与江屿“试试”的关系，像裹着糖衣的药丸，表面是甜蜜的照顾，内里却是令人迷茫的苦涩。夏晚就在这糖与药的夹缝中挣扎。江屿的“补偿式关怀”稳定持续：理疗预约、营养餐食、偶尔的接送，甚至在她感冒时，李默会准时送来对症的药和清淡的粥。他像一个设定精准的程序，无微不至，却又保持着恰到好处的距离。这让夏晚既无法心安理得地享受，又找不到理由彻底推开。
这种不上不下的状态持续了两周，直到林薇一个电话像炸弹一样扔过来。
“夏晚晚！你完了你完了！”林薇的声音在电话里炸开，带着八卦雷达全开的兴奋和一丝难以置信的愤怒，“我刚刚在商场看到你和江屿了！就在那家死贵的日料店门口！他给你开车门！说！你们俩到底怎么回事？！上次同学会之后你就神神秘秘的，问你什么都不说！现在都发展到这种地步了？！快从实招来！”
夏晚握着手机，站在自己冷清的公寓里，感觉一阵头大。她早该料到，在这个不算太大的城市里，她和江屿一起出现，迟早会被熟人撞见，尤其是林薇这个“包打听”。
“薇薇，你听我解释……”夏晚的声音带着疲惫和无奈。
“解释什么？！解释你们俩什么时候暗度陈仓的？！”林薇不依不饶，“好啊你夏晚，十几年暗恋憋得跟个闷葫芦似的，现在倒好，直接上手了？连闺蜜都瞒着？太不够意思了！”
“不是你想的那样……”夏晚试图辩解，声音却越来越小。不是哪样？她自己都说不清楚。
“不是哪样？”林薇敏锐地捕捉到她语气里的犹豫和迷茫，声音陡然严肃起来，“晚晚，你声音不对。到底怎么回事？江屿他……欺负你了？还是他逼你了？”作为十几年的死党，林薇太了解夏晚了。夏晚的沉默和迷茫，绝不是热恋中该有的状态。
夏晚沉默了。巨大的压力和无处倾诉的憋闷在林薇这声关切的质问下彻底决堤。她深吸一口气，哑着嗓子，从同学会后那个混乱的夜晚，到江屿说的“试试吧”……所有的一切，像倒豆子一样，毫无保留地倾诉给了电话那头的林薇。包括他那带着距离感的“补偿式关怀”，以及她心底那巨大的困惑和不安——他到底是因为愧疚？责任？还是……别的什么？
电话那头，林薇罕见地沉默了许久。夏晚甚至能想象出她闺蜜此刻紧锁眉头、手指无意识敲击桌面的样子。
“夏晚晚，”林薇的声音终于响起，带着前所未有的严肃和一丝心疼，“你真是个傻子！大傻子！”
“我……”
“你先别说话！”林薇打断她，“我问你，那一晚之后，他除了说‘欠你的’，有没有明确说过是因为你……嗯……是第一次，他觉得愧疚？”
夏晚愣了一下，仔细回想，江屿从未明确提过那晚的具体细节，包括床单上的血迹。“没……没有。他只是说‘欠我的’。”
“好。”林薇的声音斩钉截铁，“第二，他提出‘试试’，之后做的这些事，接送、送饭、安排理疗，甚至带你去应酬，表面上看是照顾，但你觉得，这像不像一个男人在追求一个女人的样子？还是更像……一个老板在履行对下属或者合作伙伴的责任？”
夏晚的心猛地一沉。林薇的话像一把锋利的刀，精准地剖开了她一直不愿深想的模糊地带。是了，江屿的所作所为，体贴周到，却缺乏恋人之间该有的温度、试探和小心翼翼的悸动。更像是一种程式化的“尽责”。
“他……他好像只是在完成‘试试’这个任务……”夏晚的声音带着苦涩。
“任务？”林薇在电话那头冷笑一声，“夏晚，你清醒一点！江屿是什么人？他要是真觉得欠了你的，以他的财力和手段，直接给你弟弟安排最好的工作，或者给你账户打一笔足够你下半辈子衣食无忧的钱，岂不是更干脆利落？他犯得着这么费时费力，像个老妈子一样管你吃饭、管你理疗、甚至亲自接送你？还带你出入他的社交圈？”
夏晚被问住了。是啊，江屿完全可以用更“高效”的方式“还债”。他为什么要选择这种最耗费他时间和精力的方式？
“薇薇……你的意思是……”
“我的意思是，这个狗男人，心思没那么简单！”林薇斩钉截铁，“愧疚可能有，责任或许有，但绝对不止于此！他要是对你一点感觉都没有，或者说，仅仅把你当成一个需要‘补偿’的责任对象，他根本不会提出‘试试’！更不会用这种方式‘试’！”
林薇的话像一道惊雷，劈开了夏晚眼前的迷雾。她一直固执地将江屿的行为解读为纯粹的“还债”，却下意识地忽略了其中可能蕴含的、连江屿自己都未曾清晰认知的……其他可能性？
“可是……他对我……”夏晚想起他平静无波的眼神，疏离的举止，心头依旧茫然。
“他对你怎么样，你自己感觉不到吗？”林薇的声音缓和下来，带着一丝恨铁不成钢的无奈，“晚晚，旁观者清。他看你的眼神，或许没有甜得发腻，但绝不是看一个‘责任包袱’的眼神！在厂房那次他失控成什么样了？那是纯粹的愧疚能解释的吗？还有，他那么讨厌应酬的人，为什么偏偏带你去？还为了你直接怼苏倩那个长舌妇？苏倩当年可是跟那位‘校花’穿一条裤子的！他这是在划清界限！是在用行动告诉所有人，他身边的人是你，夏晚！”
林薇的分析如同醍醐灌顶，让夏晚的心脏不受控制地狂跳起来。那些被她忽略的细节——他挡在她身前的手臂，他揽住她肩膀时掌心的温度，他面对苏倩时毫不掩饰的冷淡和维护……一幕幕在眼前闪过，被赋予了新的意义。
“所以……薇薇，你是说……”
“我是说，江屿那个闷葫芦，可能连他自己都没搞明白他对你到底是什么感觉！愧疚、责任、还有可能萌芽的……别的什么，搅和在一起了！所以他只能用他最擅长的方式——‘做事’，来靠近你，来‘试试’！”林薇的声音带着一丝兴奋，“晚晚，你的机会来了！别被他的‘补偿’牌迷惑了！你要做的，不是被动接受他的安排，而是让他看清楚，他面对的，不是他需要‘偿还’的债主，而是一个活生生的、值得他去了解、去喜欢的女人，夏晚！”
“可是……我该怎么做？”夏晚的声音带着一丝无助和期待。林薇的话点燃了她心底那点几乎熄灭的希望火苗。
“怎么做？”林薇在电话那头坏笑一声，“当然是打破他的‘程序’！让他失控！让他意识到，你不是他那些可以用金钱和资源解决的‘问题’！你，夏晚，是一个会让他心跳加速、会让他方寸大乱的女人！”
“打破程序？”夏晚喃喃重复。
“对！比如，拒绝他的安排！比如，主动约他！比如，在他面前展现最真实的你，而不是那个被他‘照顾’得妥妥帖帖的‘项目’！”林薇越说越兴奋，“周末别等他安排！主动约他！约他去个……嗯……不那么‘江屿’的地方！让他也尝尝计划被打乱的滋味！”
挂了电话，夏晚站在窗边，看着窗外城市的万家灯火，心潮澎湃。林薇的话像一剂强心针，驱散了她多日的迷茫和被动。她不能一直活在江屿用“补偿”构筑的围墙里。她需要走出去，也需要把他从那个固化的“债主”思维里拉出来。
她拿出手机，深吸一口气，点开江屿的对话框。指尖在屏幕上悬停片刻，然后，带着一种豁出去的勇气，飞快地敲下一行字：
“江屿，周末有空吗？我知道一家很特别的私房菜馆，想带你去尝尝。不是应酬，就我们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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