手机屏幕很快亮起,是江屿的来电。铃声执着地响着,一遍又一遍,在寂静的房间里显得格外刺耳。夏晚没有接,任由它响到自动挂断。紧接着,信息提示音响起。
“?”
只有一个冰冷的问号。
夏晚没有回复。她需要时间平复这汹涌的情绪。
几分钟后,手机再次响起。夏晚以为还是江屿,看都没看就按了静音。然而,屏幕上闪烁的名字却是——林薇。
夏晚犹豫了一下,还是接通了。她需要闺蜜的声音,哪怕只是听她说说话。
“晚晚!怎么回事?!我刚接到江屿电话!他语气冷得能冻死人!就问我知不知道你在哪!发生什么了?你跟他摊牌了?”林薇的声音又快又急,充满了震惊和担忧。
“薇薇……”夏晚的声音带着浓重的鼻音和无法掩饰的疲惫,“我没摊牌……我……我提分手了。”
“分手?!”林薇尖叫起来,“为什么?!就因为昨晚那顿饭他觉得没意思?这理由也太牵强了吧?夏晚晚,你到底怎么想的?!”
“不是饭的问题……”夏晚的声音很低,带着一种心如死灰的平静,“薇薇,你说得对。我不能这样下去。我受不了了。他看我的眼神……太平静了,平静得像在看一件物品,一个需要处理好的‘任务’。我总觉得他在透过我看别人……这种感觉太难受了。我试过了,我曾经在过马路时主动伸出手,我曾经在下车时故意停留一会儿,我甚至有一次假装摔倒靠进了他怀里……我主动过了,结果只是让我更清楚地看到我们之间的距离和……他心里的距离。”
她顿了顿,吸了吸鼻子,努力让声音听起来更坚定些:“不管他是因为愧疚,还是责任,还是别的什么……我都不想继续了。我不想再当那个需要他‘补偿’、需要他‘试试’的对象了。太累了,也太……卑微了。就这样结束吧,对大家都好。”至少这样,还能保住他在她心中的最后一片净土。
电话那头的林薇沉默了。她能听出夏晚声音里那深切的痛苦和一种近乎绝望的清醒。作为闺蜜,她心疼得要命,但她也明白,夏晚此刻需要的不是鼓励她去争取,而是支持她的决定。夏晚选择了保护自己那颗早已千疮百孔的心。
“晚晚……”林薇的声音软了下来,带着浓浓的心疼,“你……真的决定了?”
“嗯。”夏晚用力点头,尽管林薇看不见,“决定了。长痛不如短痛。”
“好。”林薇深吸一口气,“不管你做什么决定,我都支持你!那……你现在怎么样?他在找你,你要不要……”
“我不想见他,薇薇。”夏晚打断她,声音带着一丝恳求,“帮我……帮我挡一下。就说我……出差了,或者回老家了。我不想再跟他有任何牵扯了。”她需要一个安全距离,一个舔舐伤口的空间。
“行!包在我身上!”林薇立刻应承下来,“你好好休息,别想那么多。等这阵风头过去,姐带你出去浪!三条腿的蛤蟆不好找,两条腿的男人满街跑!咱不稀罕他江屿!”
挂了电话,夏晚疲惫地倒在床上,用被子蒙住头。泪水再次无声地浸湿了枕头。结束了。她和江屿之间,那场由混乱一夜开始、由愧疚责任维系、由她单方面奢望能开出花来的“试试”,就这样被她亲手画上了句号。
她像一个逃兵,不敢面对可能的真相,选择了最懦弱却也最直接的方式——逃离战场。她知道自己像个“缩头乌龟”,但她别无选择。十年的暗恋像一道沉重的枷锁,让她在面对可能的彻底幻灭时,失去了破釜沉舟的勇气。她只想躲起来,躲回自己安全的壳里,独自消化这失恋的苦涩,或许,也只是她当方面的恋爱。
几天后,夏晚向公司申请了一个需要回老家处理的项目。她需要离开这个处处有江屿影子的地方,需要空间和时间来疗伤,也需要……回到那个唯一能让她感到安全和熟悉的地方,那个藏着所有少女心事的老家房间。
她简单地收拾了行李,给林薇发了一条消息,就踏上了回家的动车。当熟悉的城市轮廓在车窗外越来越清晰时,夏晚的心头涌起一股复杂的情绪。有逃离后的轻松,有失恋的钝痛,还有一种隐隐不安。
她不知道,在她离开后,江屿的世界因为她那条突兀的“分手”信息掀起了怎样的波澜。林薇在电话里搪塞:“晚晚回晋城处理点家事,最近很忙”。显然没能让他满意。他试图联系夏晚,电话被拒接,信息石沉大海。那种失控感再次攫住了他——她又一次消失了!就像那个混乱的清晨一样!
“我们……就到这吧。别试了。”
短短一行字,像一道冰冷的闪电,毫无预兆地劈开了他眼前所有正在处理的事务、所有精密的规划。办公室里恒温空调吹出的暖风,瞬间变得刺骨。
……就到这?
他盯着那行字,指尖无意识地在冰冷的桌面上收紧。胸腔里某个地方,像是被一只无形的手狠狠攥住,然后猛地抽空。不是愤怒,至少,不完全是。是一种更陌生、更尖锐的、带着巨大惯性的……失重感。
试什么?她以为他们在试什么?
自从这几年他身边的位置空出来之后,亲戚朋友没少给他张罗过,也要自己找过来的,但是他都没有接受。他累了、乏了、不想再把谁放心上了。但是那天她的出现是不一样的。
那个同学会,让他重新认识了这位叫夏晚的老同学,湿漉漉的丹凤眼、绯红的脸颊、有意无意间看向他的眼神。经历了太多的人情世故,那种单纯的、一眼万年的眼神确实让他心动了一下。这个“夏晚”和印象中的“夏晚”不太一样,这个“夏晚”多了些属于小女生的生气。
她那天扑过来的时候,他本可以拒绝的,醉酒的又不是他,但是,他怎么就鬼使神差的开始了?
补偿?责任?是,他承认。那晚酒店凌乱床单上刺目的红,像一根烧红的针,烫穿了他所有事后的冷静和疏离。他从未想过会是那样。他以为她……至少有过经验。那种混合着震惊、无措和一种莫名沉重的东西,让他第一次在她面前感到了失控。那句“是我欠你的”,并非虚言。他试图用最擅长的方式——掌控和给予,去填补那份亏欠,去把她纳入他能理解的“负责”的轨道里。
也许是他不懂表达,自从沈之遥离开他之后,他的心就缺了一角,连带着所谓的“爱”也消失了,是的,他不知道怎么去爱一个人了,仿佛失去了这种能力。年少时轰轰烈烈的喜欢,消磨了他的生气,心理医生也说过,这是创伤后应激障碍,需要自己走出来,或者让别人引导着走出来。那段年少时的爱恋成了他心中的刺,死死钉在心中最深的那一处,每次心跳都能溢出一丝血气。
但他已经把自己能给的都给了。
她到底想要什么?
烦躁像藤蔓一样缠绕上来。他习惯了掌控局面,习惯了所有事情都在计划之中。可夏晚,这个看似安静、甚至有些怯懦的女人,却总能轻易打破他的节奏。从同学会那晚她绝望的扑上来,到后来在厂房里固执地坚持复核方案,再到此刻,单方面地、决绝地叫停他试图建立的一切联系!
她凭什么?凭什么想来就来,想走就走?把他江屿当成什么了?一个召之即来挥之即去的……工具?
怒火在胸中升腾,试图掩盖那令人不适的失重感和更深处的……一丝恐慌?是的,恐慌。在她转身消失在酒店的那个清晨,在他接到她电话听到她无助又倔强的那个深夜,在厂房看到她差点摔下来的那个瞬间……那种“来不及”的冰冷恐惧,像跗骨之蛆,再次啃噬上来。
他以为把她纳入自己的“照顾”范围,就能驱散这种恐惧。可她现在,要走了。又一次,从他身边消失。
不行。
这个念头带着一种近乎本能的偏执,瞬间压倒了所有愤怒和困惑。他不能让她就这样离开。至少,不能让她带着对他的误解——把他当成一个只懂得用物质和规则来“补偿”的冷血机器。
她凭什么单方面宣判结束?她欠他一个解释!一个清清楚楚、明明白白的解释!他要知道,她为什么推开他!为什么把他所有的靠近都解读得如此不堪!
他猛地抓起手机,拨通她的号码。听着那单调重复的忙音,每一次“嘟”声都像敲打在他紧绷的神经上。不接?很好。他眼底的寒意凝结成冰。
“李默!”他按下内线,声音冷得像淬了冰,“查!查她现在的位置!立刻!马上!”
他不能再等。那种即将再次失去掌控、失去联系的感觉,比任何商业对手的刁难都更让他难以忍受。他要找到她,当面问清楚。这一次,她别想再逃。无论她躲到哪里,掘地三尺,他也要把她找出来,让她看着他的眼睛,回答那个问题:为什么?
当助理李默小心翼翼地告知他,查到夏晚的行程信息,她确实回了晋城时,江屿站在巨大的落地窗前,看着脚下繁华却冰冷的城市,脸色阴沉得能滴出水来。他捏着手机,指节泛白,深邃的眼眸里翻涌着被拒绝的愠怒、不解,还有一种更深沉的、连他自己都未曾察觉的恐慌。
他们的开始轰轰烈烈、混乱不清,结束的莫名其妙、悄无声息。直到她彻底消失了,他才知道他对她的了解真的很少。除了林薇这个闺蜜,他都不知道夏晚还有没有其他朋友。还有高中的时候,明明两个人是前后桌,但他却没有一次注意到过她,夏晚就像一缕清新的空气,散在身边,可有可无的。
印象中,她总是很安静,上课安静的听课,下课安静的坐着。江屿在他前面,却像感觉不到她的存在一样。倒是林薇,这个夏晚的同桌,都比夏晚在江屿内心的存在感强,因为一到下课,就能听见林薇叽叽喳喳的声音,偶尔还能听到夏晚轻轻柔柔的回复着。
夏晚倒是挺喜欢学习的。江屿记得有一次,无意间听到两个女生低着头,吭哧吭哧地算一道物理题,但是两个人的答案没有一个正确的,江屿在内心笑话两个女生好笨啊,不会就要问啊!然后那是他第一次主动跟两个人解题。自从那次之后,夏晚和他的交集又多了一个。但是让他想一下夏晚高中时的样子,总是模模糊糊蒙着一层水汽。
或许……刚开始,他确实在她身上看到了沈之遥的影子,但是他们两个人太不像了,性格不一样,长相不一样,穿着打扮不一样,喜欢的东西也不一样。
那现在呢?她对于他,还是别人的……影子吗?这个问题,连江屿自己也不知道答案。对于夏晚,是喜欢吗?这个答案,连江屿都不能肯定。
心中的愤怒被自己清晰的认知兜头浇灭了
“准备车。”他声音满是无力地对李默吩咐道,“去晋城。”
这一次,他去找她,究竟是要一个结束的理由还是再次开始的契机呢,或许连他本人都没有看清。而命运的车轮,正将两个各怀心事的人,同时推向那个藏着所有青春秘密的起点——晋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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