将视线投向那面被厚厚颜料覆盖的异样镜子。法医的敏锐瞬间被激活。在摇曳的惨绿光线下,再次仔细审视那杂乱斑驳的涂鸦痕迹。他瞬间捕捉到林修所说的关键——混乱的颜料层深处,有几处颜色显得格外粘稠、暗沉,并且与其他部分边缘融合的方式异常,那不是干涸的颜料!是干涸的、不同时段的陈旧血迹混杂在颜料里形成的特殊色层!

记忆瞬间锚定:一楼吞噬瘦高个青年镜子的边框,也有一小片类似纹理!

“血迹是关键!它们是不同时间点上留下的!”江枫眠声音透出激动,“顺序…深色…浅色…叠加关系…是时间坐标!”

他的目光飞快掠过涂鸦上的斑驳血迹:

1. 底层:浓黑近乎发亮的斑点状血迹喷溅?。

2. 中层:大片暗红褐色的涂抹状血迹。

3. 表层:零星鲜红尚未完全干透的指尖状血迹。

三组异常血渍!就像凝固在混乱画布上的坐标轴!

江枫眠的大脑以前所未有的速度运转,将环境线索碎片拼合:

广播中的惨剧回响:“血…好多血…别开灯…客厅镜子…”。

涂鸦镜框边缘的特定纹路。

不同血渍的时间叠加关系。

安全屋入口只开放3秒!

“三组血,”江枫眠语速极快,目光死死锁住那面涂鸦镜子,“可能对应三个节点!底层:最初创伤黑血,喷溅状,代表突然暴力;中层:惊恐逃离或挣扎大量涂抹状,运动轨迹;表层:…临死前的绝望接触新鲜指痕!安全屋入口开启在…”他手指指向那面涂鸦镜面中心,“…底层黑血位置叠加鲜红指痕的交叉点!”这是基于血痕形成逻辑和死亡场景模拟的极限推理!

就在这时!那面涂鸦镜子的镜面在两人的注视下江枫眠已经移开目光避免直视,仅用余光判断位置毫无征兆地如同水波般荡漾了一下!一个仅容一人弯腰挤入的、散发着微弱暖黄色光芒的边缘在厚涂的颜料层中一闪而逝!

入口!只开放3秒!

“就是现在!底层黑点加鲜红交叉!”江枫眠喝道!

在他话音落下的刹那,林修动了!

这一次,不再是迫不得已的救援。他像一支离弦之箭,速度远超常人视觉捕捉极限!他并非冲向镜子本身,而是在涂鸦镜面水波荡漾、暖黄入口闪现的瞬间,精准预判了那片“安全”能量波动出现的空间位置,竟是在入口边缘与镜子平行的一块狭小区域!他似乎提前感知到了那短暂“无害窗口”的形成!

林修一把扣住江枫眠的手腕,那力道带着不容抗拒的决断,以一种不可思议的轨迹和角度,猛地将他向那片“安全窗口”拽去!

江枫眠只觉得一股巨力传来,视野天旋地转!人已经被林修拉得向前扑出!在身体即将撞上涂鸦镜面那厚厚颜料的瞬间,江枫眠下意识地闭上眼睛。一种奇特的、微带温热的阻力感从身体接触到的镜面传来——仿佛穿过一层粘稠而脆弱的肥皂泡膜!

噗!

一声轻微的穿透音效。两人身影消失在涂鸦镜面之中。

就在他们身体消失的刹那,数条漆黑粘稠、边缘如同燃烧灰烬的烟雾状“触手”,猛地从左前方走廊尽头那扇虚掩的木门□□了出来!伴随着无声的尖啸,狠狠抽打在涂鸦镜面原先江枫眠站立的位置!坚固的水泥墙皮瞬间龟裂崩碎!

暖黄色的光芒彻底消失。涂鸦镜子恢复原状,只有空气中残留着那股微弱的温暖气息和一丝若有若无的药草清香。

光芒褪去,触觉回归。

江枫眠踉跄一步才站稳,睁开眼。空间极其狭小,仅有几个平方,堪堪容下两人站立。没有窗户,四壁都是粗糙冰冷的岩石材质,上面刻满奇特的、磨损严重的象形符号。天花板上镶嵌着一块散发着微弱暖黄光晕、如同古老萤石的矿石。正是这微光,在刚才的生死关头成为生命引航的灯塔。

空气干燥、阴冷,弥漫着一种微带辛辣的草木清香,吸入肺部后带着奇异的提神感,驱散了方才走廊里疯狂刮擦声带来的眩晕和污染残留。角落扔着几个早已干枯变色的草药捆。这里如同一个尘封已久的避难所,暂时隔绝了外面的无尽恐怖。

“安全屋…”江枫眠轻吁一口气,紧张过后的虚脱感让他靠向冰冷的石壁。下一秒,他的动作僵住。

林修正站在他身侧,背对着他。刚才拽他进来的那只手已经松开,此刻,林修正用牙齿极其粗暴地撕咬着工装外套另一只手臂的袖子。那袖子被刚才电梯厢顶袭击划开的口子很长,布料下的手臂上,一道深可见骨的伤口正在渗出暗红色的血液,边缘皮肉外翻,狰狞无比。伤口的形状——像是被某种极其细长尖锐、却灼热无比的金属薄片狠狠刮过!

他竟然在电梯里受了这么重的伤!却直到此刻才处理!

江枫眠的心猛地一沉。法医的本能让他立刻上前一步:“伤口很深!需要…”

“闭嘴!”林修猛地侧过头,眼神冷得能将人冻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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