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后一次模拟考的前夜，宋谷雨在书桌前复习到凌晨两点。窗外的雨滴敲打着玻璃，像无数细小的手指在催促。她揉了揉酸胀的眼睛，眼前的数学公式开始模糊不清。
手机屏幕亮起，顾晨桉的消息跳出来：「还没睡？」
宋谷雨嘴角微微上扬：「马上。你也是。」
「我猜你又喝第三杯咖啡了。」
她看向桌角确实存在的第三个空咖啡杯，轻笑出声。这几个月来，顾晨桉似乎比她自己还了解她的习惯。
放下手机，宋谷雨从书架上抽出一本旧相册。这是她为数不多的关于母亲的记忆——几张泛黄的照片，一个年轻女子站在大学校门前微笑，怀里抱着几本书。照片背面写着日期，是母亲怀孕前一个月拍的。
"妈，我该怎么办？"宋谷雨轻声问，手指抚过照片上母亲的脸。她从未像现在这样迷茫过。高考近在咫尺，她对未来的期待却越来越模糊。更让她心乱的是，每次看到顾晨桉，胸口就会涌起一种既甜蜜又痛苦的感觉。
第二天清晨，宋谷雨顶着黑眼圈到了学校。顾晨桉已经在座位上，见她来了立刻递过一个保温杯。
"蜂蜜柚子茶，提神不伤胃。"他低声说，"你看起来糟透了。"
宋谷雨接过杯子，温热的触感透过杯壁传到指尖："谢谢。"她小心地啜了一口，甜中带酸的味道立刻在口腔中扩散。
"别太紧张，模拟考而已。"顾晨桉的声音很轻，只有她能听见。
宋谷雨摇摇头："这次考试很重要，关系到最后阶段的复习方向..."她的声音戛然而止，因为顾晨桉突然伸手拂过她的额头，将一缕散落的头发别到耳后。这个亲昵的动作让她瞬间忘记了呼吸。
"放轻松。"他的指尖轻轻擦过她的耳廓，"你可是宋谷雨，没什么能难倒你。"
考试铃响起，宋谷雨翻开试卷，眼前的字母却像蚂蚁一样爬行。第一题，第二题...她的思维像被卡住的齿轮，怎么也转不动。汗水顺着后背滑下，浸湿了校服衬衫。
"请考生注意，距离考试结束还有30分钟。"
监考老师的声音让宋谷雨猛地惊醒。她竟然在考场上走神了这么久！慌乱中，她开始胡乱填写答案，手抖得几乎握不住笔。
交卷铃响起时，宋谷雨知道——她考砸了，彻底考砸了。
走出考场，同学们三五成群地讨论着答案。宋谷雨低着头快步穿过走廊，耳边嗡嗡作响。她需要找个地方静一静，需要...
"谷雨！"顾晨桉在身后叫她。
宋谷雨没有回头，反而加快了脚步。她不能让他看到自己现在这个样子，不能让他知道自己搞砸了。转过几个拐角，她来到了校园最偏僻的那片栀子花丛，钻了进去。
蜷缩在花丛深处，宋谷雨终于让眼泪决堤而出。她不是为一次考试失败而哭，而是为所有压在心头的重量——高考的压力，对母亲的思念，对未来的恐惧，还有...对顾晨桉越来越无法忽视的感情。
"原来你在这里。"
顾晨桉的声音从头顶传来。宋谷雨抬头，透过泪眼看到他蹲在花丛外，脸上是从未有过的担忧。
"走开。"她把脸埋进膝盖。
顾晨桉没有走开，反而钻进了花丛，在她身边坐下。栀子花的香气混合着他身上淡淡的薄荷气息，萦绕在两人之间。
"一次考试而已..."
"不是考试的问题！"宋谷雨猛地抬头，"是一切！高考，未来，还有...还有你！"
话一出口她就后悔了。顾晨桉的眼睛微微睁大，然后慢慢柔和下来。
"我？"他轻声问，"我怎么了？"
宋谷雨别过脸："没什么。"
"谷雨。"顾晨桉伸手转过她的脸，强迫她看着自己，"告诉我。"
他的指尖温暖而坚定，宋谷雨无法挣脱，也不想挣脱。
"我...我喜欢你。"她终于说出口，声音小得几乎听不见，"但我不能喜欢你。我们要高考，我们有不同的人生轨迹，你父亲..."
顾晨桉的拇指轻轻擦去她脸上的泪水："我也喜欢你，很久了。"
这句简单的告白像一把钥匙，打开了宋谷雨心中某个锁住的门。更多的泪水涌出来，但这次不是因为痛苦。
"别哭啊。"顾晨桉手足无措地继续擦着她的眼泪，"我以为告白成功应该笑才对。"
宋谷雨破涕为笑："谁告白了！我只是...陈述事实。"
"好，那我现在正式告白。"顾晨桉突然正色，"宋谷雨，我喜欢你，很喜欢。高考后，我们在一起好吗？"
栀子花瓣在微风中飘落，落在他们之间的草地上。宋谷雨看着眼前这个男孩——他额前的碎发被汗水微微浸湿，眼睛里盛满了不加掩饰的真诚。
"好。"她轻声回答。
顾晨桉笑了，那笑容比六月的阳光还要灿烂。他倾身向前，轻轻拥抱了她。宋谷雨把脸埋在他的肩窝，呼吸着他身上干净的气息。
"关于我父亲..."顾晨桉松开她，表情变得复杂，"他派人调查了你。"
宋谷雨身体一僵："什么？"
"上周他把我叫回家，桌上放着一份关于你的详细资料——家庭背景、学习成绩、甚至你每天的活动路线。"顾晨桉的声音带着压抑的愤怒，"他警告我离你远点。"
宋谷雨感到一阵寒意："因为我家不够有钱？"
"因为他是个控制狂。"顾晨桉冷笑，"他觉得我的每一步都应该按照他的计划来，包括将来和谁结婚。"
"那...我们..."
"别管他。"顾晨桉握住她的手，"高考后我们就自由了。我们可以去同一所大学，离开他的控制。"
宋谷雨想相信这个美好的愿景，但现实像一块石头压在她心头。她太了解这个世界的不公平了——顾晨桉或许可以反抗家族，但她和父亲承受不起顾家的怒火。
"先专注高考吧。"她最终说，"等一切结束后再..."
顾晨桉似乎看穿了她的顾虑，但没有戳破："好，高考后。这是我们的约定。"
他从口袋里掏出一个精致的真皮书签，上面压着一朵完整的栀子花标本，花瓣已经干燥但依然洁白如初。
"这是我妈妈留下的。"顾晨桉轻声说，"她去世前最喜欢的花就是栀子花。我想把它送给你。"
宋谷雨小心翼翼地接过书签，透过薄如蝉翼的花瓣能看到下面的纸纹："这太珍贵了，我不能..."
"她一定会喜欢你。"顾晨桉打断她，"就像我一样。"
宋谷雨的眼眶又湿润了。她低下头，不让顾晨桉看到自己的表情："谢谢。我会好好珍藏的。"
"高考加油。"顾晨桉站起身，向她伸出手，"我们的未来才刚刚开始。"
宋谷雨握住他的手站起来，突然意识到——这是他们第一次正式牵手。顾晨桉的手掌宽大温暖，完全包裹住她的手指，让她感到前所未有的安心。
回教室的路上，两人默契地保持了一小段距离，但宋谷雨胸前的栀子花吊坠和口袋里的书签提醒着她刚才发生的一切不是梦境。
接下来的两周，高考的压力像一张越收越紧的网，笼罩着整个高三年级。宋谷雨和顾晨桉在公共场合恢复了普通的同学关系，但每当无人注意时，他们会交换一个只有彼此懂的眼神，或是在课桌下短暂地碰触手指。
高考前一天，学校提前放学让大家调整状态。宋谷雨收拾书包时，一张纸条从她的课本里滑出来：
「明天加油。无论结果如何，我都会在你身边。——C.A」
她把纸条小心地夹进栀子花书签所在的页面，心里默默重复着那个约定——高考后，他们就可以真正在一起了。
高考那三天，天气异常晴朗。宋谷雨每场考试前都能在考场外看到顾晨桉的身影，他从不说话，只是对她点点头，那眼神足以让她平静下来。
最后一场考试结束的铃声响起时，整个校园爆发出欢呼声。宋谷雨走出考场，阳光刺得她眯起眼睛。三年的努力，十八年的等待，终于在这一刻画上了句号。
"谷雨！"
她转身，看到顾晨桉穿过人群向她跑来，脸上是掩饰不住的兴奋。他一把抱住她，在众目睽睽之下转了个圈。
"我们做到了！"他在她耳边说，呼吸灼热。
宋谷雨笑着点头，心中的大石头终于落地。无论结果如何，至少他们坚持到了最后。
"今晚七点，栀子花丛。"顾晨桉松开她，眼睛亮得像星星，"我有话要对你说。"
宋谷雨刚想回答，顾晨桉的手机突然响了。他看了一眼来电显示，表情立刻沉了下来："我爸。"
"接吧。"宋谷雨推推他，"晚上见。"
顾晨桉不情愿地接起电话，走到一旁。宋谷雨看着他越来越难看的脸色，心里涌起不祥的预感。
"怎么了？"等他挂断电话，宋谷雨问道。
顾晨桉的拳头紧握又松开："他要我立刻回家。"他深吸一口气，"别担心，晚上我会来的。等我。"
宋谷雨点点头，看着顾晨桉快步离开的背影，胸口的栀子花吊坠突然变得沉重起来。
回到家，宋谷雨洗了个澡，换上一件淡蓝色的连衣裙——这是她为数不多的非校服衣服。她对着镜子戴上栀子花吊坠，把头发放下来披在肩上，罕见地打量起自己的样子。
手机震动，是顾晨桉的短信：「被困住了，父亲安排了晚宴。我会想办法溜出来，等我。」
宋谷雨回复：「好，注意安全。」
时间一分一秒过去。七点，七点半，八点...栀子花丛前只有宋谷雨一个人，和渐渐西沉的夕阳。
九点时，手机再次震动。宋谷雨急忙查看，却是一条陌生号码发来的短信：
「离我儿子远点。你不配。」
宋谷雨的手指僵在屏幕上。就在这时，又一条短信进来，这次是顾晨桉的：
「对不起，被关在房间里了。父亲发现了我们的关系，他...很生气。明天学校见，我会解释一切。」
宋谷雨慢慢蹲下身，抱紧自己的膝盖。夕阳的余晖照在栀子花上，给洁白的花瓣染上一层血色。她掏出胸前的吊坠，紧紧攥在手心，直到花瓣的纹路深深印进皮肤。
高考结束了，但他们的约定，似乎也被现实的风吹散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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