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砚的“高冷”标签，在开学第一天就被贴得死死的。
他几乎不主动和任何人说话，对于周围投来的好奇或友好的目光，一律以微微颔首或干脆无视回应。上课时，他坐得笔直，眼神专注地看着黑板或老师，笔记却做得极少，仿佛一切早已了然于胸。下课铃一响，他不是第一时间离开座位，就是戴上耳机，将自己隔绝在一个无形的世界里。
南宫耀则完全相反。他的课间十分钟永远热闹非凡，不是和后面的男生讨论最新款的游戏，就是和前排的女生聊聊周末的演唱会。他的笑声清脆爽朗，总能轻易带动周围人的情绪。
然而，这颗小太阳的余光，总会不由自主地瞥向自己身边那座“冰山”。
第三次看到顾砚干脆利落地拒绝了一个想来问问题的女生后，南宫耀忍不住了。等那女生讪讪离开，他用笔帽轻轻戳了戳顾砚的手臂。
“喂，同桌。”
顾砚转过头，眼神里带着询问，依旧没什么温度。
“同学之间，不用这么酷吧？”南宫耀歪着头，笑得有点无奈，“人家只是想问题目。”
顾砚的视线在他脸上停留了一秒，然后淡淡开口：“她的问题很简单，看书第35页例题三就有答案。浪费时间。”
南宫耀：“……”
好吧，他居然还认真看了人家想问的是什么题？而且说得……好有道理，无法反驳。
但南宫耀的字典里没有“放弃沟通”这个词。下午体育课自由活动，大部分男生都在篮球场上挥洒汗水。南宫耀是绝对的主力，得分、助攻、引来一片喝彩。
他打得浑身热气腾腾，撩起衣角擦汗时，不经意瞥见场外树荫下，顾砚一个人安静地坐着，耳朵里依然塞着耳机，目光似乎没有焦点地落在远处，仿佛周遭的一切喧嚣都与他无关。
那种孤寂感，在九月初依旧热烈的阳光下，显得格外突兀和……刺眼。
南宫耀心里那点莫名其妙的好胜心和好奇心又冒了出来。他接过队友传来的球，却没有继续进攻，反而运球小跑着出了场地，径直朝树荫下走去。
“嘿！”他带着一身热气跑到顾砚面前，篮球在指尖灵活地转动，“一个人在这儿发什么呆呢？会打球吗？”
顾砚抬起头，阳光透过树叶缝隙，在他浓密的睫毛上投下细碎的光影。他看着眼前笑容灿烂、额发被汗水浸湿的南宫耀，对方的活力几乎要灼伤他的眼睛。
他摇了摇头。
“不会？还是不想？”南宫耀可不打算轻易被敷衍，他干脆把球往顾砚怀里一塞，“试试嘛，我教你？”
篮球带着南宫耀的体温和汗意，猝不及防地撞入顾砚怀中。他身体几不可查地僵了一下。这种毫无距离感的接触，让他极度不适应，甚至有一瞬间想立刻把球扔回去。
但指尖触碰到的粗糙皮革质感，和残留的、属于另一个人的温度，却奇异地没有引起他往常那样的排斥。
他看着南宫耀充满期待和毫不设防的眼睛，那双眼睛太亮了，亮得让他所有冰冷的拒绝都卡在了喉咙里。
沉默了几秒，在南宫耀以为他又要冷漠拒绝的时候，顾砚却抱着球，站了起来。
“嗯。”他发出一个单音节，算是回应。
南宫耀脸上瞬间绽放出更大的笑容，仿佛完成了什么了不起的成就。“这就对了嘛！来来来，我先教你最基础的运球！”
他热情地拉过顾砚的手，放在篮球上，引导他的动作。
顾砚的身体依然有些僵硬，注意力却无法完全集中在球上。他的目光低垂，落在南宫耀抓着他的那只手上——手指修长，充满力量，皮肤因为运动透着健康的粉色，和自己略显苍白的手形成鲜明对比。
那只手很烫。温度透过皮肤接触点，一点点渗进来。
他听着南宫耀在旁边叽叽喳喳地讲解要领，声音清亮充满活力。奇怪的是，他并不觉得吵。
阳光透过枝叶变得斑驳而温柔，笼罩着球场边姿势略显笨拙的冷清少年，和那个耐心又热情洋溢的耀眼少年。
顾砚生疏地拍了几下球，篮球失控地弹开。南宫耀大笑着跑去捡回来，再次塞回他手里，“没事没事，刚开始都这样！再来！”
那一刻，顾砚清晰地感觉到，自己内心那层厚厚的、坚硬的冰壳，似乎被这过于灿烂的阳光，照出了一丝极细微的裂痕。
有一缕他从未体验过的、名为“温暖”的微光，正试图艰难地渗透进来。
而他，似乎并不想拒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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