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月的雨下了整整三天。宋谷雨站在教室窗前，望着被雨水洗刷得发亮的栀子花叶。距离高考还有不到一个月，整个高三年级都笼罩在一种紧绷的气氛中。
"谷雨，能来一下办公室吗？"班主任林老师在门口向她招手。
宋谷雨合上复习资料，跟着老师走出教室。走廊上，林老师递给她一张表格："下周三学校要统计毕业生信息，需要填写出生日期。你是5月21日，谷雨那天对吧？"
宋谷雨的手指微微收紧，捏皱了表格边缘："是的。"
"正好下周三。"林老师叹了口气，"那天...你通常怎么过？"
"不过。"宋谷雨的声音很轻，"爸爸会在早上带我去墓园看妈妈，然后我们就各自忙自己的事。"
林老师欲言又止，最终只是拍了拍她的肩膀："如果有需要，随时找我。"
宋谷雨点点头，转身要回教室，却在拐角处撞上了一堵人墙——顾晨桉站在那里，手里拿着两瓶运动饮料，表情有些古怪。
"你...都听到了？"宋谷雨的脸热了起来。
顾晨桉没有直接回答，只是递给她一瓶饮料："补充电解质，你看书太拼了。"
接下来的几天，顾晨桉变得异常忙碌。下课铃一响就消失不见，放学后也不再留下来"监督"宋谷雨的体育训练。有几次宋谷雨想问他怎么了，但话到嘴边又咽了回去。他们是什么关系呢？同桌？朋友？还是...她不敢往下想。
5月20日晚上，宋谷雨在书桌前复习到深夜。父亲早已睡下，家里安静得只有时钟的滴答声。手机突然震动，一条陌生号码发来的短信：
「明天放学后，请到学校西南角的栀子花丛。有重要事情。——一个朋友」
宋谷雨盯着这条信息看了很久。可能是班级事务？但班长有事应该直接找她啊。她回复：「你是谁？什么事？」
对方没有再回复。
第二天清晨，宋父早早准备好了白菊花："小雨，早上我们去看看你妈妈吧。"
墓园里弥漫着雨后泥土的气息。宋谷雨站在母亲墓前，看着照片上那个和自己有七分相似的年轻女子。母亲去世时只有二十五岁，永远定格在了那个年纪。
"妈，我下周就要模拟考了。"宋谷雨轻声说，"我会考好的，不会辜负你的牺牲。"
父亲站在一旁，像往常一样沉默。十八年了，他仍然无法坦然面对妻子的离世。从墓园出来，父女俩在公交站分道扬镳——父亲去公司，宋谷雨去学校。
教室里，顾晨桉的座位空着。宋谷雨翻开课本，发现里面夹着一张便签：「记得赴约。——C.A」
原来那条短信是他发的。宋谷雨的心跳突然加快。他想干什么？为什么要约在栀子花丛？
整个上午顾晨桉都没出现。午休时，副班长刘明神秘兮兮地凑过来："谷雨，你知道顾晨桉今天干嘛去了吗？神神秘秘的，还找了几个篮球队的帮忙。"
宋谷雨摇摇头，心里却泛起一丝异样的感觉。顾晨桉到底在策划什么？
最后一节课结束，宋谷雨收拾好书包，犹豫着要不要去赴约。就在这时，前座的女生转过头："谷雨，林老师让你去办公室拿毕业生登记表。"
等宋谷雨从办公室回来，教室里已经空无一人。夕阳透过窗户洒进来，给桌椅镀上一层金色。她慢慢走向学校西南角——那里有一片最茂盛的栀子花丛，是她平时最喜欢去的地方。
拐过最后一个弯，宋谷雨停住了脚步。
栀子花丛前的小空地上，摆着一张课桌，上面铺着淡黄色的桌布，放着一个插着蜡烛的小蛋糕和几个包装精美的礼物盒。花丛的枝条上挂满了手折的纸星星，在夕阳下闪闪发光。
顾晨桉站在桌前，穿着整洁的白衬衫，头发似乎也精心打理过。看到宋谷雨，他露出了一个罕见的、略带紧张的笑容。
"生日快乐，谷雨。"
宋谷雨站在原地，双腿像生了根。她的喉咙发紧，说不出话来。
"我知道今天也是..."顾晨桉顿了顿，"但我想，你妈妈一定也希望你快乐地庆祝自己的生日。"
宋谷雨的眼眶瞬间湿润了。十八年来，第一次有人为她庆祝生日，第一次有人告诉她，她有权利在这一天感到快乐。
"过来啊。"顾晨桉向她伸出手，"蜡烛要烧完了。"
宋谷雨慢慢走近，看到蛋糕上写着"谷雨18岁生日快乐"，旁边用糖霜画了一朵小小的栀子花。
"许个愿吧。"顾晨桉轻声说。
宋谷雨闭上眼睛。她不知道该许什么愿，脑海中只有眼前这个为她记住生日、准备惊喜的男孩。她吹灭蜡烛，睁开眼时，泪水已经控制不住地流下来。
"别哭啊。"顾晨桉手忙脚乱地掏出手帕，"我本来想让你开心的。"
"我很开心。"宋谷雨接过手帕，擦着眼泪，"只是...从来没有人..."
顾晨桉轻轻拥抱了她，很快又松开："先拆礼物吧。"
第一个盒子里是一本精装的《飞鸟集》，扉页上写着："愿你如飞鸟，自由追寻所爱。——C.A"
第二个盒子里是一套高级绘图铅笔："听说你喜欢画画，但舍不得买好的画具。"
第三个盒子很小，宋谷雨打开时，呼吸停滞了一秒——那是一枚银质的栀子花吊坠，花瓣上还镶着几颗小小的钻石，在夕阳下闪烁着柔和的光芒。
"这...太贵重了。"宋谷雨抬头，看到顾晨桉专注的目光。
"很适合你。"他拿起吊坠，绕到她身后，"我帮你戴上？"
宋谷雨点点头，感受到他的手指轻轻拂过她的后颈，像羽毛一样轻柔。吊坠落在锁骨上，微凉的触感让她微微一颤。
"还有最后一个礼物。"顾晨桉从口袋里掏出一张贺卡，"这个最重要。"
宋谷雨打开贺卡，里面是一幅手绘的栀子花，下面用工整的字迹写着：
「亲爱的谷雨：
十八年前的今天，世界有了你是一件美好的事。
谢谢你出生在这个世界上。
——顾晨桉」
宋谷雨的眼泪再次决堤。这些简单的文字击中了她的心——她从未想过自己的出生是一件值得感谢的事。
"你怎么...为什么..."她哽咽着说不出完整的句子。
顾晨桉轻轻擦去她脸上的泪水："因为我喜欢你，谷雨。不仅因为你是班长，是学霸，更因为你坚强、善良、固执得可爱。"
宋谷雨抬头看他，夕阳为他的轮廓镀上一层金边，让他看起来像梦境中的人物。她突然意识到，自己早已在不知不觉中喜欢上了这个表面玩世不恭、内心却无比温柔的男孩。
"我也..."她刚要开口，远处突然传来一阵说笑声。
"顾晨桉！原来你在这！"几个篮球队的男生从拐角处走来，"东西我们都...哦！"他们看到眼前的场景，立刻停住了脚步。
顾晨桉无奈地叹了口气："你们来得真是时候。"
宋谷雨慌忙擦干眼泪，往后退了一步。篮球队的男生们面面相觑，其中一个反应很快："我们就是来拿体育器材的，什么都没看见！"他们迅速撤退，还贴心地带走了同伴中想留下来看热闹的人。
气氛被打破后，两人都有些尴尬。顾晨桉收拾着礼物盒："我送你回家吧。"
回家的路上，两人并肩走着，中间保持着微妙的距离。宋谷雨的手指不时触碰胸前的吊坠，确认它不是幻觉。
"你是怎么知道我喜欢栀子花的？"她终于打破沉默。
顾晨桉笑了："每次路过花丛，你都会放慢脚步。而且..."他犹豫了一下，"你课本里总是夹着干栀子花瓣。"
宋谷雨惊讶于他的观察力。这些小习惯连她父亲都未必注意到。
"今天...谢谢你。"她在自家楼下停下，"这是我过得最好的一个生日。"
顾晨桉看着她，目光温柔："以后每年都会更好。我保证。"
宋谷雨想问他这句话的意思，但勇气在胸口转了一圈又消散了。她只是点点头，转身进了楼道。
回到家，父亲已经做好了简单的晚餐。他看到宋谷雨胸前的吊坠，愣了一下："新买的？"
"同学送的...生日礼物。"宋谷雨小声回答。
父亲沉默了很久，最后只说了一句："很漂亮。"
那天晚上，宋谷雨躺在床上，手指不停地摩挲着栀子花吊坠。手机震动，顾晨桉发来短信：「今天开心吗？」
宋谷雨回复：「嗯。谢谢你做的一切。」
「明天见，生日快乐，谷雨。」
宋谷雨把手机放在胸前，感受着心跳的节奏。窗外，月光洒在盛开的栀子花上，洁白的花朵在夜色中静静绽放，就像她心中新生的情感，纯净而芬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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