浓重消毒水的味道,有些刺鼻。
吕笙刚睁开眼,只觉得眼前是一片晃眼的白,窗外投射进来的太阳光,斜斜地照在她的脸上,让她一时难以适应,下意识想抬手想挡住双眼,却不想还未完全抬起,手腕被什么扯了一下,手背传来一阵隐隐的刺痛。
吕笙转头一看,她手背上正扎着输液管。
她低声轻笑,似是嘲笑死神的仁慈,终究是没能带走她。
病房门口传来一阵嘈杂的吵闹声,吵得吕笙脑子嗡嗡作响。她想起身,但是身上虚弱地没有一点力气,又放弃了想法。
“水……”她艰难的开口,喉咙干涩的难受。
“吕笙姐,你终于醒了,太好了!”原本在一旁对着笔记本电脑低头处理工作的林辛,察觉到了床上的动静,一脸惊喜的叫出了声。
原本在病房门口走廊吵架的两人听到房内动静,互相瞪了对方一眼,谁也不让谁的,硬是双双挤进病房,门口原本聚集的人都被护士散去,门口很快又恢复了平静。
“吕笙,你这个死孩子,怎么那么想不开!犯得着投海吗?”
吕笙被林辛扶起,斜靠在枕头上,她脸色苍白,虚弱得像随时要倒下似的,她接过林辛递给她的水,干涩的嘴唇终于得到湿润。
她缓过神,抬眼看向眼前这个对着她厉声责骂的中年女人。她一脸歉意地低下头,这个女人正是她的经纪人罗姐。
“对不起,罗姐。”
“罗姐,别说了,吕笙姐刚醒,让她先好好休息吧。”林辛了解罗姐的性格,见状连忙打断她,生怕她会说出更难听的话。
“吕小姐,既然醒了,就请把这协议书签了吧。”
与罗姐一同进来的,还有位年纪相仿的女人。不同于罗姐的浓妆艳抹,她一脸淡妆,周身透着职业女性特有的利落与干练。只见她抬手从随身包里抽出一份文件,未作半分停顿,便径直递到了吕笙面前。
“诶诶诶,我说你这人是听不懂人话是吧,刚才我说的还不够清楚吗!我们吕笙……”
“我签。”
吕笙的声音很轻,却像颗小石子砸进沸腾的水里,瞬间掐断了罗姐的话。她脸色白得像张被冷汗浸过的纸,唇瓣抿成一道失血的直线,可抬眼看向罗姐身旁那个女人时,眼底却亮得异常坚定。
“吕笙,你疯了!”罗姐猛地回头,黑着脸尖声喊道,“你看清楚这是什么协议!签了它,你什么都没了.....”
吕笙没接话,也没看罗姐,她沉默地从那个女人手里抽过那份协议,纸页边缘被她攥得发皱,指尖控制不住地轻轻发颤。
站在罗姐身旁的女人,吕笙再清楚不过了,她是余亦佳的经纪人Linda,做事讲究一个狠字,不留余地,凡是出现一点阻碍且涉及到她的利益,她都会毫不留情的解决。娱乐圈大部分明星都是她一手捧红的,并且人气经久不衰,余亦佳就是其中之一。
吕笙太清楚Linda今天来的目的,现在她的存在已经大大影响了她那棵摇钱树的星途,所以她现在必须想方设法把她这颗绊脚石铲除。
她看着手上的协议,这是她与江承宇的离婚协议,离婚协议底下还附着一份股份转让协议,她知道,只要她签了这份协议,她和江承宇从此各不相干,并且她在余氏集团15%的股份也将转让给余亦佳。
可那又如何,这摊缠了她这么久的烂事,本就该有个了结了。
当目光移到签名那一栏时,上面赫然写着“江承宇”三个字,她的心像是被什么东西抓挠着,一时无法平静。
他的字依然写得娟秀,一如当初。
吕笙还记得她第一次见到江承宇的字,是高一那年在学校公告栏上。那时候她被老师推荐去参加了校级征文比赛,拿到了第一名的好成绩,与她并列第一的还有江承宇的作文,他们的作文被老师当做优秀范文贴到了学校公告栏上。
Linda 见吕笙盯着协议书出神,手指在腕表金属表圈上敲了两下,语气里的不耐渐渐显了出来:“吕小姐,我的时间可等不了。”
吕笙缓了缓思绪,嘴角牵起一抹涩然的笑。
她接过Linda递来的笔,在协议名字那一栏空白处签下她的名字,“吕笙”两个字落定的瞬间,胸腔里像是有根细细的弦,随着最后一笔落下“啪”地断了,细碎的疼意顺着血管往四肢百骸漫开。
原来放弃也没有她想象的那么轻松,还是会疼。
Linda接过那份已经签好的协议书,眼底浮起一丝不易察觉的满意,她随手将协议书塞进随身的公文包,转身就要走。可脚刚踏出病房门,又似乎想到了什么,脚步一顿,侧过身看向吕笙,语气带着几分凉薄:“吕小姐,你要知道,如果你早些配合,或许就不会发生那些事了。另外请尽快出一份声明,我不希望余亦佳女士受到任何影响。”
话音落,不等吕笙回应,她便踩着高跟鞋快步离去。
“不是,你这话啥意思啊。”罗姐一脸忿忿不平,想追上去问个究竟,最后还是吕笙叫住了她。
“算了,罗姐,没事的。”
她明白Linda话里的意思,无奈的低下了头。原本她就想放手离开,却不想命运总是与她开玩笑,她又被救回来了,既然回来,那就重新开始,放下过去的一切。
“且不说离婚协议,就那份股份转让协议,那可是你妈给你争取来的,你就这么放弃了,后半辈子直接成泡影,这叫’没事’,吕笙,你跳了个海,难不成把脑子都丢进去了!”
罗姐说话永远那么尖酸刻薄,总是一针见血戳中要害。望着罗姐这副恨铁不成钢的模样,吕笙忽然笑了,笑着笑着,眼泪不受控制地滚了下来。
“罗姐,你跟她像极了。”
此时的罗姐像极了她的母亲吕琬琰训斥她时候的样子,她们两不同的眉眼,却有着同样的神色。
罗姐愣住,随后轻叹一口气,语气稍微缓和了一些,开口道:“我跟琬琰从小一起长大,我比谁都明白她的性子,她就怕她离开后,你会过得不好,所以才拜托我,让我陪在你的身边,此刻要是她在这,也会被你气死。”
“如果可以重来,我宁愿不要这15%的股份,这原本就不属于我们的东西。”
见吕笙落泪,罗姐不由地心疼。她向来是刀子嘴豆腐心,嘴上骂得狠,可当听到吕笙跳海的消息时,她比谁都慌。
这些年,她眼睁睁看着吕笙扛下那些本不属于她的谩骂与指责,那些沉重的枷锁原就不该压在这个年纪的姑娘肩上。可这孩子,哪怕遍体鳞伤,也总爱一个人扛着,不声不响,从不反抗。
这样让人心疼的姑娘,怎么就得不到这世界的善待。
罗姐走上前,小心翼翼地抱着这个随时都要碎掉的姑娘,她极轻地拍着她瘦削的脊背,轻叹道:“算了,你好好休息,等你好了再说。林辛先留在这里照顾你,我先回国应付一下公司那群人,顺便把你离婚声明发布了。”
“好,谢谢罗姐。”
罗姐离开了,病房重归寂静。吕笙缓缓闭上眼,任凭阳光透过纱窗打在她的脸上。
“林辛,你先回去休息吧。”她声音轻得像一阵风,“我累了,想睡会。”
还未等林辛接话,吕笙的头就微微一歪,呼吸瞬间从浅促变得绵长,竟已沉沉睡去,她真的太累了。
待吕笙醒来,天已全黑,林辛也早已回去休息。
圣托里尼的夜,漫长得像化不开的墨,浓稠地将天地包裹。吕笙静卧在床,目光穿过窗棂,在夜空里停留了许久。今夜的星星格外繁密,她似乎已经很久这样静静地欣赏星空了。
她的手紧紧握着脖颈间那枚星星挂坠,望着窗外立在星空下那棵繁盛的树。
她刚又梦到他了,那个永远笑意盈盈的少年,杜辰良。
“吕笙。” 梦里的他与她并肩坐在粗壮的树干上,他的白衬衫被晚风掀得轻轻鼓胀,他望向她,眼底盛着和今夜一样的星光,“我希望以后每一年,我们都能一起在这里看星星。”
“杜辰良,今晚的星星好美。”
吕笙黯然地闭上眼,泪悄无声息地洇湿了枕畔的发丝。她喉间发紧,只余下一声极轻极轻的呢喃,混着窗外的风声消散在空气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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