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知珩的黑车驶入车库里，他熄了火，率先下了车。我跟着他，从副驾驶座上下来。这才发现他竟有两个车位——迈巴赫S680和阿斯顿马丁DB11肩并肩。奢侈。我心里默默吐槽一句。
“走吧。”楚知珩把我的行李箱从后备箱里取出来，带着我进电梯，刷门卡上楼。
楚知珩的公寓是个三居室，一间居室做了书房，主卧室是楚知珩自己睡着的，次卧装修完之后便一直空着。
他推开次卧的门：“之前保洁来的时候应该打扫过，你将就一下。”
“你管这叫将就啊。”我哭笑不得，看向楚知珩。
楚知珩抿了抿嘴唇，似乎有些不自在。
“也不早了，你洗漱一下休息吧。”楚知珩这么说完，脚底抹油似的三两步闪身出去，留我一人在次卧里。
我把行李箱放倒在地上。不知道是不是楚知珩自己购置的，次卧的地上铺着一片大的方形地毯，我正好一屁股坐在上面，对着展开的行李箱发愣。
和方正临的对峙耗尽了我毕生勇气，这会儿那劲过了，疲劳感便一下子如潮水般地涌向我。
我被淹没其中，张嘴时发不出声音来——可我却没因此溺水。
楚知珩救了我。
楚知珩的房子规格高，次卧都自带洗手间——其实根本不用我从箱子里取点瓶瓶罐罐的日用出来，一进洗手间，从牙膏牙刷洗面奶、沐浴乳洗发水、甚至到须后水都配备齐全，我震惊了半秒，又开始质疑楚知珩所谓“保洁打扫过”的说辞。
不管真实与否，这一刻我是感谢楚知珩的，救人于水火不过如此。
他不仅救了我，还给了我一方净土，一寸独立的空间，好让我的狼狈全被包裹在里面，半点不往外泄露。
躺在这间安静的次卧的床铺上，我很快就陷入了沉睡。
我梦到几年前的夏天的事——之所以我认为那是夏天，多半是因为我和方正临手里都拿着一根水基的冰棍。
彼时我们坐在我大学校园的小卖部附近，买了两根冰棍，小卖部的老板却不愿意让学生蹭小卖部的空调，眼见着有人要拆冰棍的袋子，就把人赶出去。我和方正临也被赶出去，。
他的那根是缀着半段澄澈的红色的，好像是草莓味吧，我记不太清楚，只知道很甜，甜到方正临吃一口就要假意伸出舌头来。
“太甜了，”他说，“还好你没买我这个，选了个牛奶味。”
“牛奶味也甜啊。”我歪头看向他。
“不不不，完全不一样，”方正临说完，侧过头来咬了一口我的冰棍，确认他的猜测，“牛奶味好歹是奶自己甜味，我这完全就是糖精，又甜又腻。被外表骗了，我还以为会很清爽呢。”
空气太燥热，就算入口的冰棍是摄氏零度以下，也架不住在舌尖瞬间液化。
方正临手里的冰棍和木棒连接的地方已有些融化了，好像下一秒就会滑动着掉落到地面上。脚下的水泥地想必也会以高温拥抱它。
“是吗，那我试试！”
我一口咬上方正临的冰棍，把方正临的冰棍一分为二。
确实很甜。工业糖精的甜味进了食道里，从胃里会反上来难以察觉的苦味，我的舌根被苦味浸透，一时间不知道要不要再去吃他那剩下的一半。
我抬头看向方正临，正好奇方正临难道没有感觉到这苦味吗。
可我面前，方正临那张带着隐约笑意的脸却突然变得模糊了起来，而下一秒，他逼近了我。那张熟悉的面孔五官拧成一团，位移，重塑，扭曲不堪。
而我身处的夏天也应声碎裂，掉落一地玻璃渣子，面前是一片色调平平的天花板，那天花板里好像有东西浮游，让我眼前蒙上一层迷雾一样，辨不清自己究竟躺在何处。
扭曲的方正临覆盖上来，我的骨骼疼得发出阵阵清脆的响声，好像一具骷髅骨架在风里制造出来的诡异铃声。要是真被挽去血肉留了副骨头倒还好说，我神志感官清晰，酷暑的热意扎进骨髓里，化为冻住骨髓的寒。
我猛然睁开眼，心脏在胸腔里没了命狂跳，完全没有缓和下来的意思。这状况我有经验，知道正是这种心跳过速难受之时，更不应该强打精神坐起来——体位性的低血压只会让我眼前一黑更彻底得晕过去，我保持仰面躺在床垫的姿势，摁住自己的左胸口。
我斜过目光，看向窗口。
楚知珩家的窗帘装了两层，一层纱帘，一层是靠近里侧的遮光布料，而这两层都扣上了，中间甚至用来挡住缝隙的磁吸窗帘扣，我定睛一看，竟是两只白手套奶牛猫的磁吸玩偶。不知道是不是楚知珩自己装点的。是很可爱没错，可这封闭的窗帘让我并无法再第一时间明晓外面天色如何。
手机就放在床边的床头柜上，我没拿充电线出来，下意识逃避了查看手机的这一个选择项。我或许是有些害怕的，害怕看到方正临的消息，又害怕看不见方正临的任何消息。我想，再怎么硬气和方正临一刀两断，要让自己的心里完全不去在乎这段过去了的感情，都还是需要时间来过渡。
房间里开的是中央空调，不热也不冷，要不是我从梦中惊醒，这该是最适合睡个舒服觉的环境了。待到剧烈的心跳终于平复下来，我以极慢的速度坐起来。
背后黏黏糊糊的，许是做梦时挣扎过度，出了一片汗，我睁着眼睛在虚空里盯了片刻，突然眼前亮了一下。
——楚知珩的次卧的天花板，是米黄色的。
我在房间里转了一圈。事实上，出汗的量让我的身体无可抗衡地缺水，喉咙间的干涸感已经到了让我无法忽略的地步了。可一时间，我又觉得走出这间次卧的门是一件异常艰难的任务。于是徘徊往复，我甚至不知道自己究竟在纠结什么。密闭的空间成为我的茧，我不愿意脱壳。
直到我走到门边。门缝隐隐约约透出外面的一点点光线。我猜想大概是客厅的灯光，色温不算高，只是浅浅的暖调。
我听到外面断断续续的声响，音量不大，我过了好一会儿才终于分辨出来是什么。
好像是厨具之间碰撞的声音，但我不怎么下厨，只是声音这么少的信息量不足以让我推断出来到底什么厨具能发出那样的动静。
我唯一能猜到的只有……楚知珩在厨房里。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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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章 Chapter 0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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