成才转陀螺一样的招待完蒋重安和许三多,又是快意又是放松。
现在,他终于有时间去想自己对连长的爱到底算是什么了。
可是蓦地,他想到了那天在咖啡馆里看到的那个吻,热烈的,缠绵的。
那是他期待的。
期待的对象,是高城。
成才“嗖”的一声站起来,浑身发热,脸上烫的想要烧起来了。
原来他渴望高城这样来吻自己吗?
这,这算是······
可是,他不敢去跟高城说。
怎么开口呢?
连长,你亲亲我呗?
怎么听着像耍流氓呢?
成才觉得自己的理论知识是不是不太足,于是,他周末跑图书馆跑的更起劲儿了。
留下七连里的高城,看着心上人每到周末就“嗖嗖嗖”往外跑的身影,心里这滋味儿啊!
挺好的,真的,挺好的,小伙子谈女朋友了嘛,周末出去见见面,约约会,拉拉小手,亲亲······
不行了,高城想不下去了,成才的手,他还没仔细拉过呢,更别提亲亲嘴儿了。
这就要拱手让人了!
只是还没等成才跑的明白,也没等高城想的明白,一道大新闻突降七连。
对成才来说自然是天降大喜,可对高城来说只能算是晴天霹雳!
老子心里这还熬油一样的熬着呢,他许三多倒是痛痛快快潇潇洒洒的又杀回来了!
“不要!”
高城的拒绝满连人都听得见,老虎震天吼,吓的许三多缩成了一坨鹌鹑。
“不要!我这好好的七连不能让他给祸害了!哦他能耐啊,出去溜达了大半年又杀回来了。”
史今又喜又忧,只好拿团长说事儿。
高城哪里惯着他:“团长没有发言权!”
一句话把史今堵的只能另想他法,主动要带许三多去三班。
这不要命的架势让高城更加火冒三丈,指导员洪兴国不得不出来调停。
你来我往,好说歹说之下,高城气了个半死,史今如愿以偿。
高城觉得自己这辈子是不是就栽在这些不善言辞但是格外执拗的人身上了。
成才不敢当着连长的面开心,可是不妨碍他偷偷跟许三多眨眼睛啊。
高城轰走了史今和指导员,摔门的瞬间瞅见成才的小动作,气的心肝儿直疼。
这帮闹心的小子啊,是一点儿事儿都不操心。
终于团聚了的小哥俩高高兴兴的去庆祝团圆了,哪知道高城心里在发愁什么,连史今这个心腹都不知道高城在替他发愁。
高城无疑是个多情的人。
他在意成才,他甚至已经明确了自己的心意,他爱成才。
虽然他看似成熟实则幼稚,看似圆滑实则犯着傻气,看似在七连游刃有余其实被很多人不待见,高城都看的清楚。
他看得清楚成才因为洋洋力争上游,掩盖了别人的光芒而被嫉妒,也看得清成才因为次次主动要求外出比赛而抢了别人的机会而被记恨。
所以他更加鼓励七连人人争先的风气,这本来也是他所锻造的七连本身的特质。军营里,实力说话,让成才的那份野心变得不那么显眼。
他从不觉得成才这些品质算是缺点,它们只是构成成才这个大写的人的一部分,有实力,有野心,所以他不想让他改掉。形形色色的人构成的钢七连,本身就容得下每个人发挥实力,施展野心。
可是,在成才之外,他也在乎史今,在乎伍六一,在乎七连的每一个人,过去的,还是现在的。
或许他在某些职权范围内给过成才那么一点点的特殊,比如说同意成才频频参加比赛拿名次——那是成才的实力使然。
可这并不表示,当危害到其他人利益的东西出现时,他会真的视而不见。
比如,史今的利益。
成才和许三多年资不足,自然不知道一个班长的职责是什么,可是史今作为一个从军多年的老班长,竟然罔顾自己的利益,一心一意要把那个许三多弄进来,这让他极为愤怒。
以往,他高城赞赏史今的舍己为人,但是不表示他同样赞赏史今把自己在军营里的位置舍出去腾给许三多。
班长带兵,年终是要考核的。
史今正处在转下一期的关键时候,如果年底他的班级考核和个人不是优秀,他很难转成功,那意味着,他要退伍了。
史今是他高城初进军营就认可的老班长,他不舍得让他走,更不忍心他的离开只是因为一个平平无奇甚至惹人厌烦的许三多。
可是没人懂他的心思,没人理解他的愤怒。
他爱的那个人只沉浸在和竹马团圆的喜悦里,不懂得他的忧思。
而他想维护的那个人偏偏正一心把自己给奉献出去,只怕不能带好许三多。
高城的这颗心啊,真真是欲诉无处诉。
许三多在钢七连的日子并不好过。
红外演习里的两个鸡蛋更是把高城气的三尸神暴跳。
高城一双虎目几乎喷涌出火来。他盯着许三多去捡鸡蛋背影,心里已经生不出任何波动,只爆炸一样的吼了一声“把他拉出去毙了”。
高城像困兽一样和史今对峙,一定要把许三多剔除出七连。
可是史今温和而坚定的坚持着,许诺自己一定会带好他。
他俩闹掰了,这是连一心扑在许三多身上的成才都看出来的事情。
高城愤怒于“怎么会有人颟顸模糊到这种地步”,天天把自己气的心肝脾肺肾连着疼,晚上睡觉的噩梦都是许三多又闯出新的祸事了。
高城自己都觉得不可思议。他好歹也算是带兵多年的人了,毫不夸大的说,带的还真挺不赖的。啥样的刺儿头没见过,啥样的犟种没训服过。怎么如今被个窝窝囊囊样儿的许三多给气的每每失态,偏偏还拿他毫无办法。
说他,他没反应;训他,他哭哭啼啼;教他,他死学不会。
高城再一次决定,为了自己本就不太够稳重的脾气计,他必须忽略许三多,全当手底下没这个人。有跟他计较的这会儿功夫,他还想省下来多培养几个尖兵呢。
许三多再迟钝,也能感觉到自身的处境。
人人都远着他,看不上他的笨拙,看不上他的落后。
他们从许三多的笨拙上感受到了优越感,他们放纵自己远离他,好像自己就能离笨拙要远一些。
成才看的发愁,却也毫无办法,他明白,高城看重他的钢七连,不想容他有一点儿瑕疵存在,而现在,他看许三多就是那个瑕疵。
可成才毫无办法,除了让许三多努力加练,他也实在没有什么好主意。
成才心里莫名升起一股烦躁,对许三多的处境颇有一种无力感。
他想帮忙砸开许三多的龟壳,却又觉得自己不忍心下死手,所以迟迟下不了决心。
今天,一定得想个法子。
训练结束拾掇干净,成才去了三班。
七班的尖子成才跟三班的老末许三多是老乡,俩人总待一起,三班的人已经见怪不怪了。
成才出来大楼,瞅见了许三多的背影。
三多去的方向是车库,成才纳闷了,这是要躲步战车里去?
摇摇头,追上去,开解开解他吧,两人看能不能商量出个办法
结果跟上去后才发现,三多想帮着史今和伍六一保养战车,成才向来和伍六一不大对付,尽管有史今和许三多在,他也没上前,只远远的站住脚
好家伙,话还没说一会呢,就见许三多拿起了锤子,原本抡锤的伍六一退到了一边
成才眼皮直跳,忽然就想起小时候叫三多骑自行车的往事来了
那会成才有他爸的二八大杠当坐骑,威风的很,后来两人结伴上学,许三多不会骑,只能坐后座,成才好好一个小霸王,变成了三多的专属司机
路途太远,日子久了,成才顶不住,强烈要求许三多也要学会骑自行车
好说歹说,许三多看成才每次载他都累得半死,实在拗不过,只得把满身满口的“我不行我不会”扔在了一边,在得到了成才“摔坏了也不让你赔”的承诺后,开始学自行车了,成才就在车后死命帮他扶着车,努力保持平衡
在胳膊腿上得到了无数个勋章以后,总算是学会了
成才摸着许三多身上结了痂的伤口感叹:“不差不差,没白费劲。虽然比我笨多了慢多啦,总算也是学会了。”然后作势自夸了一句:“我说的没错吧,盯着前头的目标使劲儿蹬,一不小心就到达目标了。”
结果许三多接了一句话,把成才吓的个半死。
“是啊,成才哥教的真好,我就盯着前头的树,jio上使劲儿蹬,真是可快就学会啦。”
成才盯着来时路瞅了好半晌,试图找到许三多说的那棵树,憋了半天,指着他们俩齐心协力和自行车撞了几十次,差点秃噜了皮的一棵树道:“你说的,不会是那棵树吧?”
许三多兴奋劲儿不减:“对呀,成才哥,你看看,咱俩的目标完成的多好。”
成才暴跳如雷,气的几乎有点口不择言了:“许三多你个笨蛋!我让你盯目标是盯前头的路,你盯着树弄啥?我说怎么老是往那棵树上撞呢,感情你一开始就搞错了啊!”
许三多委屈了:“是你说的‘看到旁边树了没,使劲儿撞,撞倒了,也就学会了’!”
成才直想抽自己嘴巴几下,这话还真是他说的。
许三多刚开始学,总怕骑的不直,歪到大路旁的大树上,成才告诉他,别在意树,盯着路往前,看着目标别松眼,那走出来就是直着的,不会歪
结果许三多可能是太紧张了,第一次就直接撞到了树上。
把成才佩服的不行:“行啊许三多!你这照着一个目标扎着头猛冲的劲儿很足啊,一次就达成了,别人来还真没这个准头!”
他说话连刺带打的,偏偏让许三多当了真,真就把那棵树当成了目标。
如今成才知道了缘由,大为后悔,你说你跟他一个脑子泛轴的人说什么反话啊,好了吧,这被回旋镖剌的体无完肤了吧。
其实两人都没意识到一点,路是目标,树在路旁,人要循着目标走,不可能不在意旁边的树,有的人在意的程度轻,这树反而成不了阻碍。反而像许三多那时候,格外在意怕撞了树,对树的在意程度反而压到了目标之上,不知不觉中竟把这树当成了目标,干出了蠢事,虽说是最终达成了效果,但是被摔出来的许多伤,终究还是成为了付出的代价。
成才看着举起铁锤的许三多,仿佛又看到了当年学骑自行车的许三多,那时候路是目标,旁边的不过是一棵树。而此时他的目标可是握在史今手里的钎子,旁边就是史今的血肉手掌。
成才眼睛一个抽搐,人已经奔到了车库,他还为当年许三多摔出的一身伤发怵,怕一个不小心就让史今重蹈了覆辙,此时也不敢出声叫许三多,当然也是来不及说什么,只把两只手臂一举,撑住了许三多的锤子,嘴里大叫:“许三多,你脑子清楚一点,看明白你的目标是啥!别让旁边的东西干扰,盯准了钎子再动手,听明白了吗?”
许三多目光炯炯的盯着钎子,也不吭声,他好不容易鼓起的勇气,此时只想一往无前的干下去。
成才却不大放心,大吼一声:“许三多,回答我,目标是啥?”
“钎子!”许三多的回答比任何时候都清楚决绝。
成才松了口气,看许三多重新把锤子举高,蓄了十成十的力,重重把锤子落下。
“叮!!!”余音铿锵。
许三多第一次在部队里可以这么肯定自己能做好一件事。
史今在旁大为欣慰,虽不知成才说那话啥意思,但是显然对三多是有帮助的。
伍六一看着两个人其乐融融的一个抡锤一个掌钎,配合的亲密无间,自己怎没也插不进手去,想想成才说的怪话,索性拉着人出了车库。
“说说吧,啥故事啊?那么故弄玄虚。”他就不信这两人之间没故事。
成才怎么可能想和他分享两人小时候的糗事,可转念一想,也得让伍班副对三多改改观啊,让他明白三多不是真的笨,只是需要他给的命令更清晰可分辨了,三多才能做好,那以后三多的日子不就好过多了吗?
于是他把许三多学骑自行车的事情讲了,果然伍六一听了一半就黑了脸。
“那可是手,那是班长的手,那不是禁得住撞的大树!那么一锤子下去,要是扎歪了,你知道什么后果吗?你知道班长的手多宝贵吗?”
成才故意激他:“史班长是不在乎后果的帮助三多。他帮助三多的地方会越来越多,那不在乎的也就越来越多。
他责任心强,使命感重,说了要帮助三多,那就绝不会食言。三班长,是三多的贵人,是他的好班长,是你们三班的好班长啊。”
才知道伍六一看不惯自己,也就不遮掩了,还故意想刺打他几下。
伍六一到没在意成才戴高帽的言辞,只是格外在意说史今重承诺的那句。
可不就是“责任心重,使命感强”嘛,他刚刚在步战车旁体验到了,史今为着这个许三多,可是差点和自己闹掰了。
三班的好班长,许三多的好班长。自己不也是他许三多的班副嘛,以往,史今的担子,我伍六一替他担下一半。这许三多,我也替他分一半担着。
成才盯着伍六一变幻莫测的脸色,十分好奇他在想什么,却不想伍六一抬起眼皮瞧他一眼:“想不到,你还挺为许三多着想的。”
成才乐呵呵:“我俩是老乡来着。”说完才反应过来,伍班副这是听出来自己故意激他了,脸上微微有点小尴尬。
初次用传闻中的兵法,还被人识破了,难免有点小尴尬。
伍六一语气平平:“你不就是这个用意嘛,当谁看不出来呀!”
语气有点不屑,却不像是对眼前这个人的,而是一种“这样的小伎俩我怎么会看不出来”的不屑。
成才倒也大大方方的承认了:“对。不过,你就算不为了三班,不为了成绩,就为了史班长这个人,也是会出手帮忙的。你看不得他那么累。”
“别装出一副很了解我的样子。那是你的老乡,你就不费费心?”
成才点头:“放心,你们搞不定的交给我就行。”
伍六一这回是真不屑一顾了,冷哼一声转身就走,有什么事是我和史今联手教不会的。
“我就看你能发挥什么作用。”
成才自信满满,有几门课,他还就不信史今和伍六一能给许三多讲的明白,还不是得看他成才的。
成才冲着伍六一的背影送出一个杀招。
“伍班副,别老是‘我老乡我老乡’的呀,可别忘了,三多也是你老乡呀,咱仨老乡咧!”
还故意甩一口家乡话加深说服力,果然把伍六一震的背影都僵了,然后快步疾走。
事情确实如成才所料,伍六一不敢放任史今一个人去帮助十三多了,唯恐那天车库里担心的砸手事件真实发生于是,伍班副肩上承担的帮助三多的任务大大增加。
就在他觉得成才注定要无用武之地的时候,不过是想当个甩手掌柜把老乡推给别人照看的时候,信息课程开始了。
伍六一照例把史今打发走,自己来教新兵。
然后他崩溃的发现,许三多完全不像个中国人,怎么连中国话都听不懂呢?明明自己说的都是汉语,他怎么就理解成了另外的意思。
双击鼠标,他就“嗒——嗒”两下,哎,中间停顿两秒干啥,是要趁机跑个三千米吗?
还有,啥叫鼠标乱跑啊?怎么会有人自己手里握着个鼠标老想给它揪起来的呢?不让他揪,这人就可怜兮兮的说什么“它乱跑”。
你手上用力了它可不就跑吗?你手不要用力不就好了嘛!
伍六一觉得自己鸡同鸭讲,或者许三多属金鱼的,记忆只有七秒,诶,不对啊,这小子背东西挺快的啊?枪械理论课各种操作守则没见他背不下来的啊?
敢情真就是死记硬背,一点不带理解的?所以你要求什么他才搞不明白?
伍六一甘拜下风,决定关门放成才,让这小哥俩闹去吧!他伍大爷不伺候了!
文化课信息课思想政治课,成才出马,一个顶俩,还是俩士官,班长和班副呢!
成才美滋滋的摇着脑袋,看来我成小同志的含金量真不低啊。
然后信息教室就上演了同年新兵对着新兵怒吼扇巴掌的新奇景象,旁边教新战士的班长还以为这哪个班新提的班长呢,这么威风。
旁边坐着的也在学习信息科的小战士佩服的看着乐呵呵的许三多,对此人的坚强心理状态敬佩的无以复加。能被人这么连吼带训还上手殴打着,情绪还能这么稳定,不服不行啊!
许三多这样的向自己施力的性子,还真就在一片无人问津的草漠之中,打磨出了自己独一无二的筋骨。虽然还不是□□上的,但是精神强了,身体练的更强便只是时间问题了,他终有蜕变的一天。
成才正与他相反,他在面对一个精神上被无限挤压的困境。
他发现了高城疏远他的证据,而他无法容忍高城对他的疏远。
这令他感到痛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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