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考结束后的第三天傍晚，宋谷雨坐在窗前，盯着手机屏幕。顾晨桉已经失联72小时了。最后一条消息还是那天晚上他说被父亲关在房间里，之后就再无音讯。
窗外的栀子花被雨水打得低垂着头，就像宋谷雨此刻的心情。她摩挲着胸前的栀子花吊坠，回想着他们在花丛中的约定——高考后在一起。现在看来，那个约定天真得可笑。
手机突然震动，宋谷雨差点把它摔在地上。屏幕上显示着顾晨桉的名字，她的心跳瞬间加速。
「能出来吗？现在。我在你家楼下。」
宋谷雨冲到窗前，拉开窗帘。顾晨桉站在楼下路灯旁，穿着简单的白T恤和牛仔裤，看上去憔悴了不少。他抬头看到她，挥了挥手，嘴角勾起一个疲惫的微笑。
宋谷雨顾不上换鞋，穿着拖鞋就冲下楼。推开单元门的瞬间，顾晨桉已经站在门口。他的眼睛里有血丝，下巴上冒出了青色的胡茬，但看到她的那一刻，整个人都亮了起来。
"你还好吗？"两人异口同声，然后都笑了。
顾晨桉上前一步，紧紧抱住了她。宋谷雨把脸埋在他胸前，呼吸着他身上熟悉的薄荷混合着栀子花的气息。
"对不起，这几天手机被没收了。"顾晨桉的声音从头顶传来，有些闷闷的，"我刚逃出来。"
宋谷雨抬起头："逃出来？"
"说来话长。"顾晨桉牵起她的手，"跟我来。"
他们穿过几条小巷，来到学校后墙。栀子花的香气在夜晚格外浓郁，指引着方向。顾晨桉利落地翻过墙头，然后伸手帮宋谷雨。墙内，那片他们常去的栀子花丛在月光下静静绽放，洁白的花朵像无数小星星落在绿叶间。
顾晨桉从背包里拿出一块野餐布铺在花丛旁的空地上，又变魔术般掏出几个饭盒和两罐可乐。
"饿了吧？我带了吃的。"他打开饭盒，里面是精致的寿司和水果，"从家里厨房偷的。"
宋谷雨惊讶地看着他："你到底..."
"先吃东西。"顾晨桉递给她一双筷子，"然后我有很重要的话要说。"
他们安静地吃着，偶尔交换一个微笑。宋谷雨有千万个问题想问，但顾晨桉眼中那种罕见的认真让她选择了等待。
饭后，顾晨桉收拾好餐盒，转向宋谷雨。月光洒在他的侧脸上，勾勒出坚毅的轮廓。
"宋谷雨。"他叫她的全名，声音郑重，"我喜欢你，从很久以前就喜欢你。我想正式地问你——你愿意做我女朋友吗？"
尽管早有心理准备，这句话还是让宋谷雨的心跳漏了一拍。她看着眼前这个男孩——他眼睛里的真诚，微微发抖的手指，都显示出这个告白对他而言多么重要。
"我愿意。"她轻声回答，然后被顾晨桉拉进一个炽热的拥抱。
他的心跳透过胸膛传来，又快又重。宋谷雨闭上眼睛，让这一刻永远刻在记忆里——栀子花的香气，夏夜的风，还有顾晨桉怀抱的温度。
"现在，告诉我发生了什么。"分开后，宋谷雨问道。
顾晨桉的表情阴沉下来："我父亲发现了我们的关系。他...很不高兴。"
"因为我家境普通？"
"因为他想控制我的一切。"顾晨桉握紧拳头，"高考前他就警告过我远离你，我没听。现在他知道我们还在联系，就..."
"就怎样？"
顾晨桉深吸一口气："他威胁要断绝我的经济来源，取消我在上海财经大学的名额，如果我坚持和你在一起的话。"
宋谷雨感到一阵寒意。上海财经大学是顾晨桉梦寐以求的学校，也是他父亲校友资源最丰富的地方。
"那你..."
"我不在乎。"顾晨桉斩钉截铁地说，"我可以打工，可以贷款上学。我不想再被他控制了。"
宋谷雨看着他倔强的表情，胸口一阵刺痛。她比任何人都清楚教育对改变命运的重要性，怎么能让顾晨桉为她放弃这么好的机会？
"你应该去上海。"她轻声说。
顾晨桉皱眉："什么？"
"我说，你应该去上海财经大学。"宋谷雨强迫自己直视他的眼睛，"那是你的梦想。"
"你也是我的梦想。"顾晨桉抓住她的手，"我们可以一起去上海。你的成绩那么好，一定能考上..."
"我报了北京师范大学。"宋谷雨打断他，"全额奖学金。这是我妈妈曾经的母校。"
这个事实像一堵墙突然立在两人之间。顾晨桉的表情凝固了："你...什么时候决定的？"
"一个月前。"宋谷雨低下头，"我本来想等录取结果出来再告诉你。"
顾晨桉沉默了很久，最后苦笑一声："所以你早就知道我们会分开。"
"我知道我们的人生轨迹不同。"宋谷雨轻声纠正，"你有家族企业要继承，我有我的教书梦。我们...本来就不该有交集。"
"别说这种话。"顾晨桉的声音突然变得尖锐，"没有什么'本该'。我喜欢你，你喜欢我，这才是最重要的。"
宋谷雨抬头看他，月光下他的眼睛亮得惊人，充满了不服输的倔强。她多想就这样沉溺在他的坚定里，但现实像一盆冷水浇在她头上。
"你父亲不会同意的。"
"我不需要他同意！"
"但你需要他的支持！"宋谷雨提高了声音，"顾晨桉，醒醒吧。学费、生活费、未来的创业资金，这些你考虑过吗？"
顾晨桉被她的爆发震住了。宋谷雨很少情绪失控，此刻她的胸口剧烈起伏，手指紧紧攥着野餐布的边缘。
"我们可以一起想办法..."他的声音弱了下来。
"不。"宋谷雨摇头，"我不能让你为我放弃一切。这对你不公平。"
"那分开就对我们都公平了吗？"顾晨桉反问。
一阵沉默。远处传来几声犬吠，栀子花的香气在夜风中流动，仿佛在为这对年轻的恋人叹息。
"也许...我们可以试试异地恋？"顾晨桉提议，但声音里已经少了些底气。
宋谷雨想起父亲手机上那条"你不配"的短信。她知道顾父会不惜一切代价拆散他们，距离只会加速感情的消亡。
"顾晨桉。"她轻声叫他的名字，"我们分手吧。"
这句话像一把刀，同时刺穿了两个人的心。顾晨桉的脸色瞬间变得惨白。
"不。"他摇头，"不，我不同意。"
"这不是你能决定的。"宋谷雨强忍泪水，"我已经想清楚了。"
"是因为我父亲吗？他说了什么？威胁你了？"顾晨桉急切地问。
宋谷雨摇头："是因为现实。我们太不同了，顾晨桉。你喜欢冒险，我追求安稳；你生来就在金字塔顶端，我需要拼命往上爬。这样的两个人，怎么可能有未来？"
"我们可以互补..."
"在童话里也许可以。"宋谷雨苦笑，"但在现实中，只会互相拖累。"
顾晨桉盯着她看了很久，突然问："你真的这么想？还是只是在找借口离开我？"
宋谷雨的心像被揪住一样疼。她多想告诉他不是的，她爱他，正是因为爱他才要放手。但那样只会让他更难放弃。
"我想得很清楚。"她强迫自己说，"我们...到此为止吧。"
顾晨桉猛地站起来，背对着她，肩膀绷得紧紧的。宋谷雨能看到他的手在发抖。
"好。"良久，他哑着嗓子说，"如果这是你想要的。"
宋谷雨也站起来，双腿像灌了铅一样沉重。她想最后抱他一次，想记住他身上的味道，但最终只是站在原地。
"保重，顾晨桉。"
她转身要走，顾晨桉突然叫住她："等等。"
宋谷雨回头，看到他摘下自己脖子上的项链——那是一个小小的银色吊坠，和她胸前的栀子花吊坠一模一样。
"本来想等我们在一起一周年时送你的。"顾晨桉苦笑，"凑成一对。"
宋谷雨接过吊坠，在月光下仔细看——确实和她的一样，只是花瓣的纹路稍有不同。
"谢谢。"她轻声说，把吊坠紧紧攥在手心，"我会好好珍藏。"
顾晨桉点点头，眼睛里有什么东西熄灭了。他转身离开，背影在月光下显得格外孤独。
宋谷雨站在原地，看着他的身影消失在夜色中，才允许眼泪流下来。她低头看着手中的吊坠，发现内侧刻着两个小小的字母："S.G"——宋谷雨的缩写。
回到家，宋谷雨把两个栀子花吊坠和书签一起放进一个小木盒，藏在了书架最深处。然后她拿出手机，删除了顾晨桉的所有联系方式。每点击一次"删除"，心就像被割了一刀，但她知道这是必须的——为了顾晨桉的未来，也为了自己能继续前行。
两周后，录取通知书陆续送达。宋谷雨如愿以偿获得了北京师范大学的全额奖学金，而顾晨桉，她听说，去了上海财经大学。
毕业典礼上，他们像陌生人一样擦肩而过。宋谷雨戴着毕业帽，捧着奖状，在人群中寻找那个熟悉的身影，却只看到他远远的背影。顾晨桉没有参加毕业合影，据说是提前去了上海。
离校前，宋谷雨独自一人来到那片栀子花丛。花期已过，大部分花朵已经凋零，只剩下零星几朵还在坚持绽放。她摘下一朵半开的花，夹进顾晨桉送她的书签里。
"再见。"她轻声对空荡荡的花丛说，既是对顾晨桉，也是对这段青春岁月。
回到家收拾行李时，宋谷雨发现书架上的小木盒不见了。她翻遍所有箱子都没找到，最后放弃了——也许这是上天的安排，让她彻底放下过去。
她不知道的是，那个木盒此刻正躺在顾晨桉的行李箱里，和他一起前往上海。盒子里除了吊坠和书签，还有一张纸条，上面写着："等我五年。如果你还愿意，我会回来找你。——C.A"
窗外的栀子花彻底凋谢了，但根还在土里，等待着下一个花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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