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宫耀觉得自己的手腕快要被捏碎了。
骨骼在压力下发出不堪重负的细微声响，混合着他自己急促而混乱的心跳，震耳欲聋。他被一股无法抗衡的力量死死地钉在冰冷的大理石墙壁上，昂贵的墙饰硌得他生疼，冰冷的触感透过单薄的衬衫渗入皮肤，却丝毫无法缓解他脸上和唇上那几乎要灼烧起来的滚烫。
“……顾…砚？你疯了吗？！放开——呜！”
所有的质问和挣扎都被堵了回去，以一种他从未想象过的、极具掠夺性的方式。
顾砚的吻毫无温柔可言，更像是一场突如其来的风暴，一场单方面的惩罚和宣告。唇齿间是近乎粗暴的力道，带着一种绝望的、愤怒的颤抖，仿佛要将他整个人都吞噬殆尽。那熟悉的、属于顾砚的冷冽气息此刻变得极具侵略性，像一张无形的网，将他牢牢困住，无处可逃。
南宫耀的大脑一片空白。
几分钟前，他还沉浸在家族企业骤然面临崩塌的巨大焦虑和恐惧中。父亲一夜白头，母亲以泪洗面，他像个没头苍蝇一样，所能想到的最快的求助对象，是从小一起长大、家里同样有实力的发小。
他约在了这家高级会所，只是想尽快谈妥资金周转的事情。他甚至还没来得及详细说明情况，只是刚和发小碰面，寒暄了不到两句……
顾砚就像是从地狱里冲出来的修罗，凭空出现，然后不由分说地将他拖拽到这个无人的走廊尽头。
为什么他会在这里？他为什么这么生气？他到底在干什么？
无数个问号在南宫耀脑中炸开，但所有的思维都在这个粗暴的吻里变得支离破碎。他能感受到顾砚箍在他腰间的胳膊如铁钳般坚固，另一只 hand 死死固定着他的后颈，强迫他承受这个吻，不容丝毫退缩。
他试图推开他，但徒劳无功。顾砚的力气大得惊人，那双总是清冷的、看不出情绪的眼睛，此刻在极近的距离里，燃烧着一种南宫耀完全陌生的、黑暗而汹涌的情感——是愤怒，是痛苦，还有一种近乎疯狂的……占有欲？
为什么？
唇上传来细微的刺痛感，估计是破了。这一丝痛楚仿佛是一个开关，猛地将南宫耀的意识从震惊和混乱中拉扯出来一丝缝隙。
恍惚间，眼前的景象开始模糊、旋转。
刺鼻的烟酒味和香水味褪去，冰冷的墙壁变成了明媚的阳光……
那是一年前，帝都国际学校高三开学的第一天。
九月的阳光透过巨大的落地窗，洒在光洁得能照出人影的地板上。空气里弥漫着新学期特有的、混合着新书本纸张和消毒水的气味。
南宫耀正侧着身子，和后排的朋友笑着讨论暑假在冰岛的极光之旅，手臂夸张地比划着，引得周围几个同学也凑过来听，发出一阵阵惊叹和笑声。他是这个班级毫无疑问的中心，阳光、开朗、家世优越，像一颗自带引力的小太阳。
教室门口传来一阵轻微的骚动。班主任领着一个人走了进来。
“同学们安静一下，今天我们班迎来一位新同学。”
南宫耀闻声抬起头，目光撞上讲台那个身影时，嘴角还挂着未收起的灿烂笑容。
新同学很高，穿着最简单的白色衬衫和黑色长裤，却硬生生穿出了高定秀场的气质。他背脊挺直，眉眼低垂，鼻梁高挺得过分，侧脸线条利落而冷硬。最引人注目的是他那周身的气场，一种与周遭热闹氛围格格不入的疏离和清冷，仿佛自带一层无形的屏障，将所有的好奇和打量都隔绝在外。
“我叫顾砚。”
他的自我介绍简短到近乎吝啬，声音低沉悦耳，却没有任何情绪起伏，像一颗石子投入深潭，连涟漪都吝于泛起。
班主任似乎早已习惯，笑了笑指了下方向：“顾砚同学，你就坐那边，南宫耀旁边的空位。”
顾砚点了点头，拎着看起来根本没装几本书的背包，目不斜视地穿过过道。他的目光平静地扫过南宫耀，没有停留，就像看一件桌椅之类的物品。
南宫耀却对他产生了极大的兴趣。这么酷？
当顾砚在他旁边的位置坐下，一股淡淡的、好闻的冷冽清香飘了过来。南宫耀习惯性地扬起他最友好的笑容，主动凑过去打招呼：“嘿，新同桌？欢迎啊！我叫南宫耀。”
顾砚整理书本的动作顿了一下，终于侧过头，正眼看向他。
那一刻，南宫耀莫名觉得，对方那双深邃的、如同墨玉般的眼睛里，似乎闪过了一丝极快、极细微的波动，快到他以为是阳光造成的错觉。
顾砚的视线在他脸上停留了大概两秒，然后淡淡地“嗯”了一声，算是回应，随即又转回头去，继续整理他那根本没几本书的桌面。
南宫耀：“……”
嚯，真是够冷的。
但南宫耀是谁？他的人生字典里就没有“冷场”和“尴尬”这两个词。他非但没觉得被冒犯，反而觉得这个新同桌有种酷盖的范儿，很有意思。
他笑嘻嘻地，毫不气馁地又用胳膊肘轻轻碰了碰顾砚：“以后就是战友了，有啥不清楚的随时问我，别客气！”
顾砚的身体似乎僵硬了一瞬，他垂下眼睫，看了一眼刚刚被南宫耀碰过的手臂处，然后几不可查地往旁边挪了一点點。
南宫耀眨眨眼，笑容更大了。
有趣的家伙。
“……痛！”
唇上加剧的刺痛感将南宫耀猛地从回忆里拽回现实。
顾砚似乎不满他的走神，惩罚性地在他的下唇上咬了一下。那轻微的痛楚和真实的触感，无比清晰地告诉他——此刻正在发生的一切，不是梦。
那个一年前冷漠疏离、连他碰一下都会微微躲开的顾砚，此刻正将他死死地按在墙上，疯狂地吻着他。
南宫耀的瞳孔猛地收缩，巨大的荒谬感和一种难以言喻的、深埋心底的情感猛地破土而出。
他们之间，那所谓坚不可摧的、纯白的“友谊”，到底是从哪一刻开始，悄然变质，最终走向了这个完全失控的方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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