沉默的房间里只有浓重的烟味。
我身上满是方正临制造出来的痕迹,他手上没轻没重,皮肤上出现几块泛红泛紫的淤青,摁下去还会痛。
方正临给我的手腕解绑,我却连再打他一拳的力气都没剩下,我不知道为什么会和方正临变成这样,而显然,方正临自己都不晓得究竟发生了什么。
我瘫在床单上,看着眼前的天花板,灰色的天花板——盯久了一处,视野里就会出现莫名其妙的漂浮且游动着的噪点。
方正临他一声不吭地下了床,翻箱倒柜了半天,找出来一包还没拆封的烟,他叼在唇间,点着了后便猛吸一口,他抽烟抽得很快,一支烟用不了几分钟就燃到了烟屁股,烟雾弥漫在封闭的卧室里,好像没法被稀释似的。
我视野里的噪点好像因此汲取了能量,移动地更加快速。
我眨了一下眼睛,对方正临道:“也给我一根吧。”
方正临却把手里的烟拿得远了些,直到我坐起来,从他手里一把抢过那烟盒。
“小云……”方正临咬着下唇,声音带有一丝迟疑。
难道他这会儿倒是后悔了?我顿感好笑,没去理会他想要靠近我的身体,从方正临的手心抽出了打火机。想不起来是什么时候在便利店买的打火机了,廉价的红色塑料壳子,大概只用过一两次,里面的机油都还是满的。
我点烟的手微微颤抖,手肘的疼痛感无时无刻不在提醒我方正临给我带来的伤害。
我抽了一口烟,烟草味在肺部打了个转,我又将它呼了出来,白色的烟雾融进空气里,衬出方正临惨白的脸色。
“你满足了吗?方正临。”我问他。
“小云,我不是有意……”
“我问你,你满足了吗,”我自嘲一般笑了笑,把烟蒂摁在床头柜上,板材的床头柜上立即被烧出一个凹痕,“如果你觉得满足了,那就到此为止算结束吧。”
我翻身下床,膝盖在着地站起来的瞬间软了一瞬,我用手掌在大腿上支了下力,装作无事地几步走到衣柜前,把身上碎裂的布料从躯壳上摘下来,找了一件别的衬衣套在身上。这才有些艰难地把衣柜上面放着的行李箱扛下来。
“小云,你别离开我。”方正临有些急迫地拥上来。
他或许是这会儿才发现,我这次是再也不会忍耐他了。他从身后死死地抱住我,我的背脊贴在他的胸膛。
都说人心隔肚皮,我无法理解方正临用出轨来找回对我的感情的说辞,方正临或许也无法理解我为什么突然在这一瞬间决定放弃他。
我轻轻挣脱开他。
“我们分手吧,方正临。”
我简单擦拭了一下自己,便把箱子打开来,里面已经收了一部分东西了,谢天谢地,方正临没再造次,像是要用无言来抗争我即将离开的事实。
我把要带走的必需品尽数装好,又从床底下拿出几个搬家用的纸箱——我们搬家来的时候,以防万一,留下了几个纸箱,放在了床底下,本来想着是可能下一次换更大的房子还要装东西用的。就算和原本的目的不一样了,留下纸箱倒是个正确的选择,这不就派上用场了么。
我把一些和方正临一起采买的衣服、领带、首饰等等,一股脑儿地全部丢进纸箱里。
“这些你都扔了吧。”
“——那个领带夹,你要是喜欢就留下吧。”
我说完,又自言自语一样道。
“我想你大概是喜欢的吧,连见他的时候还拿出来戴上了,明明你前一晚上和我过纪念日都没想着要戴。”
方正临没回话。
我想了想,转身出了卧室,闪身进了书房,从书房里把那个装拍立得的相册拿出来,放进我的行李箱里。
“这个我就带走了,好歹在一起四年,留点东西给我做纪念,不过分吧。”
方正临说:“小云,我们就不能重新来过吗,我知道我自己错了,是我不好,我不该仗着你对我的纵容,出乎乱搞……我们一定能重新来过的,小云……”
我合上箱子,把拉链和锁扣都关上。又把行李箱的轮辋朝下,立起来。
我转过身去,看向方正临。方正临紧皱眉头,满脸忧郁,就好像他之前的暴力行为全是假象、是他在演戏一样。
“你也许能,我做不到。”我苦笑着回答他。
“发现你出轨的时候,我就问过我自己了,我到底能不能原谅你,和你再和以往那样毫无芥蒂地相处,甚至我在今天问你有没有什么事瞒着我之前,我都幻想过,但凡你方正临对我坦白一切,我是不是都能抛下一切,继续满心扑在你身上。”
“但你是怎么对待我的呢?”
方正临一下子跪在地上,抓住我的裤脚,哀求道:“我该死,我会改,小云,你不要走,好吗?”
我一时间有些诧异,很快又深谙方正临只是误以为这样就能让我回心转意,可惜太晚了,我没法再相信他这一分钟的懊悔。
“你别这样……”
我轻声说道:“……我们在一起四年,我想我们分手也体面一点的,真的。”
方正临一下子松开我的手,他好像终于明白了什么,往后退了一步,一脸不可置信。
我不愿再去猜他的心思,拉着行李箱,从他身边走出房间。
“我走了,方正临,再见,谢谢你这么几年和我在一起。”
手肘和膝盖都一阵一阵发疼,万幸的是公寓楼是有电梯的,要是楼梯房那不得更悲惨了——我可不觉得以我现在的状态,能顺利把行李箱从楼上人肉扛下去。
我从电梯里出来,一出公寓楼,发现外面的天色竟已暗下来,屋中好像是异次元,我破开结界出来,才终于能感受到时间的流逝。
暮色是蓝紫色调的,暗色里,我发现视野范围内的地面停车场停着一辆些许眼熟的车。
我上前去,敲了敲驾驶座的车窗。
窗玻璃很快就降下来,露出楚知珩的一张帅的惨绝人寰的侧脸。
“你怎么会在这里?”我问他。
楚知珩显然没想到我会在这种时候下楼来,更没想到我竟侦破这是他的车,径直走过来敲他的车窗。于是绷着一张脸,强装镇定。
“……路过。”
我失笑:“谁家好人路过会来别人家的小区里停车啊?”
“我又没想过你会下来。”楚知珩嘟嘟囔囔。
我怀疑楚知珩有卖可爱的嫌疑,但我没证据,我指了指自己身边的行李箱。
“你来了正好,载我一程呗。”
楚知珩探头一看我的行李箱,他哑然,很快便消化完面前的信息,也没多说半句话,他示意我退到边上去些,看我站到一个安全地带,才打开车门,把我的箱子拎起来,几步走到车后侧,把我的行李箱装进后备箱里。
“上车。”他看了我一眼,又绕去副驾驶座把车门开了,等我上车后才“碰”一声关上车门。
小区里路灯不算特别密集,楚知珩直到我上车,才发现我身上带伤。
“方正临搞的?他犯什么神经?!”楚知珩拧着眉头,脸色一黑。
“嗯,”我拉过安全带扣上,又摇摇头,“没事的,应该没伤到骨头,顶多软组织挫伤,明天就就不会痛了。”
楚知珩打量了我一遍,说:“你要是明天还痛,必须得去医院检查一下。”
“我知道。”
楚知珩一改往常开车一脚油门下去飙出十里路的架势,稳稳当当地从小区驶出去,上了大道。
我偏过脑袋,看我和方正临在一起住了这么长时间的小区离我越来越远,彻彻底底消失在车尾气里,再也看不见了,S市这么大,我或许以后再也不会来这一片区域。想到这里,我不禁有些恍惚。
是该恍惚的,一段四年的感情,就这样不太好看地画下终止符。四年前我爱上方正临的那一刻,想必是没有预料到这个结局。方正临会想过我们有这么一天吗?我不知道。
我转回视线,又扭头看向楚知珩。小区出去立刻就是一条快速路,楚知珩握着方向盘,目不斜视地看着面前的行车线。
我问他:“你能不能随便把我在哪家酒店边上放下?”
租房的时候,名义人写的是方正临的名字,我就连租房中介的联系方式都没有。而我这么多年在S市无亲无故,更拉不下这个面子去找别人帮忙暂住,虽说住酒店花钱,但住个十天半个月我还是住得起的,中间再去找租房,时间也充沛。
“那怎么行,酒店不干净。”楚知珩一口回绝我的预案,“我知道有个好去处。”他说完,又笑了一声,笑声很轻,却毫无阻碍地传入我的耳朵。
楚知珩为什么要笑呢?我隐约猜到答案,却还是忍不住问出口:“哪里?”
“——我家。”楚知珩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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