同窗会邀请函在宋谷雨抽屉里躺了整整两周。每当她打开抽屉拿文件，都能看到那个烫金的"青城一中2012届高三(1)班毕业五周年聚会"字样。她一次次拿起手机想回复"不参加"，又一次次放下。
周五晚上，她终于拨通了张晓的电话。
"我该去吗？"她问，手指无意识地摩挲着胸前的栀子花吊坠——自从在上海偶遇顾晨桉后，她就不再把它藏在衣领下了。
"当然要去！"电话那头，张晓的声音提高了八度，"你知道多少人想见你吗？当年的学霸班长，现在的教育界精英！"
宋谷雨咬了咬下唇："他...会去吗？"
电话那头沉默了几秒："顾晨桉？不清楚。听说他这几年在上海混得风生水起，很少回青城。不过..."张晓顿了顿，"刘明说前几天在同学群里看到他说会参加。"
宋谷雨的心跳突然加速。自从一个月前在上海那场酒会上偶遇后，她每晚都会盯着顾晨桉给她的名片发呆，却始终没有勇气拨通那个号码。
"我去。"她突然说，"明天见。"
挂断电话，宋谷雨打开衣柜，翻找着合适的衣服。最终她选了一件白色连衣裙，简洁大方，领口正好能露出那枚栀子花吊坠。
聚会当天，阳光格外明媚。宋谷雨站在青城一中校门前，恍如隔世。七年了，校门翻新过，但那一砖一瓦依然熟悉得令人心痛。
"宋谷雨！"张晓的声音从身后传来。她转身，被老同学一把抱住。
"你还是这么漂亮！"张晓上下打量她，"就是太瘦了。"
宋谷雨微笑："你倒是丰腴了些。"
"生了俩孩子，能不长肉吗？"张晓笑着拉她进校门，"快进来，大家都等着呢！"
教室里已经聚集了二十多人，欢声笑语不断。宋谷雨一进门，就引来一阵欢呼。
"班长来了！"
"听说你在上海当高管了？"
"还是这么学霸范儿！"
宋谷雨微笑着与每个人打招呼，眼睛却不自觉地扫视全场——没有顾晨桉的身影。她松了口气，却又感到一丝失落。
"顾晨桉说临时有事，晚点才能到。"刘明不知何时站在了她身旁，语气中带着揶揄，"怎么，这么多年还惦记着呢？"
宋谷雨的脸微微发热："胡说什么。"
"他可是我们班混得最好的。"刘明递给她一杯饮料，"桉树资本CEO，身家据说已经过十亿。不过..."他压低声音，"听说跟他父亲彻底闹翻了，就因为不肯联姻。"
宋谷雨的手一抖，饮料差点洒出来。她借口去洗手间，逃离了喧闹的教室。
走廊尽头，她推开一扇窗户，深深呼吸。七年前，就是在这条走廊上，顾晨桉追上她，递给她一瓶蜂蜜柚子茶...
"躲在这里干什么？"
宋谷雨浑身一颤，这个声音——她不用回头也知道是谁。缓缓转身，顾晨桉靠在墙边，穿着简单的白衬衫和黑色西裤，领口敞开着，没有领带。阳光从他身后的窗户照进来，给他整个人镀上一层金边。
"好久不见。"他说，嘴角挂着那个她熟悉又陌生的微笑。
宋谷雨的喉咙发紧："一个月前在上海..."
"那不算。"顾晨桉走近一步，"太匆忙了。"
他身上依然有淡淡的薄荷香气，混合着高级古龙水的气息。比上次酒会上见到的更随意，也更像记忆中的那个少年。
"你...怎么不在教室里？"宋谷雨努力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正常。
"看到你往这边走，就跟来了。"顾晨桉的目光落在她胸前的吊坠上，眼睛一亮，"你还留着它。"
宋谷雨的手指不自觉地触碰吊坠："嗯。你的胸针..."
"在这里。"顾晨桉解开衬衫最上面的扣子，露出挂在项链上的另一枚栀子花吊坠——正是当年他打算在一周年时送给她的那枚。
两人相对无言，七年的时光在这一刻仿佛不存在了。
"听说你要常驻上海了？"最终，顾晨桉打破沉默。
宋谷雨点点头："公司派我去负责新成立的分公司。"她顿了顿，"下周一就走。"
"这么快？"顾晨桉皱眉，"我还想..."
"顾晨桉！"刘明的声音从走廊另一端传来，"真是你！大家等你半天了！"
顾晨桉的表情闪过一丝不耐，但很快恢复平静。他飞快地从口袋里掏出一张纸条塞进宋谷雨手里："我的私人号码。这次，别再不联系了。"
说完，他转身迎向刘明，被拉回了教室。宋谷雨展开纸条，上面除了电话号码，还有一行小字："今晚7点，栀子花丛，不见不散。"
聚会持续到下午。宋谷雨几次想再找顾晨桉说话，但他总是被同学们围着，讨论他的创业经历和投资理念。她惊讶地发现，当年那个上课睡觉的问题学生，如今谈起商业战略来头头是道，眼神中闪烁着智慧的光芒。
"他变了好多。"张晓在她耳边说，"大学时就开始拼命学习，听说经常通宵。毕业后白手起家，拒绝了他父亲所有的资源。"
宋谷雨默默听着，心里泛起一阵酸楚。她知道顾晨桉为什么这么拼命——因为那个他们之间的约定，那个她先放弃的约定。
傍晚，同学们陆续离开。宋谷雨婉拒了晚餐邀请，独自走向校园西南角的那片栀子花丛。离约定时间还有两小时，但她无处可去。
花丛比她记忆中更加茂盛，洁白的花朵在夕阳下泛着金色的光晕。宋谷雨蹲下身，轻轻抚摸一朵盛开的栀子花，七年前的一幕幕在脑海中闪回——他在这里给她过生日，他们在这里约定高考后在一起，又在这里分手...
"我就知道你会提前来。"
宋谷雨猛地转身，顾晨桉站在几步之外，手里拿着一本熟悉的书——《飞鸟集》。
"你..."她站起身，心跳如雷，"聚会结束了？"
"我溜了。"顾晨桉走近，"比起应付他们，我更想见你。"
夕阳的余晖洒在他脸上，勾勒出完美的轮廓。他比高中时更加挺拔，肩膀更宽，眼神却依然清澈。
"这七年..."宋谷雨开口，却不知从何说起。
"我先说吧。"顾晨桉深吸一口气，"大学四年，我每个月都会给你汇款，虽然不多，但希望能帮到你。"
宋谷雨瞪大眼睛："那些匿名汇款是你..."
"后来发现你退回来了，我就改汇给你父亲。"顾晨桉苦笑，"我知道你不想欠我什么。"
"我不知道是你..."宋谷雨的声音微微发抖，"我以为..."
"以为我早就忘了你？"顾晨桉摇头，"怎么可能。"
他打开《飞鸟集》，从里面取出一叠照片——全是宋谷雨大学时期的照片，在图书馆学习，在校园里走路，在毕业典礼上演讲...
"你...你跟踪我？"宋谷雨又惊又怒。
"当然不是。"顾晨桉急忙解释，"我拜托北京的同学偶尔拍些你的照片给我。我只是...想知道你过得好不好。"
宋谷雨接过照片，每一张背面都写着日期和简短的文字："谷雨今天穿了一件蓝色外套，很适合她"，"谷雨又获得了奖学金，真棒"，"谷雨毕业了，她看起来很快乐"...
"你为什么不联系我？"她轻声问。
"我试过。"顾晨桉从书中取出几封信，"但每次写到一半就撕掉了。我想等自己足够强大，强大到可以保护你免受我父亲的伤害时，再来找你。"
宋谷雨接过那些信，有些已经泛黄。每一封开头都写着"亲爱的谷雨"，却都没有结尾。
"现在你足够强大了？"她抬头问。
顾晨桉点头："桉树资本完全是我一手创办的，与顾家没有任何关系。去年，我父亲提出和解，希望我回去接手家族企业..."他停顿了一下，"我拒绝了。"
"为什么？"
"因为我想证明，没有顾家，我依然能给你最好的生活。"顾晨桉直视她的眼睛，"现在，我终于有资格问你了——这七年，你想过我吗？"
宋谷雨的眼泪终于决堤。她颤抖着从包里取出那枚栀子花书签："我每天都带着它。"
顾晨桉的眼眶也红了。他上前一步，轻轻擦去她脸上的泪水："当年你说我们太不同，不可能有未来。现在呢？你还这么认为吗？"
宋谷雨摇头："我错了。不同不是阻碍，而是互补。"
"那么..."顾晨桉深吸一口气，"宋谷雨，你愿意重新考虑和我的关系吗？不是高中生懵懂的恋爱，而是成年人认真的..."
他的话没能说完，因为宋谷雨吻住了他。七年的思念在这一刻化为实际行动，她的唇贴着他的，生涩却坚定。
顾晨桉愣了一秒，随即回应了这个吻。他的手臂环住她的腰，将她拉近。栀子花的香气环绕着他们，夕阳将两人的影子拉得很长，融合在一起。
"这是'愿意'的意思吗？"分开后，顾晨桉笑着问。
宋谷雨点头，脸埋在他胸前："我有很多话想告诉你...关于为什么当年选择分手，关于这七年我是怎么..."
"嘘..."顾晨桉轻抚她的后背，"我们有的是时间。现在，我只想这样抱着你。"
夜幕降临，星星一颗接一颗亮起来。顾晨桉拉着宋谷雨坐在花丛旁的长椅上，像打开宝藏一样，一件件展示他这些年的"收藏"——她大学时发表的文章剪报，她工作后接受采访的杂志，甚至还有她设计的课程宣传册...
"你真是..."宋谷雨又感动又好笑，"像个跟踪狂。"
"这叫关注。"顾晨桉理直气壮，"我的投资眼光一向很准。"
宋谷雨靠在他肩上："我下周一就要去上海了。"
"我知道。"顾晨桉亲吻她的发顶，"我的公寓就在公司附近，有三个卧室，你可以..."
"谁说要和你同居了？"宋谷雨红着脸推他。
"我只是提供住宿选择。"顾晨桉无辜地眨眼，"当然，如果你想住别处，我也可以帮你找房子。不过..."他凑近她耳边，"每天早上我会去接你上班。"
宋谷雨笑着摇头："七年了，你还是这么..."
"这么什么？"
"这么顾晨桉。"她轻声说，然后再次吻上他的唇。
栀子花在夜风中轻轻摇曳，香气愈发浓郁。多年前种下的种子，经历了风雨和寒冬，终于在这个夏天重新绽放。
两周后，上海外滩的灯光秀照亮了整个黄浦江。宋谷雨站在顾晨桉公寓的落地窗前，望着江面上闪烁的倒影。身后，顾晨桉环抱着她，下巴搁在她肩上。
"下周就要正式上班了，紧张吗？"他问。
宋谷雨摇头："有你在，不紧张。"
顾晨桉微笑，从口袋里取出一个小巧的丝绒盒子："那这个呢？会让你紧张吗？"
他单膝跪地，打开盒子——里面是一枚钻戒，戒托设计成栀子花的形状，中央的钻石像晨露一样晶莹。
"宋谷雨，十八岁那年我就认定你了。虽然我们错过了七年，但余生我不想再错过任何一天。"顾晨桉的声音坚定而温柔，"你愿意嫁给我吗？"
宋谷雨的眼泪滑落，但这次是幸福的泪水。她伸出手，让顾晨桉为她戴上戒指。
"我愿意。"她说，然后补充道，"不过婚礼要在栀子花开的季节举行。"
顾晨桉笑着站起来，将她拥入怀中："遵命，班长大人。"
窗外，上海的灯火如星河般璀璨。而他们的故事，就像那经久不衰的栀子花，在经历了分离与成长后，终于迎来了最盛大的绽放。
[全文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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